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斷子絕孫

皇帝見太子眼中只有禦案上的點心,對娶親之事毫不在意,不由頭疼。

他的幾個皇子,到了太子這個年歲,都已經是妻妾成群。比太子小一歲的八皇子,也已經納了兩個侍妾。

不只皇家,哪個府上的公子哥到了成親的年歲,家中都要趕緊給他娶個知冷知熱的人回來。一來能被照顧的更好,二來也能讓子弟不被外面的花花草草迷了眼。

“你是沒見顧家姑娘,她模樣生得極好。你去瞧一眼,回來再同父皇說喜不喜歡。”

太子露出一副将信将疑的神色,去了偏殿。

顧衣在偏殿等的無聊,坐在羅漢榻上打盹。睡的正香,忽然就覺得手心一陣陣刺痛。

她本能縮手,就聽見太子低聲斥責她。

“傷成這樣,為什麽不傳太醫?”

她睜開眼,見太子小心翼翼地捧着她的手。本來沒覺得手有多疼,被太子這麽一罵她,她反倒感覺手痛得厲害。

“不知道怎麽傳太醫,我好害怕。”顧衣越說越委屈,不但哽咽,還落了淚。

“你等着,我給你報仇!”

太子說着話就要走,顧衣急忙拉住他,小聲說:“還用得着你?我已經報仇了!”

進來面聖之前,太子已經知道了趙闵被顧衣砸傷的事。

“我去瞧瞧他死了沒,要是死了,算他命好!要是沒死,哼!”太子忽然想起來什麽,他把顧衣輕輕推開,“處置趙闵不急,我先去找狗皇帝給你報仇!趙闵敢在東暖閣欺辱朝臣之女,必然是出自他的授意!”

顧衣吓得捂他的嘴。

罵當今的天子、自己的親爹是狗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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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還是在宮裏!

太子把她的手掰開,“不怕,沒人敢聽我的牆角。”

“你打算怎麽給我報仇?”

“他讓我心疼,我就讓他心疼。”

顧衣哭笑不得:“該不會是他打你媳婦,你打他兒子吧?自己打自己,可不好玩。”

這句話說完,顧衣并沒有意識到什麽問題。但是太子聽了笑的臉頰都露出了淺淺的梨渦。

他巴巴地說:“你既然認了自己是我的媳婦,那不如叫一聲‘夫君’聽聽可好?”

“……”顧衣臉頰漲紅,推太子出去,“你還是趕緊去給我報仇吧。”

太子樂颠颠出去,門剛打開,唇角的笑便消失的幹幹淨淨,整個人仿佛被抽走了力氣,腳步軟綿綿的。宮人見他出來,忙上前扶住他。

“瞧見顧家姑娘的容貌了?朕沒騙你吧,當真是傾國傾城的模樣。”

太子也不等皇帝發話,直接便坐到了椅子上。伺候的宮人早就習慣了太子的特殊待遇,甚至還主動為太子奉上熱茶和點心。

“樣子長得倒好看,就是太素淨了。兒臣喜歡豔麗富貴些的。”

平日裏顧衣穿金戴銀,都是薛氏的喜好。自打薛氏搬出顧府後,顧衣幾乎都是素淨打扮,頭發随意束起,最多簪一根金釵罷了。

皇帝哈哈大笑:“兒子長大了,對于女人,都有自己的喜好了。喜歡豔麗富貴的還不簡單。來人,開了庫房,取幾樣首飾,伺候顧家姑娘梳洗打扮。”

太子立馬接話:“庫房裏那套瑪瑙花蝶頭面,兒臣瞧着就很好。”

皇帝遲疑片刻,見太子又一心撲到吃食上了,還是咬牙應下,吩咐宮人取了給顧衣戴上。

這套頭面可絕對是一套稀世珍寶。

能收在皇帝私庫裏的東西,自然都是寶貝。可那些寶貝跟這套頭面一比,便要遜色幾分了。

這一整套頭面裏的釵、步搖、華勝等等,所鑲嵌的瑪瑙,皆是赤如鬼血所浸。最奇特的是,所用的十幾塊瑪瑙,毫無瑕疵,上面都有蝴蝶模樣的天然紋理。

一塊這樣的瑪瑙,已經是能上供的寶物了。這套頭面可用了十幾塊!

皇帝再寵愛張貴妃,也從未舍得讓張貴妃看一眼。為了哄騙太子成親,他這次也算是下了血本。

可太子還不知足,一邊吃一邊抱怨:“為何非要給兒臣娶親?”

郭百賀道:“殿下身為儲君,為皇室開枝散葉,也是您的職責所在。”

“開枝散葉?”太子慌忙擺手,“兒臣不行的。三皇兄跟兒臣說過,兒臣這樣的身體,将來注定是要斷子絕孫的。”

這話吓得宮人們齊齊跪地,郭百賀和江清案也退後幾步,躬身垂首,不敢再聽。

太子是唯一的嫡子,若是他這一脈傳不下去,就等于是皇帝血脈中最尊貴的這一部分斷絕了。

咒太子斷子絕孫,等于是咒皇帝斷子絕孫!

三皇子是張貴妃之子,皇帝向來十分寵愛。不是對諸皇子那種浮于表面的寵愛,對三皇子,皇帝是操碎了心,吃穿用度無不妥帖精心,負責三皇子讀書的太傅,也都是名士大家,比其他皇子的太傅都要強些。

宮人們已經跪在地上瑟瑟發抖了,皇帝還是沉默不語。

太子嘴角不着痕跡地壓了壓,又裝作不明白,問他父皇,“兒臣為什麽會斷子絕孫,是因為兒臣快死了嗎?”

“殿下!”郭百賀再也忍不住,跪地求道,“這種話,不可随意出口。”

“父皇,這種話為何兒臣不能随意說,但是三皇兄就能天天問兒臣‘什麽時候斷氣’?”

皇帝驚得站不住腳,往後仰倒,還好宮人在後面扶住了他。

“去,去把那個逆子給朕抓起來!”皇帝說完,又後悔,抓人的話動靜太大,三皇子以後恐怕無法立足。他睨了眼一側坐着的太子,斟酌道,“不必抓他,讓他在府中閉門思過,所有分例一律減半!”

太子點頭:“父皇罰了三皇兄,還是父皇疼兒臣。唉,兒臣誤會父皇獨寵三皇兄,進宮前還跟晉王叔說了這事,請晉王叔開導兒臣呢。”

晉王的野心,皇帝早就注意到了。這事被晉王知道,晉王必然要拿來大做文章。到時候,滿朝文武必然要逼着他處置三皇子。

與其被衆臣逼着懲治三皇子的罪責,還不如先下手為強,自己處置了,堵住悠悠衆口。

“來人,三皇子不敬儲君,拉到光元門,杖責三十。”

太子把禦案上的點心全部吃完,宮人來報,說已經處罰了三皇子,他這才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懊惱道,“瞧兒臣這腦子,兒臣今日還未曾見過晉王叔呢。記錯了,記錯了。”

皇帝:“……”

在皇帝發火之前,太子快速起身,“兒臣去偏殿看看。她要真的豔麗富貴,兒臣現在就跟她生小皇孫。”

說罷,讓宮人扶着溜了。

太子走後,皇帝心痛的半響說不出話。郭百賀和江清案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詫異和贊賞。

他們原來只覺得太子是個性子暴躁、單純無知的儲君,沒想到太子還有幾分小聰明。

但也只是有幾分小聰明罷了。

想成為一個皇帝,有幾分小聰明遠遠不夠。若不是太子身體孱弱,皇帝又怎會縱容他耍這些小聰明。

太子進了偏殿,就見顧衣已經穿戴了整套紅瑪瑙花蝶頭面,正坐在羅漢榻上,手扶着大金冠,一臉苦惱。

“我給你選的這套頭面,可喜歡?”

顧衣抱怨:“太沉了。”

薛氏已經很能往她頭上折騰首飾了,這一套頭面,比以往那些還要華麗,還要有份量。

她已經能夠看到,成了太子妃之後的苦難日子了。

“我能取下來嗎?”顧衣軟了語氣問。

太子笑道:“随你意。你喜不喜歡是你的事,我只負責把最好的東西都送給你。”

顧衣一邊拆,一邊忍不住偷笑。太子人不大,情話倒是說得很厲害。

“我也給你要了個好東西。”

太子問:“什麽?”

“戶部的差事。皇家錢糧,都由戶部經手。你日後是要當皇帝的,戶部怎麽掙銀子,有哪些好東西,你何不趁這兩年多留意。”

太子失笑:“我為你打劫父皇的私庫,你為我惦記父皇的銀庫。”

顧衣很快被送回了顧府。

張管事看到顧衣平安歸來,淚撒當場,“老爺不在,您要是有個什麽閃失,叫我怎麽跟老爺交代?”

他忙安排人備小轎,送顧衣去後院。顧衣在後院換了身衣裳,又悄悄溜出去找薛氏,将她被賜婚的事說了。

“好好好!”薛氏連說了三聲,她比顧衣還要高興,恨不得立馬跑去佛堂謝謝菩薩。

“除了你父親這裏,我就擔心皇帝不會讓你嫁給太子。沒想到,他竟然會賜婚給你二人!”薛氏道,“現下,就看你父親會不會同意了?”

顧衣修剪着宮人們送來的鮮花,一剪一剪将花枝上紮人的刺,全部除掉,“任嬌柔還在天牢呢,我父親犟到最後,也只能點頭答應。”

薛氏揉着心說:“本來是挺高興的事。怎麽聽你一說,皇帝拿親人威脅你,你父親又親疏不分,你是被逼婚吶!”

本來就是逼婚。顧衣暗暗撇嘴。

薛氏越想越氣:“等你父親出來,他若同你說起此事,你就告訴他,你不想嫁太子。我倒要看看,他有沒有臉面逼你嫁人。”

“好,都聽姨娘的。”

薛氏這才斂了氣,她讓顧衣等着,從床底的暗格中掏出一個小臂長的紅木盒子。打開,裏面是一本賬。

“什麽賬本,需要藏到暗格裏?”

“哪裏是賬本,這是顧府庫房、莊子、鋪面清單。”薛氏笑着一頁頁翻給顧衣瞧。

顧衣并不感興趣:“姨娘都從顧府出來了,還替他管着清單作甚?”

薛氏氣的伸手在她腦門彈了一下,“什麽叫‘替他’?我是在替你管着。”

“替我?”

“你當我是臨時起意要走?自打他上次聽任嬌柔那小蹄子的話,懷疑我,我便起離開他的心思,暗暗将府中所有值錢的東西,都清點出來。本想都給你塞到嫁妝裏我就走,沒想到我先出來了。好在這些值錢的東西,我都想辦法倒騰走了,顧府現在就是個空殼子!”

薛氏接着說:“等你嫁了人,就讓顧争淩那個王八蛋喝西北風去吧。”

作者有話要說: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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