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李頑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看淫書,有次跟着曹懿一起上山挖參,爬到一半聽到前頭動靜不對,好像有女人在慘叫,說是慘叫也不準确,一邊叫一邊罵,還嗚嗚咽咽地喘息。
不等李頑看個明白,就被曹懿捂住眼,強行攬着換條路走。李頑說有歹徒在行兇殺人,曹懿滿臉通紅,只當沒聽見,牽着他的手悶頭往前走。
“欸!李二!你幹嘛,書還我!”齊苑正看得入神,書就被李頑收走。
“這東西不好,我替你收着,等你有新的,再拿來同我換。”他一臉義正言辭,被齊苑罵也不在意,倒是齊苑,背過身去避着人,不自在地整理褲裆。
“李二,你跟人親過嘴兒沒有。”
兄弟倆躺在草地上,看着天。
李頑搖頭,齊苑又說親嘴兒滋味妙不可言,李頑噗嗤一聲笑出聲,叫齊苑說說好在何處。
對方一臉沉醉地回憶,說親過家中丫鬟的嘴,又軟又香,像在冬天裏吃剛剛下蒸鍋的奶糕,抿一口就化在嘴間,繼而反問李頑:“你沒親過弟妹的嘴?”
李頑一臉“你有病啊”的表情瞪着他,不可思議道:“我看見他躲都來不及,還親他的嘴?天天對我唠唠叨叨摘絲瓜,給他種的花花草草澆水施肥,晚上我蹬個被窩他都要把我的腳丫子塞回去,可我熱啊!吃完飯要刷碗,按時做功課,偷一點懶就要挨罰,我問你,你看見先生想親他嘴不?曹懿比先生可怕多了。”
齊苑腦中出現先生拿着戒尺,臉樹皮般地皺着,嘴角往下一耷拉盤問他和李頑的樣子,登時有點反胃,悻悻道:“那确實不大有興趣……可先生怎麽能和弟妹比,罷了罷了,既然都是催你做功課的,是沒什麽不同,苦了你了。”
二人又湊在一處,嘀咕幾句先生的壞話,齊苑眉頭一皺,臉似苦瓜,說他娘開始給他張羅婚事,書都不想叫讀了,只待婚事一成,去自家錢莊跟幾位哥哥學着管事,說罷,嘆口濁氣。
“兩個人面都沒見過幾次,就要躺在一張床上睡覺,還要搭夥過日子,若要我自己找,那定是要找溫柔似水,叫我一看就想多疼疼她的,昭昭那樣的就挺好,可惜被你小子捷足登先。”
李頑佯裝惱怒,卻又心中高興,裝模作樣地錘齊苑一拳:“去去去,別亂說。”
待憶起昭昭一颦一笑,特別是站在樹下擡頭看他時少女嬌羞期待的眼神,自己也跟着笑,笑完便一陣失落,忍不住扪心自問,想親昭昭的嘴嗎?那似乎也是不想的。
“問你呢,怎麽在發呆!”齊苑不滿推他,李頑瞬間回神,掩飾道:“什麽?”
“我說要是你當初有的選,你想要什麽樣的姑娘當你娘子。”
“我啊——”李頑随手摘根草銜在嘴裏,翹着二郎腿躺在地上,一手放在後腦枕着,懶散道:“找個能照顧我的呗,最好比我大,不要太慣着我,要聰明的,這樣說話不費勁,得會做飯,會縫衣裳,人識趣,會來事,不必等着我來哄。”
齊苑:“……”
齊苑忍無可忍:“你小子真是沒臉沒皮,還好意思說不想親弟妹的嘴?!”
李頑一個挺身從地上彈起,随手把雜草拍下,嘻嘻哈哈着跟齊苑鬥嘴玩兒,把三天後要交功課的事情忘在腦後,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李頑一路走一路想,他願意跟曹懿搭夥過日子,跟想不想親他的嘴有什麽關系。
他摸着兜裏曹懿月初發給他的零花錢,眨眼間就剩下一半,得買點喜歡吃的,路過集市見有人賣種子,便蹲下挑挑揀揀,一個頭兩個大,看什麽都一樣,幹脆掏光身上的錢,叫小販一樣來點,買回去給曹懿。
想着時間還早,趕在曹懿到家之前去給他摘絲瓜就行,又去招貓逗狗,街頭巷尾走一遭,跟他的姐姐妹妹,莺莺燕燕們挨個打招呼,逗着玩兒,這家拿個柿餅,那家給個糖糕,不一會兒兩手沉甸甸,吃完還記得擦嘴,省的曹懿看見又要唠叨他不好好吃飯在外偷吃。
他吃曹懿做的飯都吃了那麽些年,來來回回就那幾樣,他一邊想着曹懿,一邊往家走,在院牆外就聽見了曹懿訓夥計的聲音,心中暗道大事不妙:糟糕,曹懿今日怎得提早回來。
站在門口探頭探腦,見曹懿站在院中,面色不快地翻看賬本,賬房夥計孫子一樣低頭站在他眼前,明顯是給罵得不輕。
李頑看出今日不宜搗蛋,貓着腰,想從牆根溜進去。
曹懿卻頭也不回,冷聲開口:“站住。”
他如同背後長眼,對上李頑就像貓抓耗子,狐貍逮兔,一拿一個準,又訓斥夥計幾句,把人給打發走。
“又去哪裏野了?讓你摘絲瓜你不摘,把我的話當耳旁風,這家我一個人的?”曹懿回頭看他。
李頑兜裏揣淫書,胃裏揣零嘴兒,絲瓜晃悠悠地挂在架子上——一個沒摘。在氣勢上平白無故矮曹懿一節,理不直,氣不壯,當即讨好賣乖,湊過去小狗般圍着曹懿轉來轉去,說這絲瓜藤是二人一起架的,自然是摘也要一起摘,繼而賴着曹懿,非要去牽他的手摘絲瓜。
曹懿知他偷懶,但笑不語,讓李頑去打水洗手,自己則進屋脫去外袍,生火做飯。
“你今日回來的好早。”
曹懿溫和地“嗯”一聲,沒在李頑面前說身體不舒服的事情。
近日大伯手下新鋪開張,大房二房不管事,管了也是一筆爛賬,除每月分紅時拿錢,其他雜事都推給上手快心又細的曹懿,新店事多,他已連續半月連軸轉,天不亮早起給李頑做飯,做完飯要統賬,在店中一呆就是一天。李頑大了還好些,能幫着洗洗衣服,然而縫縫補補這些事是沒有耐心做的,還是得曹懿來。
李頑湊近,盯着曹懿眼下的烏青:“瞧把你累的。”
繼而搶過面盆,把他往外一推:“去去去,今日我做飯,你去摘個絲瓜。”
曹懿稍感欣慰,摘個絲瓜進來,一眼看不見的功夫李頑就開始作妖,面稀了加水,水加多又和面,反複數次後面團越滾越大,不得成型,淅淅瀝瀝地挂在李頑手上,二人面面相觑,李頑無所謂道:“……今日不吃面條,吃餅嘛。”
曹懿忍着脾氣,沒把絲瓜往李頑頭上砸,讓他一邊玩去吧。李頑嘿嘿笑,洗幹淨手掏出個小布袋扔在竈臺上,狀似無意道:“給你買的,什麽種子我也不知道,就種着玩呗,種壞我給你收拾。”
曹懿低着頭和面,又突然不氣了,和李頑商量正事:“下月你祖母七十大壽,想好壽禮送什麽沒有?”
“咱家沒錢,心意到了就成,就你種的那些瓜果摘幾個送過去呗,你送個值錢玩意,大伯二伯又要猜你收貨商的好處攢下錢,少不得要克扣你。”
李頑一臉無聊,明顯不放在心上,往竈中添柴,扇風,火星子撩起,差點濺到曹懿下擺上,複又一陣手忙腳亂。
李二磕一個頭放三個屁,幹的好事不如壞事多,曹懿簡直想把他踢出去。
“不成,她一直不同意我把你送去京中讀書,怕你受人欺負,得借這次機會讓她應下。”
李頑沒再接話,嗯了聲起身,若有所思地盯着曹懿看。曹懿以為他又要作妖,還沒來得及開口讓他滾出去,只聽李頑認真道:“你跟人親過嘴沒有?”
曹懿想也不想:“沒有。”
“跟溫如晦也沒有?”
曹懿瞪他一眼,讓他有話直說。
“不說算了,今日齊苑說親嘴像吃糕,我沒親過,就問問嘛。”他突然湊近,盯着曹懿的嘴看,喃喃自語:“糕是軟的,嘴也是軟的,糕是香的,難不成嘴也是香的?正好你在,讓人家試試嘛。”
曹懿手還插在面盆裏,故作鎮定地站着,知道這時要是躲開不叫李頑看,他定是不罷休。李頑這人有點毛病,非要和人反着來,越不叫他幹什麽,他就越想幹什麽,就算暫時作罷,日後也要找個機會成倍找補回來,只得順毛摸,他試過後覺出無趣,便不會再提。
從前在京中時,曹懿跟着那群公子哥花天酒地一擲千金,雖沒做過,卻是什麽陣仗都見過,李頑雖心眼多,可在他面前還是略顯青澀,看一眼便知是年紀到了,開始思春。
李頑按着曹懿肩膀,不叫他動,非要跟他親嘴試試。
十六歲的少年已和他出落得一樣高,卻整日一副吊兒郎當靠不住的模樣,突然認真起來,曹懿甚是不習慣,被李頑這樣專注地看着,曹懿心中只剩下一個念頭:李頑的親娘定當生得标致,不知他眼睛像誰,李家這個不得寵的老二,便是靠着這雙眼,也能騙到不少人。
二人氣息交融,李頑卻沒有真的親下去,約莫停在一指寬的地方。
“曹懿,你怎麽不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