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受寵
大端朝自開國以來,便盛行文會詩會,不只男兒以博學多才為立身之本,女兒家也以能寫出錦繡文章為榮。
收到文會的帖子,薛氏就開始發愁。
顧争淩是武将出身,不能說不重視文墨,但到底不如那些書香門第對後嗣讀書的重視。
顧衣小時候,顧争淩就給她請了先生,可顧衣不喜讀書,今日頭疼,明日腳痛,總也不肯好好待在學堂。
就這樣一日一日混到了今天。
薛氏怕顧衣在文會在丢人,找了兩本詩集一本文集,逼顧衣這兩天苦讀。
“不求你文采震驚衆人,只求你別把咱們顧府的面子丢的滿地都是。”薛氏把墨給顧衣研好,離開小書房前,丢下一句話,“今日你若寫不出一篇尚且能看的文章,晚飯就別想吃了。”
顧衣拿着筆,愁容滿面。
原著中的顧衣文采就不怎麽樣,她這個穿越來的顧衣,還是個理科生,更別提作文章了。
“啊,十四歲的痛啊!”
顧衣抱着腦袋哀嚎,随意別在頭上的累絲珠花,被她的手打落在地,骨碌碌滾到屏風底下。
她跑過去撿,卻摸到一張紙。拿起來一瞧,嘿,這不是薛氏請先生給她出的文章題目嗎?
“誰作的文章?”顧衣掃了幾眼,只見這文章引經據典,辭藻華麗,甚佳。
“我。”一個小少年跪坐在屏風後,他後仰身體,将腦袋從屏風一側露出來。
“梁溫?”顧衣撇嘴,“馬上到飯點,你不去讨廚娘歡心,溜進我這小書房做什麽?”
梁溫眨眨眼,神色十分無辜,他揮了揮手上的布巾,理直氣壯地說:“我被分派的差事,就是給主人你打掃小書房。我一早便來書房打掃了,主人你沒瞧見我罷了。”
一早?這麽說,她跟薛氏談起和昌義伯府結親的事,梁溫都聽到了?
這親事必然成不了。可別等到日後,太子再因為此事,對她多一分厭惡。
顧衣氣的跺了跺腳,回到自己位置上坐好,托腮看梁溫寫的文章。
“這文章算不得好,但正好适合拿出去糊弄半吊子。”梁溫走出來,撩開衣袍坐到顧衣的對面。
通篇辭藻華麗,又透着博學古今之才,只要不是文學大家,都要贊一句文章作的好。
顧衣挑眉:“誰是半吊子?”
“你那姨娘呗。”梁溫眼角眉梢俱是笑意,“我可以把這篇文章送你,你嘛,就讓我嘗嘗顧府千金的晚膳是個什麽滋味。”
“成交!”
到了文會這日,薛氏早早來為顧衣打扮。她為顧衣選了身茜色海棠花襖杉,珍珠璎珞,再加上滿頭珠翠,貴氣逼人。
顧衣十分無奈,這一身行頭出門,妥妥的在炫富。
任嬌柔只穿了件秘色襖杉,素色褶裙,頭上并未戴什麽首飾,只是鬓邊簪了一朵還帶着露水的鮮花。
這個時節,鮮花亦是難得。她這一身雖素,卻雅,也不失身份。
薛氏看了眼任嬌柔的裝扮,有些猶豫。她覺得任嬌柔這一身分外順眼,可讓她的顧衣頭上不戴滿名貴首飾,她又不甘心。
上馬車前,薛氏悄聲叮囑顧衣:“記得把那個替你寫文章的人也帶上。”
顧衣小臉一紅,在薛氏取笑的目光下,把梁溫叫了來。
“他叫梁溫,就是他作的文章。”
薛氏大驚:“怎麽年紀這般小,就能作出那般錦繡文章?”
她知道顧衣買了個奴仆入府,年節忙,她身子又不大爽利,因此遲遲未見梁溫,不想竟是小少年。
香草道:“他才七八歲呢。”
薛氏更是震驚。
顧衣抿嘴偷笑。梁溫這些日子,個子已然向上竄了一頭,有了少年模樣。但比起正常十四歲少年來說,還是矮了不少。
“見過姨娘。”梁溫朝薛氏躬了躬身。
薛氏招招手,命他走近,仔仔細細打量他,嘆道,“我們姑娘眼光真是好,出門買了個仆從,便是這般厲害的神童。好孩子,你随姑娘去參加文會,別讓她給顧府丢人,回來姨娘重重有賞。”
“是。”
鎮北侯府是先帝賞的宅子,氣派非常。鎮北侯當年曾救過先帝的命,又深受當今天子的信任,手握實權,身份貴重,令人豔羨。
府上的大姑娘陀若,已經與燕親王的長子定下婚約,不日便會成為世子妃。
皇城貴女們正是受了陀若的邀請前來。衆人到了百花園,見到陀若,紛紛上前恭維。
顧衣也有手帕交一起說話。
只有任嬌柔,初來乍到,又身份尴尬,沒人過來與她搭話。她悄悄擡眼打量這位大姑娘,模樣并不出衆,身姿圓潤,只是一雙眼睛還算好看。
她心裏酸溜溜的不是滋味,手裏的帕子揉來揉去。
那位大姑娘憑什麽被衆星拱月,還不是憑着父親有本事,又謀了個好夫君。
若她将來能成為昌義伯府的主母,這些人還會瞧不起她?
“杏兒,你打算怎麽辦?”
“姑娘放心,等文會開始,我尋個機會,将顧衣推到河裏,您只管把索軒武騙過去救人,到時候,他們孤男寡女濕身抱作一團,顧府顧忌名聲,顧衣不嫁也得嫁。”
等顧衣嫁了索軒武,她便能嫁索軒文了。
“你下手輕一些,萬萬不可傷了顧妹妹的性命。”任嬌柔用帕子按了按眼角,“她是我的恩人,我不願傷她。”
“姑娘真是心善。”
文會開始,陀若請衆位貴女寫一篇以“初春”為題的文章。衆人若是沒有靈感,可在百花園随意走動,欣賞初春美景。只是不可越過東側拱門,那邊是公子們吟詩作對的地方。
衆人稱是,約上好友四處尋找靈感。
顧衣的靈感自然不是什麽花花草草,她悄悄走到百花園入口,學了兩聲鳥叫,呼喚她的“靈感”出現。
“別叫了,我在裏面。”
顧衣聞言,轉身,就見梁溫身着丫頭衣裳,頭上梳了兩個發髻,還綁了紅絲帶,此刻随風飄揚,甚是可愛。
“噗——”顧衣沒忍住,捂着肚子大笑。
梁溫本來還只是板着臉,見她笑的這般不自控,氣的眼睛幾乎要噴出火來,咬牙切齒道:“此處守衛極嚴,我若不作此裝扮,如何進來幫你?”
“好好好,都是為了我。”顧衣拼命忍住笑,帶着梁溫找了一處假山裏的石桌坐下。鋪好紙張,遞筆,“題目是‘初春’。”
梁溫還在氣頭上,不接。
顧衣便從衣袖中掏啊掏,掏出一個香囊來,從裏面取出一塊松子糕,輕輕撞了撞梁溫的唇。
她瞧見梁溫的眉頭迅速皺了一下,可見內心的掙紮。
梁溫瞪了她一眼,到底經受不住松子糕的誘惑,張嘴咬住松子糕,接過了筆。
顧衣為他研磨,“你随便寫一篇便可。”
“為何随便?”
“反正拔不了頭籌。”她記得,原著中索軒武偷了索軒文的文章給任嬌柔,讓任嬌柔得了個皇城第一才女的名頭。
劇情如此,她也不貪圖那個名頭,只求不丢人便可。
誰知梁溫是個較真的,追問:“為何拔不了頭籌?”
“因為有人被寵着。”女主手握甜寵劇本,可憐她是個女二,不管什麽事,都要被女主壓一頭。
梁溫輕笑一聲,問:“不必管他人,你只說你想不想拿這個第一?”
一盞茶工夫剛過,梁溫輕輕吹了吹未幹的墨汁,将文章交給顧衣。
後者接過讀了一遍,擰眉:“怎麽今日作的文章還不如平時的好,既沒有舉例子,又沒有華麗的辭藻。還說幫我拿第一呢,別拿個倒數第一!”
梁溫一邊收拾筆墨,一邊搖頭苦笑。
顧衣撇嘴抱怨:“虧我看你寫的累,時不時就投喂你吃糕點,舉得我手都酸了。”
“那可真是辛苦你了。”梁溫起身要走。
顧衣卻喊住他:“你既然來了,不如跟着我。”
“不可。”梁溫嚴詞拒絕,“裏面都是閨閣女,我怎可沖撞她們?”
“那你躲在這個假山裏,往池塘邊瞧,一會有好戲看呢。”
梁溫依言躲起來。
顧衣興沖沖把文章交了。已有不少貴女在她之前,就交了文章,此刻正三三兩兩地說着話。
這邊顧索武為讨任嬌柔歡心,把他兄長的文章偷了來,隔牆扔給了任嬌柔。
任嬌柔一看那文章,便知今日必要奪魁了。想不到顧軒文有這般好的文采,心中更盼着嫁給顧軒文。
等衆人都交了文章。陀若一一瞧了,從中抽了一份出來,笑道:“有一篇文章寫得極好,立意新,用詞也新,非才高八鬥作不出如此文章。”
衆人都問是誰。
陀若微微一笑:“乃顧府的任姑娘。衆位可瞧瞧這篇文章寫得好不好。”
大家瞧了,都驚嘆任嬌柔竟有如此才情。
“要我說,這篇文章絲毫不輸男兒,不如将文章送到隔壁,也讓他們瞧瞧,咱們巾帼不讓須眉。”
“說得好。”
衆人都跟着起哄。
知道劇情發展的顧衣,百無聊賴,拿手戳着盆栽裏的葉子玩。
任嬌柔文章作的好,立馬便被衆人圍上,都要與她交好。她正高興,卻聽陀若又開口了。
“這篇雖好,但與另一篇相比,只能甘居其下。”
衆人驚詫,還有更好的?
“這篇由顧姑娘所作的文章,不似其它文章只顧堆砌辭藻,看似錦繡繁華,其實空洞無物。在如此空泛的題目下,這篇文章能言而有物,關懷家國大事,可見顧姑娘本人的志氣胸懷沒有拘于後院,令人佩服。這篇是當之無愧的第一,更應該送到隔壁,讓他們也瞧瞧咱們女兒家的志氣。”
片刻後,皇城第一才女的名頭落到了顧衣頭上。
顧衣都呆了。她心虛地低頭喝茶,這篇文章她都看不出好壞,更別提寫了。這第一才女的名頭,實在讓她羞愧。
她更驚奇的是,女主明明手握甜寵劇本,被索軒武寵着,怎麽會被她一個女二輕易搶了這麽厲害的稱號?
怎麽辦,這劇情發展的,都讓她有點飄了,感覺自己成了有人寵着的女主了。
還好等會還有個被推入冰水中的劇情,讓她清醒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