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蕭君帶着龍章鳳姿,翩翩周生的葉夢星昂首挺胸地進入武安侯府。
一路上,茶杯花瓶碎了一地,丫鬟家丁們的腦門整齊擺出了非洲問號臉:四小姐簡直神通廣大,這是何處拐來的絕世美少年?
廂房中,李玉珍眉目柔和,一臉慈母笑,就像丈母娘看女婿一般上下打量着一臉尴尬的葉夢星。
越看越滿意,拍着蕭君的手背,就差喊出:今晚就拜堂成親吧。
見過大世面的國師當場化作了一墩石像——感覺像是上了賊船。
“娘,我們只是朋友呢。”
扭扭捏捏的蕭君紅着臉,一邊偷笑一邊拿眼神瞪葉夢星,仿佛在說:呆子,快反駁我啊!說我們是CP,是即将靈與肉的交融者,是可愛寶寶未來的爹與媽!
葉夢星視而不見,咳嗽了幾聲,拱手道,“多有不便,在下先去外堂等候。”
“葉公子請。”
李玉珍點了點頭,葉夢星目不斜視地退去,蕭君氣得嘴巴嘟嘟:呆子呆子呆子!
“可是喜歡人家?”
李玉珍啞然失笑,将蕭君的失态盡收眼底。
“還談不上喜歡吧……好感好感呢。不過娘,我這樣貌,能配的上他嗎?”
蕭君忽地沒了底氣,傻乎乎的問道。
“都說女大十八變,你還小呢。”
李玉珍安慰地拍了拍蕭君的手背,柔聲道,“我觀葉公子,面容清正貴氣,當是品性高潔之人,絕不會像通常的凡夫俗子般,只認區區皮囊。你莫要沒了信心,豈知女人之法,非以形貌端正為端正,唯以心形端正而受人敬愛者,為端正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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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君聽得雲裏霧裏,但是大體意思像是弄明白了:她這便宜母親,是說神顏小哥哥不嫌棄她醜咯?
可是……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何況,她是女孩子。
蕭君低着頭不做聲,愈發的對自己如今的外貌感到委屈:這一世怎麽就長成了這副鬼德性,要是以她前世清純動人的尊容,她有一百萬個信心。
呆子,他對我到底是何想法……
蕭君心亂如麻,李玉珍幽幽一嘆,溫柔道,“你被族譜革了名,為娘勢單力薄,也是無可奈何。不過,我支持你的所作所為,為你驕傲。侯爺高廉清正,坦坦蕩蕩,想必他在天之靈,也會深感欣慰的。”
“娘,你跟我出去住吧。”
蕭君內心頗為感動,她為着良知和公義,當街從邱海卓這個二世祖的手下救下女童,不求任何回報,只求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出事之後,她飽受壓力和折磨,李玉珍作為長輩能出言安慰,那是真正意義上的認可。
“傻瓜,我既已為人婦,生是侯爺的發妻,死亦是侯爺的亡魂。我會照顧好自己的,你莫要擔心,倒是你年紀輕輕就……”
李玉珍難過了起來,眼眶漸紅,泣聲道,“都怪娘,保護不了你,我修書一封,你可以去江南找你的外公,此外,我還有些首飾,你拿去典當。莫要過的清苦……”
“娘……”
蕭君抱了下李玉珍,寬慰道,“我長大了,會照顧好自己的。我還不想離開京城,而且我認識了幾個真性情的好朋友,他們都對我很好。我會靜下心來做個營生,掙來銀子,讓你過上錦衣玉食的好日子。”
說着,就将結交慕容清雪等人的過程,以及她們計劃開酒樓的想法和盤托出。
李玉珍不住地點頭,破涕為笑,母女兩拉着手,絮絮叨叨地說着些體己的話。
……
武安侯府的花苑,身披月華錦杉的侯府大小姐蕭雅月正陪着一女子,悠然賞花。
蕭雅月膚如凝脂,娉婷多姿,提着牡丹花裙,宛若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
近些日,她參加了幾次自诩風流的才子佳人們主辦的詩會,表現頗為出彩,裙下之臣日多,武安侯府的門檻都讓提親的人差點踏破了,這讓她心情大好,對自己的美貌愈加自信滿意。
“想不到蕭君這四丫頭運氣這麽好,如果沒有風華蓋世的國師出手,她這次必然栽了。”
蕭雅月纖纖玉指撚起一片咉山紅,朝着身旁并肩的女子,輕聲說道,“我聽淑妃說,國師與四丫頭并不相熟,更無任何情義可言。只是邱大公子做的惡事實在太過沒有人道,人神共憤,國師才恨然出手。不想國師一個方外之人,居然如此心有正氣,一腔血勇。”
與她并肩的女子身形苗條,肩披輕紗;峨眉臻首,美豔可人。
聞言輕輕一嘆,幽幽道,“誰說不是呢?國師神仙一般的人物,多少王公貴族的女眷仰慕着,怎麽會對你家那只醜天鵝上心呢?國師向來低調,這次劍劈京兆府石獅,怒拆刑部大衙牌匾,與他往日的作風大相徑庭。你說,背後是不是有什麽隐情?”
“能有什麽隐情,蕭君你也不是沒見過,醜陋雖然不至于,卻是五官平平,庸脂俗粉。而且她身無長物,有什麽可拿的出手的?事無絕對,朝堂背後陰謀詭谲甚多,說不定這是陛下授意的也有可能。”
蕭雅月似乎很不屑提起同父異母的蕭君,語氣疏離。
“姐姐說的是。只是國師此番作為,神通廣大的天機閣已然将他列為‘大雍公子榜’第一,國師年紀輕輕,便獨占‘武夫榜’、‘文經榜’、‘公子榜’三榜魁首,當真天縱奇才,才華蓋世。我聽說……宮中的公主郡主提起他,都是津津樂道,着實傾慕呢。”
女子露出了迷離的神情,蕭雅月好笑地搖了搖頭,“少女懷春,我看你也是對國師遐思遙愛吧。”
“姐姐說什麽呢……”
那女子滿臉紅霞,小聲嗫嚅道,“我有幸在宮中見過國師一面,當真是不可言說的俊逸風流。”
“好拉,國師再好,也不是我們能觸摸到的。你母親素來與寧貴妃交好,這次出了那麽大的事,宮中都是什麽反應?”
“刑部侍郎這次栽的太冤枉了,他倒臺,寧貴妃可是頗為傷心,畢竟她的嫡妹也是連累受苦了……陛下不讓後宮幹政,寧貴妃雖然屢得聖寵,卻是連求情都不能的。想想也是可怕,當年那麽顯赫的官家大族,說倒就倒了。朝堂風雲陰詭,變幻莫測,稍有不慎就是萬丈深淵,滿盤皆輸。也不知道爹爹這些年是怎麽熬過來的……他老人家最近兩鬓的白發可是又多了不少呢。”
“傻妹妹,尚書大人老成持重,足智多謀,你瞎操心什麽呢?這次事件鬧得這般大,連陛下都震怒了,他老人家不也什麽事都沒有嗎?陛下是器重他這重臣呢。作為三朝元老,哪個不是八面玲珑,心思透亮的人兒?”
蕭雅月輕聲安慰,與她說話的女子正是刑部尚書方文德最小的幼女方素素。
尚書老來得女,對這寶貝女兒十分嬌寵,錦衣玉食的供着,只要她提的要求,就盡量滿足。
去年京城達官貴族流行飼養珍禽猛獸,老尚書拼着一張老臉,和大雍陛下要了一頭南疆進貢的稀世白獅,把方素素可高興壞了。
在女眷閨蜜中的地位也是扶搖直上,經常拿出來逗玩。
那白獅日食畜肉,多達數十斤,非一般人家難以圈養。
老尚書兩袖清風,咬咬牙,把老家的田宅賣了,才堪堪供養的起。
愛女之情,可見一斑。
“姐姐這般說也是有道理的。畢竟父親為官清廉,也無行過任何驕縱之事。”
方素素摘着蓮葉,想到一事,皺眉道,“姐姐還記得我那頭陛下恩賜的白獅不?食量甚大,忒得費錢,前些日還咬傷了看守的仆役,費了不少銀子呢。”
“你說你,要那猛獸做甚?”
蕭雅月微微搖着頭,勸說道,“尚書清廉,你就饒過他老人家吧。盡早把那白獅賣了,換些銀兩,總好過言下這等不尴不尬的局面。你父親寵溺你,你也要為他老人家着想啊。”
“姐姐說的是,與妹妹的想法如出一轍,我今日也将那白獅帶來了,正關在籠子裏放在府上後院呢。”
方素素微微一笑,接着道,“姐姐不是認識拍賣行的林大官人麽,妹妹想托你傳傳話,把白獅賣了,折了銀子我也好向父親他老人家交代。”
“也好。”
蕭雅月正應着,忽聽一道洪亮震耳的獅吼聲由遠至近地傳來。
兩人齊齊變色,伴随着下人的慘叫聲,一頭通體白發的魁梧雄獅怒吼着沖了過來。
也不知那白獅是如何掙脫牢籠鐵索,雄壯矯健的四肢晃動着,刺鼻的腥臭味充斥在空中,蕭雅月和方素素已然吓得魂不附體,面目蒼白。
生死之間,一道白衣翩遷而至。
那傲然挺立的身影就那樣靜靜地負手而立,白獅長吼一聲,居然瞬間安靜了下來。
前肢匍匐在地,獅眸也散去了獸性,伸長了舌頭打着哈欠。
花苑樹下,白獅白衣,如畫如詩。
梧桐葉掉落,那白衣男子一卷黑發似瀑布展下,墨眸星目,如山之嶙峋,海之波瀾,俊美如仙,妙契同塵。
蕭雅月竟癡癡地看呆了。
她不曾見過這般神俊的男子,那白衣飄飛的身影,已然深深刻在她的腦海裏,難以忘記……
“多謝公子出手相助,小女武安侯府蕭雅……”
蕭雅月羞澀低着頭,剛想微福一禮以示感謝,想來也是起了結交之意,卻驚訝的發現耳邊傳來了蕭君熟悉的聲音——“葉星星,你在哪裏啊?”
待蕭雅月擡起頭時,那白衣男子卻已大步走開。
白獅跟着他,亦步亦趨,像是忠犬見到了主人。
他……居然看都不看我一眼!
我如此美貌,這是緣何?
蕭雅月感覺就像是被人當衆抽了耳光,白皙滑膩的頸脖都紅了起來。
“是……是國師。”
方素素這時候才回過神,小嘴微張,美麗的瞳孔裏寫着難以置信的訝然。
“什麽?!”
蕭雅月嘴唇發白,待看到遠處蕭君與那道飄逸無雙的白色身影并肩而行,心口難以抑制地劇痛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