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宋容醒過來的時候腦袋暈的眼睛都睜不開,倒是能聽到自家大哥的聲音,不過也沒聽清,他真的頭太暈了。
直到臉上冰冷刺骨的知覺才讓他條件反射瞬間坐起身,他用手摸着濕漉漉的臉和脖子,睜開酸澀的眼睛,正巧看見自家大哥正把那玻璃杯放在床頭櫃上的畫面。
全是冰水,宋容跳下床,扯了件毛衣套上,腦袋越來越清醒,原本被酒精麻痹的大腦又開始回憶起之前讓他心碎的畫面。
“媽在家給你熬了雞湯,我送你過去。”
宋容不理宋譽的話,自顧往床的另一邊一躺,自暴自棄似的。
今天上午原本要出席一場金融會議,為了這個不省人事的弟弟他只好推辭,眼看着床上這個不争氣的家夥,宋譽心情極差。
“分個手就窩囊成這樣了?”
宋容依舊不理會,閉着眼裝睡。
“這個世界,不是只圍着你轉的,整天情啊愛的,你覺得合适嗎?宋容,這幾天你有關心過你那廣告公司嗎?你的員工你的生意就該為了你那段可笑又短暫的所謂的戀情讓路嗎?既然你當初向我借錢開了公司,那就不要讓我失望,給你十五分鐘,刷牙洗臉。我在樓下車裏等你。你沒來,那我就當沒你這個弟弟。”
宋譽一向說到做到,宋容不是不知道,等他走後,宋容躺在床上掙紮着起身。
刷牙的時候,他看着鏡子裏的自己,真是陌生。下巴胡渣都長了出來,眼睛裏全是紅血絲。
洗漱完,他拿上外套,找到自己的手機,微信裏全是公司員工找他的信息,甚至短信電話。而那個微信被他置頂的,還停在那天他問她怎麽還沒回家,是不是路上太堵。
呵。
真是諷刺。
難得一家四口坐在同一餐桌上吃飯,錢正華女士笑的嘴都合不攏了,親自給自己這倆兒子盛雞湯。
宋容一點胃口都沒有,喝了兩天的酒,胃早就不大舒服了,喝了兩口雞湯直接跑衛生間吐了。錢正華擔心小兒子,跟着過去……
“兒啊!以後少喝點酒!為了個女人不值當!”
自己兒子談戀愛的事還沒聽說,就被告知兒子宋容被分手,還說兩天都泡在酒吧喝酒消愁,可把她愁死了,只能讓自己大兒子把人給找了回來。
宋容用水沖了沖臉,又看了看錢正華女士擔心自己的面龐,大手一伸把她給抱住。
錢正華女士被這突如其來的擁抱吓了一跳:“兒啊,別怕,那女人一點眼力見兒都沒有,咱容寶這麽好,她那是眼瞎!”
“她才不是眼瞎!她雙眼皮眼睛很大,睫毛也很長,好看死了!可她……她不要我了!”
萬萬沒想到自己兒子能哭的這麽委屈可憐,錢正華心都痛了,真想找到那女人,到底為什麽傷害自己的兒子!
宋譽聽到聲音,走了過去,一把把宋容拉了開:“宋容,你過了年二十九了,你需要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緒。”
錢正華看着自己兒子簡直不忍心,心窩都疼:“譽兒,你知道那女人吧?帶媽去,我倒要看看那是什麽鐵石心腸的女人!”
沒等宋譽開口,宋容就炸了毛:“媽,我的事你別摻和!我好的很!我就是心煩!你們別管我了!讓我自己慢慢消化!我上樓了。”
等宋容上了樓,宋譽看向自己的母親:“媽,放心吧,他會處理好的。如果這件事能讓他早點成熟自立起來,也不為是件好事。”
錢正華還是擔心,畢竟她這小兒子從小到大都沒這麽情緒失控過:“可……”
“我了解過了,他們在一起也就兩個多月,這種小打小鬧的戀愛充其量就是過家家。媽,你就別湊這熱鬧了,他會好起來的。”
其實,宋譽也不确定自己說的是否正确。畢竟關于情愛,他還沒有泥足深陷過。
宋容在錢正華這呆了幾天,精氣神給養了回來。不過話變得很少,也不再和陳山他們出去喝酒了。倒是整天處理公司的事,即使公司沒什麽事,他也天天準時出現在公司,準時下班。
就算是用工作麻痹自己,宋容心裏還是覺得難受。
這道坎,他始終過不去。
今天下了班,宋容特地去超市買了紅糖姜茶,滿心歡喜的拎着那袋子姜茶跑去找趙迎岚。
他想,都這麽多天了,她應該會對自己提出可笑的分手後悔吧?她那麽好面子,如果他不主動聯系,那肯定兩個人還僵持着吧?
所以,那就由他來打破僵局!說不定兩個人和好如初了呢?
宋容看了眼時間,知道她刺客肯定已經到家了,迫不及待上樓敲門!
“趙迎岚,開門,是我!寶貝,最近姨媽來了吧?肚子是不是很痛?我……我剛給你買了紅糖姜茶,超市那個員工說這款姜茶見效特別快!”
“開門!是我啊!我聽見你腳步聲了!趙迎岚,開門!我都好久沒見你了!想你想的我都瘦了!你呢?想我嗎?”
“趙迎岚,別這麽狠心好不好?開門,我想見見你!”
……
趙迎岚剛下班到家還沒五分鐘,就聽見宋容拍着她家的門,嘴裏那些話讓她沉默。
她坐在沙發上安靜的聽着,苦笑了一番。
分手的這段日子,趙迎岚也尤其的不習慣。晚上睡覺,她竟然覺得床上空蕩蕩的,失眠了好幾天。
想他嗎?想的。想瘋了。多少次想給他發信息打電話,卻也都忍住了。沒有未來的兩個人,何苦糾纏在一起。
她起身走到門口,他的聲音越發清晰,寶貝那兩個字讓她心又痛了幾分。
“開門……開門好不好?我知道你在裏面,我們好好談談好不好?我們這麽好為什麽要分開呢?開門……”
趙迎岚深吸一口氣,讓自己的眼淚不要留下來:“宋容,你走吧,以後不要再來打擾我了。求求你。”
說完,趙迎岚快步回了房間,關上門,躲進被子,真想與世隔絕。
宋容再次聽到這拒絕的話,再度傷心難過起來,他把袋子放在門把上,又用手用力敲了一下門:“我……我明天再來。”
這一句話,聲音幾不可聞,他并沒有對她說,而是對自己說。
于是,在接下來的三天內,宋容老時間來求開門,但都被趙迎岚拒之門外。
水滴石穿這個道理宋容想親身試一試,他就不信她這輩子不見他了!只是沒想到到了第四天他剛到她家門口,一名物業工作人員卻站在了那扇門前。
“宋先生,趙小姐回家過年了,這段日子都不在北京了。她希望您不要再來敲她家的門了,這棟樓的業主都在群裏投訴說噪音擾民……您看……”
回家過年?她去哪裏?廣西?還是南京?
到底是不願意見他啊。
新年如期而至,宋容憂傷的情緒還是被家裏各種走親訪友和酒席沖淡了不少,或者說他根本沒時間去憂傷。
錢正華知道他情傷,所以這個年也沒提過相親這種事,不過家裏還是比較急的。畢竟家裏兩個兒子,都還沒着落呢。
宋容的廣告公司,其實業務範圍不大,主要接的就是和政府街道合作的業務,做做各類宣傳品。這種合同一簽,那基本每年收入就穩了,不過這還是得依賴于自己這個哥哥。
他雖然學的也是金融,但沒有自己哥哥有實力,畢竟小少爺從小好吃好喝慣了,自然是不可能出去給人幹活打工的,畢了業不找工作,恰好初戀又跟人跑了,那段時間真是有點自暴自棄的感覺。後來也算是有點創業的頭腦,問自己哥哥宋譽借了點錢開了個小廣告公司。一開始只要有人找過來他就接那生意,倒是不虧不賺。好在那時候政府街道有招标,宋譽從中幫了點忙,倒是搭上了線。此後每年都要和政府那幫書記主任一起吃飯喝酒,還要送禮。雖然宋容對這事嗤之以鼻,但這種約定俗成的事他還是得做。否則還怎麽做生意。
過年期間,宋譽又帶着他參加了好多飯局,都是給他鋪路。雖說宋容讨厭這種酒局,但也沒辦法。新的一年,他還得靠這幫糟老頭子們過活呢。
宋譽酒量好到讓他吃驚,有一次勸酒嚴重,宋容喝了好幾小杯白酒渾身難受,後面他哥宋譽居然主動替他擋酒,一杯又一杯,那時候他看着身邊穿着西裝的宋譽,什麽話都說不出來,只覺得嘴巴苦澀,眼睛也澀。他哥一年賺幾十億,居然還要在酒場親自喝酒,面對的也不過是年薪幾十萬的官員而已。後來他聽宋譽助理說,他老板和那些商業巨頭吃飯頂多也就意思意思喝幾杯。
所以,他哥為了他還真是豁出去了。
也就是這幾天,宋容覺得自己真的是從小被慣着長大的,雖然宋譽從小沒表現出多好哥哥的形象,但他知道宋譽很在乎他。
春節假期最後一天倒計時,那天他在家吃好飯,拿上車鑰匙就出了門,錢正華問他去哪,他說去趟公司。
也不知道為什麽,今晚就特別想去。
公司位置不在繁華地帶,但也不算偏僻,那時候宋譽問他要不要幫他找個好一點的寫字樓,宋容直接拒絕了,寫字樓就算了,在這種小型商圈租個大一點的店面就行了,畢竟要是進出寫字樓,還不得穿着西裝革履的,太難受。
他到了公司,開了燈,平時的公司亂糟糟的,大概因為放假前員工們收拾了一番,現在看過去倒是幹淨的很,他沒去自己辦公室,反而随便找了個工位坐下,位置是小雨的,桌上擺着她的的照片,照片裏居然還有另外一個員工小灰?
這麽親密的動作?啧,他這個老板也太不稱職了,居然現在才發現他們是一對!
雖然是老板,但看自己員工的桌子也算是侵犯別人隐私了吧?他起身又去自己公司別的地方看,茶水間他幾乎沒進去過,他打開冰箱,裏面居然還有好幾杯過期的酸奶……而且還有一個咖啡機……
确實好像小雨在公司初創時期找他申請經費采辦過冰箱微波爐咖啡機……他那時候剛當老板,手上玩着游戲,也不聽員工說什麽,他們說什麽就是什麽吧,反正也就那麽點花頭精……
越想,宋容真覺得自己越不配當這個老板。自己員工不關心,這個公司也沒怎麽關心過,他忽然覺得歉疚,對員工對公司對他自己,最歉疚的應該是他哥哥宋譽了。
他往回走,又看到了小雨桌上的拍立得照片,忽然想到那次他帶着趙迎岚穿着校服逛商場的情景,那天他特地帶了拍立得給她照相,他們也有一張合照,不知道她是留下了還是扔了……
他走出公司的時候,忽然覺得趙迎岚在他心裏的分量好像小了些許,心也沒原來那麽痛了。
所以,忘記一個人就廢寝忘食的工作是嗎?
如果可以忘記,那就全身心投入到工作裏吧。他有責任讓自己的員工過得更好,也有責任讓自己過得更好更出色。
從前二十九年的歲月裏,他真的是太不争氣了。
三十而立,他還有一年可以讓自己成長成熟沉穩。
那晚他在回家的路上忍不住給宋譽打電話,表明自己的心态,後者沒多說,只說不要為難自己量力而行,他會支持他的。
支持這兩個字,讓宋容覺得全身都是動力。
那晚天很冷,他把車窗全部降下,朝那空無一車的道路喊:“趙迎岚,我會放下你的!一定會!我宋容沒有你也能過得特別好!錯過我是你天大的損失!”
年後,宋容當即就組織了一次公司自己的團建活動。
目的地是三亞,為期一個禮拜。畢竟都是二十多的年輕人,這一次長途旅行讓榮譽廣告公司全體員工和老板的感情都加深了好幾度。這結局讓宋容很滿意。員工幸福指數飙升才能讓他們更有幹活的動力。
宋容看着財務給出的年度報告,公司年收入百萬,除去房租水電費加工資費加律師審計費再加上平時送禮費加班費加班餐費等各種費用,純收入也有五六百來萬了。
本來他對這種無所謂的,但想到自己哥哥可能一個會議結束就能賺個幾千萬甚至幾億,突然覺得自己太沒用了。他有個大膽的想法,他想把自己的廣告公司做大,不僅限于與政府的合作,以及零星的與別的企業單位的合作……他想擴展公司的業務,甚至增加公司的員工。
宋容急切的想把自己這個想法找人訴說,不能是自己員工,他那些朋友呢不提也罷,想來想去只能是他哥哥了。
年初譽騰資本正處于一年中比較忙碌的階段,宋譽大大小小的會議無數,對于自己弟弟的拜訪他也只能安排在一周以後的中午。
宋容本想哪天晚上去他公寓找他,但自己哥哥說這種話題需要一個正式的場合,還讓他穿的正式一點去見他。還說,給他意見的是譽騰的CEO,而不是他哥哥。
兩者的區別是,前者他會從理性的角度幫他分析出主意,後者大概也許會參雜個人情感。雖然宋容覺得兩者并無什麽差別。
但宋容真真是想錯了。沒想到自己老哥居然對他這麽嚴格。他正裝不多,他也懶得去買,随便套了件某奢侈品出的滿是logo的休閑西裝赴了約。一見面,宋譽就擡手看了眼手邊對他說:“這商場四樓有一家男士西裝店,給你二十分鐘,我想看見一個有态度的年輕人坐在我對面。”
知道自己老哥不會忽悠人,宋容收了笑容直接用跑的去買西裝。硬着頭皮試了兩套才勉強對身上這套深藍色的西服套裝滿意。
那天,宋容聽宋譽給他講了很多很多,完全沒有大學時候聽老師講課時那種昏昏欲睡的感覺,只覺得面前的宋譽讓他陌生,明明他是混金融圈的,居然也能給他講的頭頭是道。
“哥,你太厲害了!”
宋譽并沒有對這崇拜感到驕傲,看了他的頭發來了句:“有時間把你那頭發染回來,別像個炸毛小子,走出去丢我宋譽的臉。”
午餐結束,宋容就去了這家商場的理發店,好巧不巧就是他帶趙迎岚去的那家。
給他理發的也很巧,是上次那個tony老師。當他問宋容怎麽沒穿校服并且帶着女朋友來的時候,宋容很想直接走掉。
但他已經坐上那剪發椅了。
“分手了。”
他看着鏡子裏的自己,沒想到他竟然能這麽平穩的說出這三個字。
“喔是嗎?那還挺可惜的,你前女友長得很好看哦!”
前女友。
是了,前女友。
他看着鏡子裏的自己,說了句:“幫我把頭發弄直,染黑,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