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1)
狂嚣的怒吼聲響徹天際,成千上萬的銀龍遠征軍士兵仰天怒吼,手執着馬刀,向着督察府的憲兵部隊重重包圍過來!
外圍的幾名憲兵企圖反擊,還沒來得及動手,四面風雲而來的鋒利軍刀已經無聲無息地就架在了他們脖子上!壓得他們一動不敢動!
“葉夢星!你想幹什麽!”悚變突生,環視着周圍兇神惡煞、密密麻麻的遠征軍士兵,蕭伯終于神色大變。
“總督察長大人,我們統領大人身體不适,您看,是否可以準許他回去休息片刻?”一名楊柳細腰、明目皓齒,身穿帝國紫色少将制服的女将軍微笑着縱馬而出,她是遠征軍統領少師清的心腹,綽號“猛女俠”的顧缈。
“遠征軍統領,還請約束貴部!”蕭伯畢竟是經歷過大場面的人,盡管置身于殺氣騰騰的險境下,但他依舊十分鎮定。他沒有理會顧缈,細長的雙眼只是緊緊地盯着遠處面無表情的葉夢星。
“總督察長大人,我們統領大人身體不适哦,好像連正常開口說話都不能了哦。”顧缈眨着剪水雙瞳盈盈一笑——她非常清楚,這個時候,自己的上司可不方便說任何話!因為無論說什麽,都有可能成為日後被對方抓住的把柄。
“放肆!你算是個什麽東西!你有資格和本督察長說話?!”蕭伯見葉夢星不搭理他,怒火中燒地瞪了顧缈一眼,咆哮道,“你們銀龍遠征軍,當真想造反不成!”
“總督察長大人,我們統領大人為帝國危機遠道而來,機緣之下僥幸救了海戰軍統領一命,不但無罪反而有功吧?您不去捉拿意圖謀殺帝國重将的兇手,卻拿着我們遠征軍的人不放,嘿嘿,我實在不知道這是什麽道理哦?難道總督察長大人和他們有勾結?還是此處有貓膩?”顧缈如出水芙蓉般侃侃而談,氣得對面的蕭伯咬牙切齒,臉如黑炭。
“大膽至極!公開場合下居然敢肆意誣蔑堂堂帝國總督察長!當真活膩歪了!來人啊,給我拿下!”蕭伯終于失去了理智,督察府的憲兵得令向前,卻被遠征軍無數鋒長馬刀阻卻。
眼看大戰一觸即發,後面的帝國維安部全都吓得傻了眼!
多票大汗淋漓、面無人色,實在拿不出個主意來——這是該幫督察府的憲兵還是銀龍遠征軍啊?都是自己人啊,怎麽就打起來了?!
“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
正值雙方鬧得不可開交、劍拔弩張之際,随着幾道振聾發聩的擂鼓聲遍野而起,一彪身披黃金戰甲、足足有上萬人的浩大軍隊赫然出現在了衆人的視線之中!
金色的巨大旗幟飄逸空中——帝國徽章,黃金王冠圖騰。
這是帝國的皇家禁衛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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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責拱衛京畿的皇家禁衛軍。
“帝國雅魯波國王陛下聖谕在此,見之如君親臨,爾等還不下馬參拜!”
馬蹄疾馳,烈焰紅妝。
鮮衣怒馬中,為首女将手執金帛聖旨,縱馬當前!她身披着帝國紫色鑲金的統領制服,聘婷秀雅、美豔絕倫,正是帝國皇家禁衛軍最高長官——伽羅統領!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帝君聖谕,又有皇家禁衛軍悍然掠陣,在場無人敢造次,紛紛下馬拜倒。
黑壓壓的人群頃刻間俯身在地——今夜的事态鬧出了這麽大的動靜,銀龍遠征軍與督查府的憲兵部隊在帝都城外對峙,除了帝國雅魯波國王陛下,還真的沒有誰有能量去搞定。
“遠征軍統領,雅魯波國王陛下要見你!”伽羅統領舉步輕搖而至,望着面色淡然的葉夢星,冰冷道,“遠征軍統領,好久不見。”
“別來無恙。”葉夢星簡單地點了點頭,回敬了軍禮,看着伽羅統領美撼凡塵的臉頰上流露出的警惕之色,輕聲道,“伽羅統領,我這就與你進宮面見陛下。”
“嗯。”伽羅統領冷冷地點了點頭,淡掃峨眉地看了蕭伯一眼,正色道,“總督察長大人,雅魯波國王陛下對您今天的行為非常不解,請你明天一早,去殿內報道。”
“這……在下領命!”蕭伯強忍怒氣應下,伽羅統領雖然職位比他低,但她不僅是已故親王贊魯波殿下的女兒,享有尊貴的郡主爵位,而且她執掌帝國皇家禁衛軍,身份特殊更是是雅魯波國王陛下的親使。自己雖有諸多不滿,卻也不好發怒。
“總督察長大人,有個事情必須提醒您。”伽羅統領心細如發,見蕭伯一臉的不服氣,柳眉輕蹙道,“我輝煌帝國立國數百餘年,統兵大将雖然不少,但是能享有帶兵進京殊榮的,除了英年早逝的的寧義統領,還有一位,就是此刻站在我身邊的——軍功彪炳青史的——葉夢星統領閣下!我想……您不會忘記也應該不會忘記!”
“我明白了……”蕭伯渾身陡然一震,眸光閃爍,面有所思。
“告辭。”伽羅統領勒緊馬套,上馬高聲道,“奉雅魯波國王陛下昊谕,皇家禁衛軍負責接管此地事宜!銀龍遠征軍原地駐紮休息!督察府憲兵即刻回城解散!”
“我等謹遵禦旨!”
“我等謹遵禦旨!”
“駕!”
馬蹄轟隆,蕩起濃濃塵煙。
蒼茫夜空,星光迷離……
一場風波,由高.潮開始,也以高潮.結束。
從來沒有一個女人能要求每次歡愉都有高.潮疊起,但是生活卻可以給出這樣夢幻般的答案。
重返帝都,葉夢星內心複雜——近鄉情怯,怕說的就是這種情結。
帝都的景色依舊秀麗。
道路筆直寬闊,不僅可以同時容納十二十駕馬車并排而過,而且十分潔淨,幾乎可以說是纖塵不染。
象征着國花的紫荊花常開不敗,花香撲人,惹人遐思;那一排排聳立在道路兩旁的高大梧桐樹,随風搖曳,就像迎接親人回來般,給人們的內心帶來溫暖的感覺。
夜深人靜,皇家禁衛軍的先鋒部隊在前方默默開路,那拉風的黃金戰甲,在月光下閃耀奪目。
蕭君身披白狐外氅,寂然地坐在馬上。
“你怎麽來了?”葉夢星露出笑容。
“擔心你。”蕭君輕微地皺了皺眉,望着前方不遠處的伽羅統領,眼神裏流露出一絲不安。
“不用管她。”葉夢星策馬與她并肩而行,俊美無暇的白璧臉龐笑容溫暖。
“進了內城,你都不擔心麽?”蕭君欲言又止。
“該面對的遲早要面對。”葉夢星神情淡然,這次進城他沒有帶一兵一卒,這是種勇氣,更是對國王雅魯波陛下的一種“表示”。
“對了,你的那名部下,叫什麽來着的,顧缈對吧!那可是個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呢,你們的桃色緋聞,在帝都可是傳的很開的咧。”蕭君柳眉一挑,冷冷而笑。
“胡說八道。本統領從來是兔子不吃窩邊草。”葉夢星無辜地聳了聳肩,摸着鼻子小聲道,“不過襄王無意神女未必無心啊,她要是春.心蕩.漾跑到我床上或者故意露出門縫哼着小曲洗澡,本統領也是……咳咳,不會拒絕的對吧?”
“你敢!”蕭君脆聲一喝,明豔動人的臉上宜嗔宜喜,媚态如花。
“小聲點,和你開玩笑的。”葉夢星微笑。
“還是沒個正經。”蕭君悠悠一嘆,繼續道,“針對這次變故,你有什麽計劃?”
“哦?你是指救下貝亞特統領?”葉夢星眼神示意蕭君,兩人随即策馬提速,與身後的禁衛軍拉開了一段不小的距離。
“不單是這件事,督察府的憲兵如今嚣張的很,你這次大殺了總督察長的風頭,想必明天帝都必然有很多人拍手稱快吧。”蕭君明白他們接下來的談話內容比較敏感,于是聲線壓低了許多。
“蕭伯啊,此人不簡單。”葉夢星深吸了一口長氣,看着道旁古樸的樓房建築,沉聲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次雅魯波國王陛下根本沒有召見我的意思吧?他現在……”
“你連這個都知道?!”蕭君美目睜圓,神情複雜地看了葉夢星幾眼。
“自然。”葉夢星擡頭望着頭頂那輪孤月,嘆聲道,“陛下病入膏肓,這是不争的事實。不單是我,很多人也知道。所以那些狼子野心會才蠢蠢欲動。君,你應該明白沒有永遠的和平。帝國從廢墟中建立,也必然要從廢墟中重生。或許和平,只是一個失衡到另一個失衡之間、短暫維持的脆弱平衡吧。”
“你猜的沒錯,這是王儲殿下的意思。陛下……已經昏迷不醒多日了!”蕭君目光灼灼地盯着葉夢星,用力地握了握拳,繼續道,“誠如你先前說言,帝國數百年來在戰火中風雨飄搖,雖然都僥幸生存了下來,但是也帶了一個巨大的隐患——頻繁的戰争,讓中央對地方軍隊的控制史無前例的衰弱。國君不能主事,更讓許多陰謀家賊心深種。如果帝國真的只能破而後立,那我們或許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這場戰争中,堅守到最後……”
“你的手裏,一定有份名單吧?”葉夢星感同身受,沉吟良久,才輕聲問道,“照理說,總督察長蕭伯是雅魯波國王陛下一手提拔起來的,他的忠誠,應該沒有問題。”
“只要是陽光能照到的土地,都會有陰影的。”蕭君不置可否,言及帝國重臣,語聲微顫道,“當年他只是個馬夫,靠殺戮成名,更以忠誠不二獲得陛下賞識。如今幾十年過去了,他位極人臣,權勢滔天,無論是為人處世還是心态都不可阻擋地發生了巨大變化。督察府監察百官,權力太大,王儲殿下對他也是信任不過,有意削弱他的勢力。奈何每一步都是舉步維艱,讓人心生無力。”
“不僅如此,根據我的秘密情報,遠在東北米萊行省的東北聯防軍最高長官菲碧統領就是他的義子,巴赫行省的機動軍最高長官桑德拉統領與他過從甚密,還有很多貴族、地方總督、政府官員都與他有着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關系……若論權臣,總督察長蕭伯堪稱第一!”
葉夢星聞聽着這些駭人驚聞的秘史,心潮澎湃,附和道:“督察府在各軍區設置軍法官,他對軍隊的掌控絲毫不亞于皇室。而且他們的情報網遍布全國,想要在他們眼皮底下做點什麽事情,還真的是太難了。”
“你說的沒錯。我們的密探每年都是十出無一,往往一片灑出去,能回來的就寥寥無幾。只是這些事情都是暗地裏操作的,雙方都心知肚明,誰要是撕破了臉皮,就等于是……”蕭君神色冷峻,那美麗的容顏就像挂上了一層冰。
“她的膽子不輕省啊,裏裏外外,肩上都是壓力。”
葉夢星心中重重一嘆,內心有一股柔情自然而生。
他伸出手貼在了蕭君綽有餘妍的細嫩臉頰上,溫柔無限道,“君,不要擔心,還有我呢。”
“夢星……”蕭君瞪開了鐘靈毓秀般水靈的大眼睛,心中有種大哭一場的沖動。他們兩人要想在一起,還得經歷多少困難和險阻呢?
“不僅僅是我,你別忘了,還有總統領大人。”葉夢星溫柔長笑,伸出手幫蕭君整了整白色的軍帽,語聲堅定道,“老師雖然老了,宵小之輩輕視他,陰謀家忽略他……但我們都清楚,他才是堂堂正正的‘帝國之虎’!”
……
……
帝國歷654年4月24日清晨,當晨曦灑向人間之時,帝都西京已經人聲鼎沸。
有關帝國海戰軍貝亞特統領遭遇伏殺以及他随後去了總統領府後所發生的事情,除了相關極少數人士知曉外,其餘人等都被控制在了不可散播的範圍之內。
只有帝國銀龍遠征軍統領率軍親至帝都,并且進宮面談國王陛下的事實,不僅掩蓋不了,也無法封殺。
“聽說帝國史上最年輕的統領大人到咱們帝都了耶,弗萊大嬸,您不是有個女兒正值二八年華嗎?聽說不僅國色天香,而且胸大屁股大,街道數一數二的人間胸器呀,趕緊嫁了吧!”
“唉,說起昨夜那場大戰那,實在是百年不遇,哦不,是千年不遇啊!你們是沒看到啊,遠征軍統領頭發一拔,呼啦啦的就變出了上萬神兵那,啧啧,那統領大人聽說是上古戰神轉世那,厲害!那叫一個神那!”
“啥?你不知道遠征軍統領?孤陋寡聞了吧?那可是個如至高星輝般璀璨耀眼的奇跡男人呀?傳聞12歲即被保送進帝國最高學府——皇家軍事學院,以打破學院歷史紀錄的滿分成績畢業!榮國之戰,他初露鋒芒;海爾藍戰役,他以一萬鐵騎大破主母國十萬精兵;風羅會戰,帝國岌岌可危,他親率麾下骁騎跋涉千裏從後偷襲敵軍司令部,舍生忘死,與敵血戰26個日夜……力挽狂瀾!扶大廈之将傾!不僅解危帝國于窮困,且生擒了敵人三軍主帥……”
“帝都早報!帝都早報!史上最年輕統領将迎娶索亞帝國最美公主!震古爍今的聯袂婚事!震古爍今的□□絲逆襲!傳聞統領大人以前只是個出身窮苦的二逼青年,而且患了小兒麻痹症加密室恐懼症,但他不放棄不抛棄,堅信自己定能走向成功,抱着無比強大的信心毅然投軍,舍生忘死的戰鬥,機緣巧合下,一段可歌可泣的外國公主與本國将軍的浪漫愛情故事從此開始了……”
“老夫夜關天象,偶有所得。據悉遠征軍統領生下時碧眼紅發,天生異貌。三歲還吃奶,五歲不會說話,讀書不用功,經常逃課被老師湊屁股。而且上廁所從來不用手紙,吃飯只吃碗,釣魚不用竿,喜歡的姑娘都是三只眼睛的……實乃奇人啊奇人!所以老夫得出一個精辟無比的結論,從小野的孩子容易有出息,堅決不走尋常路方有錦繡前程啊……”
“開盤羅開盤羅,遠征軍統領是處.男的壓左邊,不是處.男的壓右邊!唉!那邊的胖子,你怎麽兩邊都壓呀!啥,你錢多?好吧,人傻錢多最優秀。”
對于只關注衣食住行、生兒育女,茶餘飯後侃侃而談宮廷秘史的普通民衆來說,遠征軍統領的諸多事跡在有心人的推動下,不僅聲名大噪而且通過風靡被無限誇大。
民衆忘不了帝國在亞蘭戰場的慘敗,但是邊關遙遠,還沒有威脅到他們的問題,就不是問題——譬如今日在帝都裁決大殿展召開的帝國軍務府最高軍事委員會。
巍峨嶪峩的裁決大殿,坐落于帝都西京玉茗山前、裏德遜河南岸。藍白雙色相交的建築風格,樸實簡單,卻透露着一股肅殺之氣,殿門前擺放着一尊巨大的裁決神杖石塑,象征着帝國軍人的最高聖殿。
帝國的軍銜制度等級森嚴,從低到高,依次為士官(分上、中、下三等)、校官(同上)、尉官(同上)、少将、統領、總統領、元帥(只在舉國之戰才設置)。
能混到少将級別的高級将領,都是軍功過人、非凡卓越的傑出人士,而到了帝國鳳毛麟角的統領級別,那更是禦兵數十萬、一呼百應的封疆大吏,帝國真真正正的實權重臣。
4月24日早上十點正,随着一道聲震大地的禮炮聲沖天而起,無數彩花飄揚空中。少女手捧着潔白的玉蘭花靜靜伫立,帝國皇家儀仗隊手執刺刀,腳踩高筒軍靴,在緩緩升起的帝國紫金飛龍旗幟前,傲然巡禮。
裁決大殿議事廳,黑色的大理石莊嚴肅穆,高級紅地毯一路擺開,牆壁上的戰鬥浮雕栩栩如生、生動有力,弧頂空闊極高,令人不敢仰視,精致的綠水晶吊燈高懸而下,猶如夜空中的繁星閃閃點點,美麗迷離……
會議還沒開始,身穿紫色軍官制服的少将級高級将領正在散步、聊天,彼此寒暄。作為軍人,生死下立赫赫軍功,卻都是真刀真槍拿性命來換的。彼此間能碰到的機會實在不多,很多人今年能看見,明年,說不定已經埋屍于崇山峻嶺。
“全體起立!向帝國各位統領大人致敬!”
伴随着軍法官高聲一喝,議事大廳內頓時噤若寒蟬。百來名帝國重将整齊一致地起立敬禮,閃亮的橄榄枝肩章一陣晃動,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議事大廳的入口處,那筆直的帽檐看着就像無數條拉直的鋼絲。
“吱……”
議事大廳黑色的巨門被打開,一排身着帝國紫色鑲金統領制服的高級将領昂首而入——獨立軍最高長官維克多統領、機動軍最高長官桑德拉統領、東北聯防軍最高長官菲碧統領、中央軍最高長官席爾多統領、海戰軍最高長官貝亞特統領、西南軍最高長官古達統領、總督察長蕭伯統領以及唯一的女性——帝國皇家禁衛軍最高長官伽羅統領。
八位統領在衆人注視下全都面無表情地入座到主席臺上,那碩大的五角銀星肩章不僅象征着身份,也象征着權利與實力。
“全體都有!脫帽!向帝國總統領大人致敬!”
軍法官再次振臂一揮,“刷”的一聲後,偌大的議事大廳只聽得見單調一致的軍靴扣地聲——所有軍官俱都神情肅穆地夾緊雙腿,脫下軍帽放在胸口位置。
“各位同僚,遠道辛苦,都請坐吧。”
在無數人的期盼中,一名穿着深黑色軍官制服的老人手拿書本,微笑着推門而入。
“總統領金安!”
所有軍官大吼着高聲致敬,老人一一點頭致意。他的體型十分矮小,五官也稀疏平常,但他的面相看着非常的和藹,給人如沐春風的感覺。笑起來眼角有很深的魚尾紋,兩鬓發白,就像一名年邁可親的大學教授。
盡管身材伛偻,長相也沒有王者的氣勢,可在場的衆人卻沒有人敢忽視他的存在——因為他黑色制服的肩章上刻着一枚巨大的金色五角星,代表着他就是帝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總統領大人——美德斯·薩爾。
“都坐吧,都請坐吧。”
薩爾揮着手從人群中蹒跚而過,在主席臺中央的位置前頓了頓,望着頭頂那張刻着帝國雅魯波國王陛下的真人畫像長久凝視,悠悠自語道,“陛下,你和我,都老了啊……”
“總統領大人,請您入座。”蕭伯恭敬地上前攙扶住陷入凝思的薩爾,指了指主席臺最中央的位置,笑道,“陛下身體抱恙,有好多年都沒來參加我們軍務府的軍官會議了,這個位置……還是您坐吧。”
“呵呵,蕭伯啊,我的位置我坐習慣了,陛下是個念舊的人,心裏應該不太想改變別的東西吧。”薩爾微笑着搖了搖頭,坐在了主席臺最中央左側的總統領位置上。他的幾句話雖然簡簡單單,卻讓在場的有心人不禁心跳加快,汗出如漿。
“各位帝國的将軍們,請坐。”薩爾含着笑朝下方按了按手,掏出老花鏡帶上,目巡全場道,“在今天的會議開始前,請允許我介紹一名傑出的年輕人給大家認識。”
話音剛落,會議大廳的巨門複又打開——身披赤紅色披風的葉夢星面帶笑容,昂首闊步地走了進來。
“多年前,銀龍遠征軍統領葉夢星閣下,受命于雅魯波國王陛下,率麾下精兵遠征主母國,打下了總計20萬平方公裏的遼闊疆域,取得了輝煌的戰績。讓我們向他表示祝賀,也衷心的歡迎葉夢星統領,回歸祖國的懷抱。”薩爾起身帶頭鼓掌,會議大廳頓時掌聲如雷。
“為帝國榮耀,不惜一切戰鬥!”葉夢星抱拳以謝,在周圍或稱贊或羨慕或嫉妒的眼神中,緩緩走到主席臺入座。
座上的菲碧神情複雜地與葉夢星的目光短暫地相接了下,卻迅速分開。
此時此刻,偌大的會議大廳,将星閃耀,人才濟濟。
除了已逝的黑龍軍克萊斯統領,帝國的重将,悉數到場。
“大家都知道,我們這次在亞蘭戰場遭受了巨大的失利。”薩爾單刀直入,低沉的聲音蘊含着一種發人深省的力量,“作為軍人,我們有義務保衛國家;作為軍人,我們有責任捍衛我們神聖不可侵犯的領土;作為軍人,我們有宿命,必須為自己的家國,奮戰到最後一刻!”
“為我山河,永不止歇!”
“為我山河,永不止歇!”
薩爾的發言幹淨利落,卻激起了在場所有軍官同仇敵忾的決心!衆人齊聲怒吼,那握緊的拳頭,爆發出排山倒海般濃烈的戰意!
“我們的時間不多,黑龍軍全軍覆沒,克萊斯統領壯烈犧牲,鄰近于亞蘭戰場的狄克行省已經完全淪陷,我軍目前的唯一屏障就是格但斯克要塞!”薩爾目光灼灼地巡視着會議大廳,指着身後牆壁上的巨大羊皮地圖,沉聲道,“大家都看到了,這個被我用紅色水筆注釋的圓點,就是帝國西北的邊防重地——格但斯克要塞!格但斯克要塞之後,是一馬平川的基路行省以及風景如畫的杭多行省,之後……就是帝都西京!”
“天吶,形勢岌岌可危啊!”
“格但斯克要塞!不能丢啊!”
“必須反擊!我們不能坐以待斃啊!”
“……”
薩爾的分析,讓下首的将領如炸開了鍋一樣開始了激烈的讨論。有人面帶憂色,有人忿然作色,有人叽叽喳喳地交頭接耳,還有人低着頭不知道在沉思什麽……
“諸位同胞,各位同僚,帝國立國數百年來,經歷過許許多多的風風雨雨。我們不懼怕敵人的侵略,我們也有信心來打贏這場戰争!”
總督察長蕭伯率先發言,他站了起來,拍着會議桌,激昂陳辭道,“所有試圖分裂我們國家的敵人,他們只有一個下場——那就是滅亡!”
“對!滅亡!消滅他們!”
“讓愚蠢的大周人見鬼去吧!”
“犯我帝國者,雖遠必誅!”
蕭伯的言論得到了絕大多數人的回應,迎戰的聲音此起彼伏,弧頂的綠水晶吊燈不住搖曳,卻無法平息衆人的戰意。
“我很欣慰大家的反應,輝煌帝國的軍人并沒有因為一場失敗的戰争而喪失了軍人的血氣。”薩爾微笑點頭,可他接下來的話卻讓偌大會議室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既然大家都想浴血奮戰痛擊敵寇,也明白格但斯克要塞的重要性,那麽,哪位将軍肯領兵作戰奔赴前線呢?”
“這……”
“……”
“我聽說大周皇族的麒麟軍骁勇異常啊,在下能力不足,實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啊……”
“格但斯克要塞始建于522年,年代已久,構建老式,難守難攻啊……”
衆人的嘴臉就像書本一樣,說翻就翻,剛才還雄赳赳氣昂昂揚言衛國的将領們,卻同時沒了聲音。不管總統領薩爾的臉色從白變黑,又從黑變青,就是沒有一個人能站出來拍着胸脯說“我願上場殺敵!”。
“夠了!你們都是懦夫!”伽羅統領實在看不下去了,冷豔如霜的玉顏上跳動着憤怒的火焰,霍然起身大喝道,“總統領大人!如您不棄,伽羅願率麾下親兵奔赴格但斯克要塞!就算死無葬身之地,也要把大周人趕出我們帝國的領土!”
“伽羅,你執掌的是皇家禁衛軍,怎麽可以赴前線作戰?軍國大事,不可兒戲。”薩爾面色凝重地看了看她,又望向身邊的幾名統領級高級将領,皺眉道,“帝國戰員充沛,多有英傑,奈何不可犧小身而顧大局?”
“總統領大人,您這話就錯了,我們不是不願望,只是我們需要考慮的足夠充分啊。”桑德拉冷笑着聳了聳肩,斜了嘉利一眼,哼聲道,“不是光有勇氣就可以拿下一場勝仗的,軍國大事,怎可魯莽呢?黑龍軍克萊斯統領可是公認的戰術大師啊,連他這樣非凡的人物都一敗塗地了,這說明我們的敵人非常強大呀。如果我們沒有充分的準備、詳實的作戰計劃以及一名天才橫溢的統帥,想要完敗大周的軍隊,那無異于天方夜譚呀!請某些人自重,乳臭未幹就不要紙上談兵了吧?”
“你!”伽羅怒不可遏,被桑德拉氣得渾身顫抖。
“既然桑德拉統領言之鑿鑿,想必一定腹有良謀吧?”葉夢星向伽羅點頭示意,又轉過頭看着桑德拉,輕笑道,“聽說桑德拉統領往年與敗血異族作戰,每戰都是舍生忘死卻從無勝績,可依然活得好好的,這份超人能耐在下非常敬仰,想必對于這次大戰一定有很多與衆不同的見解吧。”
“我……”桑德拉的臉色立刻變成了豬肝色,指着葉夢星卻說不出任何可以反駁的話——他是帝國臭名昭著的“跑路大師”,鎮守東方對抗敗血異族,雖然沒有過大敗,卻總是勝少輸多,而且幾乎是百輸一勝,最有名的一次聽說他在戰場上敗軍而逃,跳入了糞坑才堪堪躲過了追殺。那是桑德拉的人生污點,幾乎導致了他日後愈加尖酸刻薄的個性。
“若承蒙不棄,在下願統兵,上陣殺敵。”葉夢星站了起來,環視衆人。
“做不到又如何?”菲碧輕蔑地哼了一聲。
“馬革裹屍。”葉夢星深深地凝視了他一眼。
“葉統領可知軍無戲言?”蕭伯兇狠地瞪了過來,桑德拉、菲碧等人俱是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願立軍令狀。”葉夢星莊嚴地敬了個軍禮。
薩爾欲言又止,沉吟良久,點了點頭。
“靜候佳音。”蕭伯的食指輕扣在了金精鑲刻的白石桌面上。
人數衆多的統領會議室,如今靜谧的可怕。
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敢說話。
會議結束,葉夢星留了下來。
“夢星,你做好戰鬥準備了沒有?”薩爾靜靜地看着他。
“老師,等我領兵出發後,我預估他們将發起政變。”葉夢星神色肅然,“我的要求陛下已經答應我了,我只想帶蕭君離開,以後的事情還要仰仗老師了。”
“八位統領中,只有貝亞特、伽羅和你是我們的陣營,五比三,勝算并不大。”薩爾神情凝重。
“置之死地而後生,狹路相逢勇者勝。”葉夢星眼神異常堅定。
“既如此……保重。”薩爾和他的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
三日後的黃昏,帝都置于一片安詳寧靜之色。
蕭君安靜地坐在城中一間不起眼的民房裏,梳妝臺前,她手心裏都是汗漬。
葉夢星的銀龍遠征軍已經發兵離城,一場大戰即将拉開帷幕。
深夜,大風狂作。
一支全副武裝的秘密部隊隐進了帝都的內城。
他們迅速占領了各大哨崗,将城門牢牢地把控住。
城外的西南軍營,蕭伯神情陰鸷地凝望着陰風亂舞的黑色夜空,火把照耀中,他肩上的将星熠熠生光。
維克多、桑德拉、菲碧、席爾多、古達等統領俱都厲兵秣馬,嚴陣以待。
這裏聚集了超過五萬人的精兵強将,火器刀劍森然,弓馬齊全,裝備精良。
“兄弟們,現在帝都已經被我們控制,除了中央軍,陛下身邊已經沒有護衛隊,奉王儲殿下的命令,我們翻動這場戰争,勝了我們将擁有一切,敗了,我們将一無所有!”
蕭伯拔出腰間的佩劍,怒喝道,“讓我們創造歷史!一個全新的帝國,即将冉冉升起!”
“殺殺殺!”
衆将拔劍怒吼,聲浪鋪天蓋地,氣勢驚天。
戰争在淩晨打響,反叛軍勢如破竹殺入帝都內城,伽羅統領浴血奮戰,只是她手下的親衛軍不足一萬兵馬,敵勢強勁,帝都已是人仰馬翻,血流成河。
“該死!想不到蕭伯這混蛋真的叛變了!”
伽羅領兵站在牆頭,視野之下,反叛軍密密麻麻,如一片黑色的汪洋。
“大人,總統領府已經淪陷!我們的密探,全部折了!”
親兵單膝跪地,臉上布滿的污血只看的見一雙明亮的眼睛。
“速速護衛陛下出城!只要陛下還在,我們就還有希望。”
伽羅來不及震驚,發抖的雙手也難掩她此刻的不安和忐忑。
“大人!城門口都被反叛軍把控了,我們……”
親兵泣不成聲,眼眸裏寫滿了絕望。
“罷了……”
伽羅凄然地跌坐在了地上,想了好久,只吐了幾個字,“準備敢死隊突圍,告訴兄弟吧,準備殉國吧。”
“大人……是!”
親兵火速退下。
“這是一場蓄謀已久的叛逆!”
伽羅站了起來,望着喊殺聲不斷的帝都,嘴唇不住的發顫……
淩晨三點,随着一道刺破長空的金鳴聲沖天而起,帝都城外萬馬崩騰,銀色的鋼鐵洪流震蕩大地,挾帶起一股毀天滅地的氣勢。
葉夢星身披銀色戰甲,披風迎風飄舞,長劍所指,萬人怒吼。
“剿滅叛賊!誅殺亂黨!”
銀龍遠征軍假借出征之名,于半途殺回。
他們等待的,就是敵人按捺不住,主動發起叛亂。
現在機會等到了,休整多日的銀龍遠征軍如惡龍咆哮,發起了淩厲的攻勢。
前方工程隊率先發難,炮臺弩機爆射,帝都守衛的士兵哀吼遍野。
葉夢星一馬當前沖在了最前方,無數弓箭流矢飛過,他一一避過,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