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上清靜峰
黃昏時分，太陽早就下山了。待畫卿顏來到師兄陸葑馳處，天邊已暮色沉沉。
陸葑馳吩咐門下弟子沏好茶來招待着師弟畫卿顏，他溫和地笑道：“你離峰已有半月，怎得一回來便就過來找我了？是有何事情要同我說的嗎？”
畫卿顏接過師兄遞過來的上好茶茗，回道：“我來此找師兄，确實是有重要的事需與你一同商議。”
清風仙尊來找師兄說話，便就為北境雪域千仞雪山之上，出現的那一抹虛幻的黑影而來。畫卿顏言道：“那黑影還不止出現在北境雪域，我在天竺城中的一間客棧裏……”
他說到這裏似是想起了什麽不好的回憶，便頓了一頓。而後，繼續說道：“感知外面有異常之處，便追到千裏之外，看到了一個同樣為虛幻的黑影。那黑影，非人非妖非魔之物。”
“什麽？”陸葑馳驚詫道：“這世間竟還有這等存在？”
“世間萬物何其之多？罕見稀奇之物自是有的，或許恰恰只是我們不知道它們的存在罷了。”畫卿顏神色逐漸有些凝重起來，他正色道：“不過，我以神識去探查，亦無法确定它的實體。那物……似是超脫三界之外的東西。”
陸葑馳突然心神意會道：“是那次的天裂嗎？”
異世之物破壁壘而出，降天罰。
否則，他實在想不到，能超脫三界之外的物種究竟會是何物？
且所有的異常，都是來自那晚的天降異象。
“我也不清楚……”畫卿顏并未提及，他後來又回到客棧，撞見了慕君年在幻境之中與幻象中人親密相貼之事。他那會一時受了刺激，便沖出了客棧，在無邊夜色中又恰巧撞上了那個黑影，并與之交手了一番。
那時，不知是他心理作用還是怎的，他竟在那黑影中感知到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熟悉氣息。
沒有任何依據的，說不清道不明，卻也确實是在那一瞬間，叫他瞬間怔愣住了。
那個氣息……好像就是慕君年身上的氣息。那時他曾于千百個日夜裏，與慕君年緊緊相貼，鼻息間聞到的盡是他的氣息，他怎可能會認錯？
但他也不過只怔愣了一秒，畫卿顏随即憶起，在那個幻境中慕君年與幻象中的人物貼身相近。這黑影身上，可不就沾有慕君年的氣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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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卿顏氣得當場就赤紅了眼，凝聚出更加磅礴的靈力，注入靈劍之中，照着那黑影就當空劈下。
畫卿顏省過了幻境之中的事，也未解釋他怎的就下了如此重的手。他只道：“邪祟被我斬殺，消失得一幹二淨，再無一絲痕跡可察……”
“再無一絲痕跡可察……”陸葑馳聽得入迷，喃喃地跟着念了一遍。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駭然驚醒道：“再無一絲痕跡可察？！你就這樣将其斬殺了？連一點線索都沒留下？！”
“咳……”畫卿顏幹咳了一聲，摸了摸鼻子道：“一時失手，沒控制好力道。”
“你……”陸葑馳瞬間轉念一想，師弟都已至化神境界，恐怕旁人拼盡全力的放手一搏，他只不過動動手指頭，便就能呈排山倒海般的氣勢。師弟的一時失手……好像确也沒有好怪責了。
“罷了，我們雖還無法确認你在外面遇到了三次的黑影，是不是就是那晚天裂所破空而來的。但有一點，你卻是沒錯的。”陸葑馳道：“你把可能會威脅到天竺城一方百姓的邪祟，給徹底斬殺永絕了後患。”
畫卿顏又幹咳了一聲，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以掩飾他的尴尬。他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說到底，還是他莽撞了。
同師兄講述了這件事後，銘劍派今後定會對此事更加以上心了。畫卿顏也無其他要事可說了，他放下茶杯便道了一聲辭：“那我走了。”
“師弟且慢。”陸葑馳突然叫住了他，擡起眼簾笑道：“我近日在劍術上又得一番新的領悟，師弟好不容易來一趟我清靜峰，與我切磋一番可好？”
畫卿顏當下一頓，想起他當初突破化神境界後出關，師兄來到飄渺峰看望他與他道賀。
那時師兄雖愛劍術，卻始終未下定向前邁一步。畫卿顏看出陸葑馳臉上雖挂着笑意，但眼底卻是染着一絲落寞。
他知道師兄的為人，他此次出關，陸葑馳也是真心為他高興。但同樣作為蒼梧老祖的徒弟，陸葑馳的天賦能力雖也異于常人，但在畫卿顏這個自我“入道”，少年結丹，百年修的元嬰，如今又是步入化神的逆天般選手面前，任何天賦能力都會在他的光彩下黯然失色。
但他是重生者啊……他擁有兩世的修煉經歷與學識見聞，與他相比，對任何人都是不公平的。
陸葑馳應當是驕傲的，自信的。畫卿顏突然道：“師兄，我能與你切磋一番劍法嗎？”
“切磋？”陸葑馳沉凝一會兒，道：“能得師弟指點，自然求之不得。”
他說罷舉起右手，長劍出鞘。同時畫卿顏手中白光顯現，凝煉出一把寒劍。寒光相撞，劍氣逼人，兩個人在劍法上不相上下彼此制衡。
這是純粹的劍術上的比試，沒有任何注入任何靈力進去。雖并未使上靈力法術，但畫卿顏在與陸葑馳的刀劍比試上，卻沒有半點含糊之意。陸葑馳寸寸進攻，他也不避不退，迎劍而上。
陸葑馳本就是天縱奇才，在修煉之上有極高的悟性。但他偏愛劍術，可在修真之界，是以靈力禦氣為主，執着于物理上的劍法并不是修真界的主流，甚至于被稱為“不務正業”。加之畫卿顏在修煉上的境界，更是給他這個作為師兄的極大的壓力。
于是陸葑馳下定決心不再把重心放在劍法上。是故這些年來，他雖一直埋頭苦修，但終究無法突破自我。這當中，或多或少也有畫卿顏的一些緣故。
但以器入道與以心入道終究是不同的。二者如何能混為一談相互比較？畫卿顏知道，陸葑馳的心只是一時陷入了迷障中，而他也無需做什麽，他只要推他一把，幫師兄找回自我即可。
劍刃相磨，火花四濺，雙方都接下了對方的劍鋒。倆人在劍術上的比試幾乎難以看出究竟是誰占了上風？或者說沒有誰在下風。這百年來，陸葑馳一直都是自我修習，棄了劍法，埋頭苦修靈力。這是他頭回遇到在劍術，能與他打得不相上下的對手。打得酣暢淋漓，打得極為爽快！
劍氣橫飛，滿林竹葉被強勁的氣流震落而下。一片翠綠悠悠飄蕩，落在劍刃之上，分成兩半。
百來回合後，兩股強勁的力道相撞，震得雙方紛紛倒退數步。藍白色的光芒碰撞相融，相互抵消。一切，回歸平靜。
良久，一道肆意暢快的笑聲回蕩在飄渺竹林中。
“好久沒打得那麽痛快了！”陸葑馳眼底都似在亮着光，肆意張揚地笑着。看得出來，他是真心暢快，極為愉悅。
“以器入道的修煉之路道阻且艱，修真之界在漫漫長河的歷史中找到以靈力灌入器物的方法，從而提高修煉效率降低修煉難度。但也将器物修煉改變成了靈力修煉。”畫卿顏拍了拍他陸師兄的肩膀道：“師兄本心愛劍，但卻忘了，以器物修煉改變成靈力修煉，歸根到底還是在一個‘器’字上。千萬年前的潭淵劍聖便是以器入道，他一生修其劍法，鑽研劍道，而後飛升成神。那時，可尚未提出過器修轉氣修的說法。”
陸葑馳一瞬之間如醍醐灌頂，被畫卿顏一番話點醒，困擾在他心底多年的疑問被撥開了迷霧。陸葑馳眼底眸光微閃：“師弟的意思是……”
畫卿顏鄭重道：“潭淵劍聖能做到的，師兄又怎會做不到？”
他心中仍在繼續：【何況，現在的各種修煉之法都有前人探索下的經驗，我們可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繼續修煉前進的。】
陸葑馳陷入了深思中，畫卿顏也不再多言，有些事情點到即止便可。
而時至今日，已過數十年。師兄雖還未步化神境界，但他在劍術之上的造詣卻已達登峰造極之地。
畫卿顏得師兄邀請切磋，自是不敢推脫。他笑道：“那師弟我恭敬不如從命了，師兄可要手下留情才是啊。”
“我又如何能傷得了你。”陸葑馳啞然失笑：“我雖不比師弟之境界，但你也不必對我相讓，當不遺餘力才是啊。”
“好。”畫卿顏應着。倆人遂出了門，到院外比試切磋。
這一次的切磋畫卿顏倒是用上了靈力，他以氣凝聚出一把靈劍，寒光一甩，在空氣中震出一陣強勁的氣流。
陸葑馳神色微頓，“若我沒記錯，百年前你便就得一佩劍了吧？為何從未見你用過它？”
反而在要用劍之時，只以靈力凝聚成實體，變幻成寒劍的模樣。
畫卿顏眸光微動，良久，才回道：“那劍兇性太甚，還是輕易不要使出來的好。”
修真之界，不論是神兵還是利器，越是上品，威力便越大。同樣的，也難以把控。
陸葑馳聽畫卿顏這般說，便也沒再多問什麽了，只笑道：“聽你這般說，我倒是對你的那把劍更好奇了。”
雖知曉師弟得了一把極其兇悍的劍，但百年來卻沒有一個人窺見過清風仙尊使用其佩劍。就連身為清風仙尊最親近的劍尊師兄，也從未看過其師弟召喚寶劍出來。也無怪乎他會好奇。
畫卿顏神色微變，握着靈劍的手指動了動，垂眸似是想說什麽。
然而陸葑馳卻善解人意地揭過了這一話題。：“我也不過是有感而發随口一說罷了，師弟不必放在心上。開始吧。”
“嗯。”畫卿顏應下的同時，手握靈劍直與對面的陸葑馳的寒劍交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