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唐盛寧迅速望過去。
“裴哥好，我今天……”
不知為何，唐盛寧臉色大變，望向裴敬，又往景聞清臉上瞥了瞥，還欲說什麽，話卻哽在喉裏，咽了咽口水，像是悚的。
裴敬插着兜，面對着唐盛寧，笑意散了。
“陳導找你，你們私下有事下次再談。那邊光替快開始走位了，時間不早了。”裴敬轉頭，對景聞清道。
景聞清：“……”
唐盛寧遠遠望了一眼場務那頭，嘿嘿兩聲賠笑道：“那當然。小景我們改天再聚。記得吧，你那天還欠我一頓飯哦？”
景聞清懵懵懂懂，唐盛寧和裴敬怎麽一個賽一個地奇怪？
壓抑着心底的茫然，景聞清跟着裴敬，兩人一前一後往化妝間去。
推開門，門裏坐着化妝師和陳導。
裴敬一進門就對着陳導打了個招呼，往他身邊一坐。
裴敬長相出挑，氣質優雅，即便此刻屈腿雙手撐着膝蓋，伏着上半身，依舊給人一種張揚肆意的不羁感。
景聞清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心想：這氣質，酷得不修邊幅。跟他家那位裴敬比起來，不能說一樣，要說沒有哪裏不一樣。
雙重否定，加強語氣，表示肯定。
但随即，景聞清又想到了小黑屋情節……
景聞清心裏迅速否認三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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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氣質一樣，錯覺，錯覺。
“陳導好，顧老師好。”景聞清說。
“來這兒坐，邊化妝邊随便聊聊。”陳導招呼着，“緊張嗎？”
“您不是說我試鏡當天就像在本色出演虞禮嗎？”景聞清不避諱，也拉開凳子霸氣地一坐，“不緊張不緊張，就是不知道會NG幾次。到時候多罵罵……嗯，往死裏罵，越狠越容易開竅。”
化妝師顧老師是個三十來歲的年輕女性，燙着羊毛卷，她拿着假發套走來：“NG倒不是事，只要不在劇組出岔子，電影能順利拍完，NG多少次那都是為電影效果負責。是吧陳導？”
她的視線四下兜了兜，陳導……裴敬……最終落回景聞清身上。
不知道言者是不是無意，反正景聞清猝然聽出了另一層含義──你的實力我不清楚，但不要想着在劇組惹是生非。其他都随你。
景聞清心底苦笑，哪能跟影帝對着幹啊，跑還來不及呢！
“NG不是問題，你是新人，但同時也是我覺得最适合演虞禮的人。”陳導說，“今天是第一次演戲吧？以前有沒有跑過龍套？”
“沒有。”景聞清老老實實回答。
化妝師噗嗤笑了聲，把頭套按在他頭上，喃喃：“不知道該不該說你運氣好……”
陳導沒理她，繼續說：“有人跟你講過入戲和出戲嗎？第一次演戲，還跟影帝搭戲……我記得你很多朋友都是圈裏人啊，有沒有什麽心得？”
景聞清啊了啊。
還真有，但不是朋友。
“入戲出戲……我聽過一個很有意思的說法！”
景聞清微微仰着頭，回憶着，“他說，演戲就跟談戀愛似的，是你去了解你飾演的角色。愛恨情仇，怎麽用眼神動作表現出來，這都建立在對整個故事的把控上。”
“入戲入的其實不是角色，應該是入角色的過往。自信的人因為什麽自信，抑郁的人因為什麽抑郁等等。每個角色的性格都是由過往造成的，過去影響現在，現在造就未來。也許劇本上對此的描述只有短短兩三行，但作為演員，一個眼神裏包含的內容，可能就不止這麽一點點了。演員與角色需要情感共鳴……而且要享受這種共鳴。”
這些話，是當年他問裴敬為什麽熱衷演戲時，裴敬給出的答案──因為他喜歡與角色情感共鳴的感覺。
景聞清的話猶如一道驚雷，聲猛氣足，在裴敬耳邊炸開了花。裴敬緩緩擡起了頭，眼底掠過絲詫異，捏着手機的指節泛了白。
景聞清沒注意，一口氣說完後朝陳導笑了笑：“目前來說我沒有任何演戲經驗，但我會盡力演的。至于劇組工作人員的猜測和擔憂……陳導，合同上明明白白寫着，虧本生意我不會做，放心。”
“能有這些體悟和理解，很不錯啊。這是你哪個朋友，我有點好奇了。”陳導滿意地笑了聲，“行了，我不是來下馬威的。你比裴影帝小三歲吧？”
裴敬突然插嘴：“不是五歲？”
景聞清：“……？”
景聞清心底咆哮，幹嘛突然對他笑，很恐怖的！他掐指一算，劇本裏寫的就是舞王比影帝小三歲，沒錯啊？
景聞清糾正：“你記錯了，是三歲。”
他看裴敬的目光不自覺地帶了點看傻子的無語，裴敬也沒惱，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行，那就三歲。”
景聞清無風也淩亂：？？？
陳導看了看他倆：“你比他小三歲，劇本裏虞禮年長，你和他的對手戲用現在網絡上的小年輕們說的話……就是叫年下。”
景聞清點頭，劇本他提前看過了。
“裴敬肯定沒什麽大問題。”陳導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心裏得明白，你不是景聞清，你是虞禮，看慣了俗世的風風雨雨，這裏啊，比誰都老練。待會那場戲，裴敬對你是恨，但是你其實對裴敬什麽想法都沒有，嘴上說的和心裏想的完全是兩碼事，懂嗎？”
景聞清再次點頭。
“好。你先化妝。”陳導起身，拍了拍景聞清肩膀，随後喊着，“裴敬你出來下，我跟你單獨聊聊戲。”
景聞清應了聲，眼看着陳導和裴敬出去了，突然就松了口氣。裴敬自始至終都沒有說多餘的話，看來合同真的有用。
坐着化完了妝，化妝師便收拾好東西出去了。景聞清見時間還早，翻開劇本繼續鑽研。
之前，舞王演的是末流配角秦子約，因此他在寫劇本時着重寫了秦子約相關劇情。對于角色虞禮，他還真的不太了解。
景聞清心底：我哭得好大聲.jpg
景聞清手中翻了好幾次的本子已經算不上新了，封面上印着幾個大字──《桂魄訣》。
《桂魄訣》是古風電影，修真仙俠、架空歷史題材，由同名小說改編而來。小說在翻拍前便已然名聲大噪，書粉衆多。而電影這版劇情，在原著劇情的基礎上進行了小修小補，總體而言沒有太大的改變。
劇中，虞禮與裴敬飾演的男主關尋歡是一對師徒。
虞禮是清念宗初代掌門的師兄。有別于傳統的清冷師尊，虞禮的人設簡直是游手好閑，不務正業的大魔頭。他常常油嘴滑舌，出爾反爾，沒個準話。清規戒律在他眼裏就是個屁，到點就睡，餓了就吃。世人評價：“餓鬼當道，神魔難阻。”
反正，跟清風道骨的正派宗門格格不入。倒像是什麽魔教教主。
虞禮這樣，卻依舊被很多人敬重，因為他掌握長生不老的秘訣，幾年幾十年如一日。眼見着清念宗掌門一代接一代得更替，他卻活了上千年。
眉目清朗，妖冶動人，永葆容顏。
裴敬飾演的關尋歡原本也是個吃苦耐勞，勤學重道的好孩子。直到他發現師尊永葆容顏的背後堆壓着千萬人的屍骸……
還沒來得及探究真相，虞禮一劍刺下，關尋歡當場血湧汩汩，死不瞑目。
熟料，他重生回了二十歲。
重回一世，他勢必要挖掘出背後的秘密。
電影的開端，也就從這兒開始。
今晚要拍的劇情就是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虞禮一劍刺死了關尋歡。
今晚的劇情內容并不多……景聞清前前後後再次記了記等下要說的臺詞，心裏想着，陳導這是怕他剛上手就來高難度的心态崩了？
一個小時後。
景聞清被一圈工作人員遠遠地圍觀着。他們伸長了脖子，個個如臨大敵，好似怕他手裏那杆軟皮假劍真的刺破裴敬喉嚨，借此公報私仇似的。
景聞清做完動作，撩了撩長袍，面無表情地拍了拍手。月光下黑漆漆的，倒在血泊中的人無力地攥緊了右拳，随着粗重且徐徐的呼吸，胸口起起伏伏，最終，手向一側一歪。
兩目大睜着，卻毫無亮光。
死不瞑目。
鏡頭湊近了裴敬，怼臉直接拍。
……
終于結束一天的拍攝，景聞清累癱了，連根手指都不想動。
助理開着車：“咱們回劇組定的酒店休息，洗個澡好好睡一覺。再在這裏坐會更累！走吧走吧。”
景聞清揉了揉鼻梁，嗯了聲。
另一邊，裴敬跟陳導聊了會事，再出來時直接進了小李開來的保姆車裏。
小李問：“吃個夜宵再回家嗎？”
“不吃。你餓了？微信發你紅包自己去吃吧。”裴敬脫了外套，說，“往酒店去，電影殺青前我都住在劇組定的酒店了。”
“啊？哦哦好。”小李傻了，開汽車轉向燈的手都差點撥了雨刮器開關。
裴老大以前從來不住劇組定的酒店啊！小李丈二和尚摸不着腦袋。
劇組為了拍攝方便，會給演員統一定好酒店，但是周期長，劇組人又多，酒店通常好不到哪去。裴敬以往通宵趕戲也要回家，或者就近找個舒坦點的高檔酒店睡。
今天是怎麽了？
小李讪讪地問：“今天累啦？”
“不。”裴敬促狹一笑，“找景小朋友親熱親熱，增進感情。”
語氣聽不出真假。
小李心裏咯噔，驚恐地嘶了聲。
他說的親熱，該不會是扭作一團打到天荒地老吧！明天的熱搜又預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