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七暗夜迷情
除卻忽如其來的那一段小插曲,這頓送別晚飯吃得十分盡善盡美。夏美茹一邊說話,一邊不停給姚季恒夾菜。萋萋默默朝鍋裏下菜。姚季恒也有說有笑,送到自己碗裏的菜都吃得幹幹淨淨,也沒有經常喝水,只是中途起身去了一次洗手間。
吃完飯,姚季恒親自開車送夏美茹去往機場,等到她檢票過了安檢通道才和萋萋一起離開。
晚上的機場高速燈流如織,路旁的行道樹逶迤而過,像一條夜色燈光下暗湧的河。車行沒多久,萋萋在包包裏翻找打發時間的東西。剛剛拿出Ipod要聽音樂,自上車後一直沒說話像是只專注開車的姚季恒卻說:“連接車上音響聽吧,這邊有接口。”他沒有看她,卻偏頭給她示意了一下連接的地方。
萋萋看他又是一副專注直視車前路況的樣子,不由得對他靈敏的感覺刮目相看——竟然不看都能知道她拿出了Ipod。 她沒有立即連接,一本正經地問:“你确定要和我一起聽?”
姚季恒一瞬間明白她不想和自己分享屬于她的Ipod裏的音樂,面無表情地反問:“為什麽不?我正好也想聽點音樂。”
“哦,那你聽戲嗎?”
姚季恒噎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一瞬間卻又忽然輕松了起來,笑問:“你喜歡聽戲?京劇、昆曲、越劇、黃梅戲,還是粵劇?你随便放吧。”
萋萋也笑:“那你喜歡聽哪種?”
姚季恒萬分确定自己說京劇,她就會放其他的任何一種,泰然自若地答:“我都聽,你想聽什麽就放什麽。”
萋萋起初并非是故意問的,她的Ipod裏有大半是戲,他說的幾大劇種她統統都聽,既然都說到了這裏,他要聽她就放給他聽。于是插線連接,偏偏選了一支無任何唱腔唱詞的純音樂。
姚季恒凝神聽了一下,說:“這是昆曲笛聲吧,我記得昆曲裏有一折【佳期】挺不錯的,那支曲子《十二紅》好聽……”
于是下一首又換成了黃梅戲,無比歡快活潑。
姚季恒再接再厲,想了想,說:“我從前聽過一支鄧麗君和徐小鳳唱的曲子,叫《戲鳳》,是黃梅戲《游龍戲鳳》裏的一段嗎?”
從佳期到戲鳳——他說的幾折戲她全都爛熟。萋萋想聽不懂都不行,他暗示得已經夠赤`裸`裸了。她終于無比肯定他沒安好心,一肚子龌龊,立即冷哼一聲:“我喜歡聽《女驸馬》。”
“‘為救李郎離家園’那個女驸馬?”姚季恒笑,“可是我不姓李,我也不需要一個女人去為我離家園,考狀元,做驸馬。”
他還真當自己是皇帝了!萋萋揚起頭,怒不擇言:“我誰也不為!純粹喜歡打馬禦街前游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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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季恒大笑,從她神氣十足的聲音,一瞬間想象到她此時一定無比光彩奪目的臉龐。不用看,他就知道她一定揚着頭,那麽肆意而高傲,仿佛已經帽插宮花、着狀元紅袍高高坐在禦街的馬前睥睨天下,神氣活現,威風赫赫。他頓時也想起了黑醜那耀武揚威的女王式走路姿勢和晶亮的黑眼,于是忍住笑,好心提醒一句:“其實你可以帶上黑醜一起打馬禦街前,這樣更威風八面,傲視天下……”
萋萋大悔失言,冷冷看他仍舊揚起弧度笑得暢快舒心的側臉。
姚季恒笑罷,才又慢悠悠地說:“不過,好像現在故宮禦街前不能打馬也不能帶貓……”
萋萋打斷他:“姚季恒,我們剛剛是在說戲。”
姚季恒笑:“不是你說要打馬禦街麽?我以為你入戲了……”
萋萋克制住想罵人的沖動,理智地保持沉默,也懶得看他是不是還在笑。姚季恒心情無比愉悅,開車的空隙,偶爾瞥她兩眼,越來越好笑。
過了一會兒,他擱在手機座上的電話響了。他看了一眼,頓了一下,說:“萋萋,你幫我接一下吧。”
他的手機就在兩個人中間,萋萋低頭看了看,來電顯示上頭的名字并不是完全陌生。她沒興趣插手他的私事,說:“你不是有車載藍牙嗎?”
“我沒設置自動接聽,你幫我接一下就行。”
萋萋忽然想起了車載藍牙接聽就是免提了,車內的人都聽得見通話。她好意說:“我幫你連上藍牙耳機,你自己接吧。”
“我不想接,你告訴她我在開車。”
手機鈴聲仍舊忽高忽低不依不饒地響着,和着音響裏的戲曲,如同二重奏。萋萋忽然厭煩了起來,暫停了Ipod,伸手拿起他的手機,按了接聽:“喂,你好——”
那頭沒有說話,在她的聲音剛剛響起的下一秒,突兀地切斷了通話。萋萋聽着忙音的嘟嘟聲,頓了一下,若無其事地放下電話,說:“她挂了。”
姚季恒點點頭,表示知道,繼而專注開車,側臉的線條堅硬沉着,神态淡然。隔了一會兒,他忽然認真地說:“萋萋,我和岳莺從前……”
“從前的事是從前——”萋萋打斷他,從容不迫地接下去說,“我明白的,過去是過去,我們都有過去,也都是從過去走過來的,那是抹不掉的印記,沒有過去的我們也就沒有現在的我們,所以你不用特意給我解釋,我都能夠理解。”
這一次換姚季恒沉默。他要說出口的話——已經說不出來了。他的從前她無意知曉。即使他概述了一段人生經歷,預備細述事件的前因後果,跨越時光,回顧歲月,甚至包括此前三十八年的人生,一一敞開,歷歷可看。
然而,她沒興趣。她大度地表示,她什麽也不介意。她也明确告知他,她不需要知道。
他打開的那扇門,就這樣被她輕易地一腳給踢回去了,自動關上了。
隔了很久,他終于平靜地說:“那我們就看現在和未來吧。”
到了萋萋住的公寓樓下,姚季恒停車。萋萋解開安全帶下車的時候,他仍舊坐着不動。她下車之前,說了一聲:“那我上去了。”
他忽然拉住她的手,看着她,目光深沉難解,臉上卻是一派輕松的笑:“不給我一個晚安吻?”
她沉默,迎着他的視線直視他,一雙漆黑淡定的雙眸直看進他的眼底,仿佛想看出來他到底想幹什麽。他從來都知道她有一雙美麗而冷淡的大眼,可是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不想看着這樣的眼神。他不等她說話,猛然探頭尋到她的唇壓下去。
她的嘴唇緊閉,他可以清楚地觸摸到她嘴角的不馴,帶着桀骜的倔強。他摟緊她的腰,用力吻下去,在她柔嫩的唇瓣上吮吸啃咬,一點一點地沿着她的唇線勾畫舔舐,慢慢摩擦,時時輕咬,伸出舌尖從她的上下齒縫間滑過,像指尖劃過鋼琴鍵,蕩漾起無聲的情潮,由嘴唇迅速波及全身,然後傳遞到心裏。心湖波光潋滟,他緊緊貼着她的唇瓣,如同小孩子突然發現了一個新奇的玩具,他忘了自己本來吻她的目的,只是沉浸在這簡單卻又無比愉悅的觸摸裏,不厭其煩,一遍又一遍,用自己所能想得到的所有方式品嘗她的雙唇。
萋萋忽然不耐煩了,在他不知道第幾次舔舐她的牙齒時,開啓牙縫就咬在他灼熱的舌頭上。他像是早就預料到似的,舌頭一滑,順勢纏住她的舌頭闖進她的嘴裏。萋萋在氣急敗壞裏甚至還隐約聽見了一聲溢出的輕笑,頓時更氣更急,不及多想,只想讓他不要那麽得意,于是又故技重施想要重重咬他。他防着她的牙齒,在她的口腔內肆意擄掠,她就用舌頭誘惑他,纏着他的舌頭嬉戲游玩,察覺到他越來越沉入,一點一點地引誘他到自己的牙齒下,然後重重地咬下。
姚季恒舌頭一縮,終于從她嘴裏退出來。可是還沒等她喘口氣,他立即又俯身欺上。仿佛被勾引出來了鬥興和玩興,這一次他無所不用其極,吻得強勢而霸道,咬着她的唇瓣猛然闖進,狠狠蹂躏吞噬,既兇殘又急切。連同他那一雙肆意游走在她身上的手,哪裏敏感就朝哪裏,時而輕柔撫摸,時而重重揉捏,甚至鑽進她的衣底,直接撫觸柔軟的豐嫩,指尖微挑孱弱,狂妄地撩撥挑逗,直到她綻放在他的指尖,他還不滿足,只差剝了她的衣服。她像是他手裏的一塊面團,任他搓圓捏扁,随意變換形狀。她再也沒機會咬他,也想不到要咬他。
她被他吻得氣喘籲籲,和着他粗重的喘息聲,滿車都是暧昧而迷離的豔情。他明明只是吻了她,撫摸了她,連衣服都沒有脫,可是他們卻像是把這世上男女間最親密的事都做盡了。
最後他放開她的時候,她還在喘氣。他喘着粗氣,額頭抵着她的額頭,暗沉而深邃的眼睛凝視她,灼熱的呼吸吹拂在她的肌膚上。好一會兒後,他輕輕啄了一下她的嘴唇,才緩慢而沙啞地說:“萋萋,真正的接吻是這樣的。”
萋萋怒極,推開他的頭,“我不用你教!”
姚季恒動動酸麻的舌尖,笑得既得意又滿足:“那可不行,經過剛剛的親自體驗,我認為在接吻這件事情上,你也有待考察。”
萋萋一言不發,打開車門就下車。姚季恒早已習慣她的冰冷走人這一招,在他現在看來,她不過是落荒而逃。他慢條斯理整理了一下衣服,看見她落在座椅上的包,不由得心情越發飛揚,想着她要到什麽時候才會發現。不知不覺間,剛剛路上重重壓抑在他心頭的陰霾早已煙消雲散。
他沒有等她回來,事實上他十分确定,照她那脾氣,是不會輕易主動回來的。果然,他下車的時候,她就站在公寓大門口。看來,她早就記起來了,就是等着他送來。
晚上電梯裏只有他們兩個人。萋萋直視前方,一動不動。他忽然朝她伸手而來,她閃了一下臉:“你幹什麽?”
他捏住她的下巴,不管她瞪視的大眼,在她唇瓣上親了一下,然後才不慌不忙用大拇指在她左邊嘴角擦了好幾下,末了,指尖點着她的嘴唇輕劃,笑着抱怨:“你塗的什麽唇膏,這麽難擦?”
電梯“叮”的一響,萋萋掙開他的手,走出去。打開門的時候,黑醜照例一下子從門縫竄出來,搖尾乞憐地繞着萋萋的腳撒歡。萋萋抱起黑醜,摸摸它的頭,黑醜舒服得“喵”一聲窩在她懷裏。
姚季恒看得頗不是滋味,似乎一面對黑醜她就是個正常而柔軟的女人。萋萋抱着黑醜進去了,回頭一看,他還站在門口。
“你不進來嗎?”
姚季恒頓了一下,說:“我不進去了,現在太晚了,你晚上好好睡一覺,我們明天見。”
萋萋本來只是随口一問,待聽到他冠冕堂皇的正人君子似回答,忍不住嘲諷:“何必假正經,剛剛在樓下你不是很直接?”說出口的話還是含蓄了一點,其實在她看來,那已經不是“直接”了,而是放蕩無恥——不,是比放蕩無恥還要放蕩無恥。
“我還有更直接的沒做,你期待我留下麽?”
萋萋冷冷看着他,不退縮,也不說話。
姚季恒微笑:“雖然我覺得今晚時間不适合,我不想你太累,但你想要的話,我可以留下。”
伴着他擡起的長腿,大門“砰”的一聲,被直接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