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三 共撐一傘
教室外大雨滂沱，繞是這樣下課鈴一響教室裏也沒剩幾個人，大部分都是有專車來接送的。
方楚寧還坐在位置上寫着習題，放學的吵鬧聲絲毫沒有影響到她。高瓊手腳麻利的将桌上的書塞進包裏，“你還寫啊？別寫了，回去再寫。”
方楚寧有個習慣，就是一道題臨近結尾不寫完絕不罷休，敷衍的應了聲，仍低着頭解題。
高瓊，“我待會還有個約會，就不等你了。”
說完把包往背上一甩，哼着歌出了教室。
教室裏徹底安靜了下來，偶爾也會響起書本合上以及漸漸模糊的腳步聲。
等方楚寧寫完後教室裏除她以外已經沒有別的人了，她把書裝好，背上包下樓，本以為這個時間人應該已經走光了，不想在走到一樓時卻瞥見一個人影。
少年背影纖細，他微微低着頭，細碎的劉海被風輕輕吹動，金絲眼鏡下的眸子清潤溫和，白皙無暇的長指捧着一本書似乎正看得入迷，連身後有人走近都沒有察覺。
方楚寧慢慢走過去，想了想還是轉個方向，停在離他左側有五米距離的地方。
她借從包裏拿出傘的動作悄咪咪打量不遠處的人，他看樣子應該是沒帶傘在等雨停。拿傘的動作慢了下來，方楚寧看了眼外面，這雨下得那麽猛，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停。
視線飄着飄着又忍不住飄到少年身上，正好對上他透着淺淺蜜色的瞳眸，他眼睛真的很好看，是那種勾人的桃花眼，單是輕輕睇你一眼都感覺是在對你放電。
兩人對視不過兩秒，少年先移開了目光，把書合上抱在懷裏，擡眸望向外面的雨幕。
這時候一聲不吭的走好像有點不厚道，暗自琢磨了會，方楚寧試探性問：“沒有人來接你嗎？”
徐牧舟父母是做海外生意的，雖然同班多年，可方楚寧也就見過他們一兩次，班級有什麽親子活動都是徐牧舟小姨代勞的，早晚也有專車司機接送。
少年長翹的眼睫微垂，透着粉桃色的唇輕抿後掀動，“湯姨有事今天來不了。”
這湯姨應該就是他家司機。
方楚寧看了眼外面，“這雨一時半會估計也停不了，你在這幹等可能還要等到天黑。”
少年抱書的手緊了緊，他低垂下眼眸，微微抿唇沒有說話。姣好的側顏帶着秀氣柔弱的無助感，讓人想犯罪。
方楚寧更不放心自己一個人走了，同時也有些奇怪，他在班裏的人緣可不差，随便找個人順路送一程又不是什麽難事。
這塑料同學情啊！
“要不...我順便送你一程吧，反正你家跟我家一個方向。”
方楚寧記得他住的地方是南區的一個高檔公寓。
那邊遲遲沒有答應，就在方楚寧以為他要拒絕時，少年忽然微微颌首，像是經歷怎樣的思想鬥争才勉強答應。
有時候方楚寧就很好奇，這個對別人都溫和有禮的人怎麽會這麽讨厭她，她記得自己好像沒有做過什麽對不起他的事來着。
傘是那種一人撐的小傘，兩個人一起有點勉強，關鍵他們還下意識保持一指寬的距離，露在外面的小半邊肩膀多少會淋濕點。
本着一個人淋濕好過兩個人淋濕，方楚寧悄悄把傘往自己方向移了點，她偷偷瞄了眼旁邊的人，男生臉龐白皙身形單薄，羸弱的像是風一吹就倒。
最後還是迫于良心的壓力将傘往他那邊挪了挪。
一路無話，以前方楚寧都沒發現，教學樓離校門口竟然那麽遠！走一步都仿佛要用一個世紀的時間。
就在她滿心不自在的時候，大概是因為地太滑，少年突然在她面前表演了個平地摔，纖弱的身體往前撲去，她神情一驚，下意識伸手拽住他的胳膊，大概是太急了勁沒控制好，原本往前撲的人驀地撞進了她懷裏。
事發突然，來回大概就幾秒，要不是知道懷裏的人是徐牧舟，方楚寧都要以為他是故意的。
她一只手緊捏着傘，另一只手還在他胳膊上，從她這個角度，只要稍稍低頭就能看見少年的腰有多細臀有多翹。
方楚寧咽了咽口水，忙擺正目光直愣愣看向前方，作出一副眼觀鼻鼻觀心僞君子的亞子。
懷裏的人很快離開，站在傘下眼神幽怨地看了她好一會，而後別開臉。那表情像是控訴她故意絆倒他然後故意用力拽他故意讓他摔進她懷裏。
方楚寧沉吟，覺得自己有必要辯解一下，“我不是我沒有你誤會了。”
蒼白的解釋沒有一點說服力。
徐牧舟抿唇，好一會才輕道：“走吧。”
“哦。”
兩人繼續往校外走去，途中男生還刻意保持一個手掌的距離，哪怕肩膀淋到雨也不在意。
學校外邊司機已經撐着傘侯在車旁邊，見着自家小姐忙上前，“大小姐這雨太大了，快上車吧！”
方楚寧點頭，對身旁人道：“我送你回去。”
“不用”少年說完似乎才發覺自己反應太大，他輕咬下唇，低垂的眉宇間有着淡淡的疏離，“你能不能把傘借給我？”
“你要自己回去？”
“嗯。”
人不願意方楚寧也不能勉強他，大方的把傘給他，自己則跟司機撐同一把，“給，不用還我了。”
徐牧舟沒說什麽，接過傘禮貌性對她輕道了聲謝，沒有任何留戀的轉身離開。
看熱鬧的司機一臉欣慰，“這是大小姐男朋友？”
方楚寧扭頭，“你看他像我男朋友？”
瞧徐牧舟那恨不得離她十萬八千裏遠的樣子哪裏像她男朋友？
“我看像，早點交男朋友好啊最好多交幾個，能積攢多點經驗，以後就不會吃虧。”
這渣言渣語竟讓方楚寧覺得有幾分道理。
“劉姨你待會送我到西城街那邊可以自己先回去，跟爸爸說我晚點再回。”
“诶好。”
直到豪車開遠，徐牧舟從拐角處走出來，他靜靜望着車離開的方向，拿傘的手收得愈發緊。
到西城街的時候雨已經小了很多，這邊有一條美食街，方楚寧特別嘴饞這裏一個關東煮的小攤，幾乎每隔兩天都要來一次。
攤子是那種移動車攤，有遮雨的布簾，凳子上粘了雨水方楚寧也沒在意，用紙巾抹一把就坐上去，“老板我要一串蘿蔔，兩串魚板，一串魚丸，一個海鮮濃湯包，兩串關東燒，一串脆腸，一串幹貝串然後給我加變态辣。”
攤主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女人，臉圓圓的，笑起來眼睛都看不到，今天下雨生意不怎麽好，見着有客人霎時來了精神，聲音洪亮：“好嘞！”
東西一上來方楚寧就埋頭苦吃，辛辣刺激着舌尖，讓她額頭沁汗，越吃越爽。
攤裏好像又來了個人，方楚寧沒有擡頭，吃得認真。
“老板，我要三串魚丸和兩串脆腸。”清亮純粹的嗓音充斥着男生獨有的青春朝氣。
老板應了聲，很快裝好串串放到他面前。
就在方楚寧意猶未盡還想再拿幾串時，男生突然“呀”了一聲，緊接着她袖子就被奶茶染髒。
“對不起對不起！我是不小心的......”
男生慌忙道歉，拿紙就想幫她擦。
方楚寧躲開他，面色古怪的打量兩人距離，隔着一個位置還能把奶茶倒在她身上，真是費心了。
“對不起......”
男生還在道歉，長着一雙杏眼的娃娃臉看起來楚楚可憐，那模樣看起來好像他才是那個受害者，多說兩句都能哭出來的那種。
“算了”方楚寧沒想多理他，打算繼續拿串吃，男生卻還在不依不撓。
“是我不小心，要不然、要不然你這件衣服多少錢？我賠給你...”
說真的，方楚寧吃東西的時候很不喜歡別人在她耳邊吱吱喳喳，胃口一下就沒了，驀地朝他伸出一只手，“行，那你賠吧，我這套校服是定制的，一共三萬，你是要現金支付還是網絡支付？”
一套校服就要三萬，攤老板都聽得一愣，更別提男生憋紅的臉了。
他沒想到她真的讓他賠，更沒想到要那麽貴，男生咬着嘴唇，眼眶微紅，“我...我沒有那麽多錢......”
外面雨已經停了，夜市人越來越多，還有不少人圍過來看熱鬧，後來的看男生長相可人，一副被人欺負含淚的模樣，都挺身出來做女英雄。
“你一個女人怎麽好意思在這欺負一個男孩子，丢不丢人啊你！”
“長得倒是人模人樣的，盡做這些丢女人臉的事。”
“就我說，長得越好看的那心底就越不正常，所以我經常勸你們這些年輕的小男孩，看人不能光看長相，找女人就要找踏實，這種就單單有張臉的能有什麽用！”
圍觀的人裏還有幾個附近學校的，他們看了眼女生校服胸口處繡的新星兩個字，不免更好奇的盯着她的臉。
長得那麽好看還有錢，心理正不正常已經是次要了。
方楚寧看着那張酸出屏幕的臉，“這位大姐，說話歸說話，能不能控制一下你那血盆大口噴出來的口水，怪臭的。”
那女人也不過二十五歲的樣子，雖然長得成熟了些，但是現在被人喊大姐還被指嘴臭，她黑着臉“啐”了一聲，“裝什麽裝！”
“那個......”男生打斷女人想罵人的話，解釋道：“是我弄髒她衣服在先的，她沒有欺負我。”
說完不理會女人尴尬的臉，杏眸注視着面前模樣出衆的女生，“要不然我幫你洗幹淨好不好？”
方楚寧也沒打算真追究他，擺擺手表示不用，從口袋裏掏出一百塊新鈔給老板後就起身往外走。
“诶小姑娘，我還沒給你找錢呢！”老板喊住她。
“記下來下次我再來繼續吃。”
圍觀的人見沒戲看也散了，男生快步攔在她面前，娃娃臉上有點倔，“你就這樣走了我會良心不安的，錢我會湊給你！”
還沒見過有人那麽積極賠錢的，方楚寧都要被他這份執着感動了，“那等你湊夠再來找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