第40章

一覺醒來,室內昏暗一片,竟有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恍惚感。

身體的疲憊似乎沒有消除,反而全身酸痛起來。

室內電話驀然響起,吳雲凱下意識的伸手去接。

“小凱,你醒了?快下來喝湯——”

喝湯……

吳雲凱喟嘆着,伸手粑了粑頭發,繼而把燈開了起來。

看看手表,已經是晚上七點多了。

吳母見吳雲凱下樓,忙上前道:“中午飯都沒吃,下午敲你的門,都沒應,媽媽有擔心。肚子餓壞了罷?張媽——”

吳雲凱在長桌前坐下,不見父親的蹤跡。

他端着湯,喝了幾口,才忐忑問道:“爸爸呢?他吃過了?”

“你爸跟幾個要好朋友出海釣魚了,誰知道晚上幾點回來。你要擔心,慢慢喝。”

吳雲凱點點頭,腦子裏卻一直糾葛着,晚上該怎麽向父親坦白。

他看向母親,張口欲言。

“小凱昨天的花棋參冬瓜排骨湯,你喝了沒有?看你精神這麽差,今天這人參雞湯煲了一個下午,你要多喝點。”

看見母親就坐在身旁,盯着他的眼神如此溫柔。

不時的,夾菜給他,要他多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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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如果我不想去利華公司上班了,你會不會怪我啊?”

吳女士愕然,将筷子輕輕擱下。

她眉頭糾結着,似乎想起一些事,繼而微笑道:“傻孩子,不想去利華上班,就不要去了,媽媽絕不怪你。也好,工作了這麽久,是該放假多休息幾天,無論将來你想做什麽工作,媽媽都支持你。”

吳雲凱咧嘴笑了起來,頭頂的烏雲淡薄了幾分。

他昨晚就只吃了一小塊鹿肉,又睡了一天,現在才感覺饑腸辘辘。

吳雲凱的好胃口,在聽到吳董事回來時便蕩然無存了。

他擱下飯碗,想立刻上樓,但吳母朝他笑笑,示意不要怕。

吳董事釣到大魚,心情正好。

進門就吩咐讓廚房現做灌湯魚,只是他一眼就看到吳雲凱。

“阿凱,你怎麽還在這裏?”

“小凱睡醒沒多久,剛吃完飯。”

吳董事哼了一聲。

吳雲凱讨好着,強笑道:“爸,今天收獲怎麽樣啊?看你心情這麽好,一定收獲豐盛?!”

吳董事嘆了一口氣,說道:“吃完了,早點回去,明天要早起上班。”

“不用急,小凱有話要對你說。”吳女士不容得兒子退縮。

吳董事狐疑了看了兒子一眼,便起身去書房。

“你跟我進來——”

吳雲凱面色蒼白,只覺胃部隐隐抽筋。

“你剛才說什麽?你再說一遍!”吳董事氣的臉色通紅。

“我不去利華上班了。”

“你想被我打死麽?!”

“爸,我真的不想去利華上班了。”

吳董事立時一個巴掌就上去了。

“你為什麽這麽不體諒我的一番苦心?你若不去上班,我就不認你這個兒子!”

吳雲凱捂住臉頰,震驚的看向父親。

“爸爸,你說真的麽?”他顫抖着,聲音中包含着無盡的痛苦與絕望。

為什麽他會陷入到這種境地?

進退兩難?

在他眼前,明明只有一條路,那就是離開利華公司。

他不想回去,再也不想。

吳雲凱整個人控制不住的顫抖着,他想要忍住的,可是淚水就象自有意識,拼命的往外湧。

悲鳴一般的嗚咽之聲壓抑在喉間,整個寬大的書房唯聽到他低低的抽泣聲。

吳董事見他這般模樣,直氣面色鐵青。

“你當你是三歲小孩子啊!立刻給我滾出去。”

吳雲凱眼前一片模糊,那痛楚是心上累累的傷痕。

那淚是汩汩流出的鮮血,是壓抑了許久的哀嚎。

心中難過的仿佛根本無法在這世上生存,他看不見聽不到,他只想嚎啕大哭。

雙腿象是失去力氣,整個人軟跪在地上,淚水頓時點點滴滴灑落在原木地板之上。

這失聲痛哭的景象,恐怕世上最殘酷的人也要為之動容。

更何況是吳董事,看着兒子這樣,當下就慌了。

他知道這孩子耳根軟,做事沒毅力魄力,讓他持掌利華這樣規模的公司,是為時過早。

但是有點壓力,會促進人的成長。

他平生最恨有人在背後說他的兒子是個廢物!

可是他做夢也想不到,這壓力若是負擔不了,絕對會把人壓垮。

他強自鎮定,依舊冷言冷語。

“象什麽話,太不象話了!”

就在此時,書房的門猛然被推開,吳女士疾步而進。

頓時看到癱軟在地上的吳雲凱,忙過去,見他兀自痛哭失聲,忙摟在懷裏輕聲安慰。

突然吳雲凱捂住胸口,嘔吐起來。

将剛剛吃的晚飯全都吐了出來,頓時原本書香木香的古典書房,彌漫着酸臭味道。

“小凱——”吳女士連忙拍他的背,吳董事見狀連聲叫罵。

卻見兒子突然側倒在地上,四肢抽蓄,臉色脹的通紅,臉上青筋綻現,一付透不過氣來的模樣,她吓的連聲驚叫:“快來人啊——小凱——”

吳董事見狀,哪裏還有方才的冷酷嚴肅模樣,同樣吓的直叫喚:“雲凱啊……孩子你怎麽了?!快來人——”

事實上,吳雲凱屁事沒有,只是情緒太過激動,再加上胃部抽筋,才造成連番恐怖景象,只把二老吓的膽顫心驚。

私人醫師開了胃醫,又囑咐了好些要注意事項,吳女士卻尤是不甘,一路陪着醫師下樓,又反複仔細詢問了許多細節。

吳董事坐在床邊,看着床上的兒子面色蒼白,緊閉着雙眼,眼下有深深的陰影,身上蓋着薄被,輪廊看起來,竟比幾個月前整個人足足瘦了一圈。

突然想起幾年之前,他同樣這般坐着,看着床上躺着大兒子。大兒子躺了足足三四個月,最後還是回天乏力,蓋上了白布,令他白發人送黑發人。

那喪子之痛,這輩子他想起來就痛苦難堪,又恐懼非常。

良久,他不禁喟然長嘆,無奈道:“雲凱,你不想去利華……就不要去了。”

吳雲凱聞言,緩緩的睜開眼。

望着父親的目光,帶着無盡的哀傷。

“沒什麽比身體更要緊,我明天就幫你辭職……現在什麽都不要想,先閉眼睡下,廚房已經在熬粥了。”

吳雲凱終于如願以償,這才閉上眼,沉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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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雲凱一天沒來上班,大家并沒有覺得奇怪。

只有江隽望着吳雲凱空蕩蕩的辦公室,眉頭緊蹙。

忍不住打電話過去,手機關機。

吳總,真的不來上班了?

第二天,上班時間過了很久,吳雲凱依舊沒有出現。

江隽便知道對方一定下定了決心,而後就接到總公司打來的電話,三天後招開董事會議。

吳總,你就這樣退縮了?

那個羅珏究竟對你做了什麽,令你這樣不戰而退,倉惶逃離?

甚至連手頭的工作都尚未交待清楚,便避而不見。

突然聽得有人冷哼一聲,江隽才發現自已失神了良久。

回神之際,只見羅珏正冷冷的注視着他。

“江助理,你怎麽還來上班?”

江隽盯着羅珏的臉,覺得對方的神色同樣憔悴不堪。

就象連着數天不休不眠太過興奮參加舞會所致。

吳總黯然退場,這下子羅珏做夢都要笑了罷。

“等羅經理坐上總經理的位置,就可以開除我了,難道你三天也等不了,這麽迫不急待的想要行使總經理的職權?!更何況,你就算坐上總經理的位置,也不能随便開除我,你根本沒有理由,難道僅僅因為我是羅自新的朋友。”

羅珏冷笑道:“如果你用資料一切都是虛假的呢?你也許根本不叫江隽罷。退一萬步說,就算你在試用期做的很完美,我要炒你就炒你,你最好不要惹我。”

兩人冷眼以對,氣氛冷凝非常。

這一刻,羅珏才發現自己有多讨厭江隽了。

那日在羅威的生日Party上,事情發生之後,他就站在二樓的欄杆處,透過垂下的水晶燈枝間的縫隙,看到江隽抓住吳雲凱,一付趁虛而入的模樣,恨不得立刻沖下去,打殘他。

吳雲凱離去之後,他才從樓上下來。

那個時候,江隽突然開口問他,他和吳雲凱之間是否已經結束?

而當時,他自然說出那句話,我跟吳總之間清清白白,從未開始何來結束,你不要信口開河!

誰知道,江隽笑了起來,那笑容如此醜惡。

“羅經理,既然如此,那我如果追求吳總,應該不關你的事了?”

“……”聽啊,江隽對他說什麽?

那個彭澤欽曾經當着他的面,挑釁他,最後還不是輸的徹底。

現在江隽也當着他的面,說出意思相差無已的話?

他們都預謀好的?!簡直可惡透頂!

吳雲凱有什麽好的?

他真的不明白,那人究竟有什麽好的?就算他說出了最真的事實,心裏卻象是堵了什麽東西,有說不出的痛苦。

“你要追求吳雲凱啊?他是個男人,而且以你的條件,不要癡人說夢話了。”

“羅經理,你以後就知道我有沒有資格追求吳總了。單憑我對他真心真意,就已經有資格了!到時候,希望你不要從中打岔,使卑鄙的手段。”

羅珏聽着這話,腦子裏已經想着,怎麽樣讓江隽無法得逞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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