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拒絕告白

昨天下午,周瑤收到同桌王晴發來的短信,問她去不去班級聚會。

周瑤在班裏一直是邊緣人物,班級聚會這種事很少參與。

她融入不了,也不願意再強行融入,給自己徒添尴尬了。

她平時孤僻,王晴因為和她是同桌的緣故,她們之間的關系稍微親近些。

王晴好心提醒她:“今晚江岷也去,好不容易高三畢業了,班長怎麽可能會放過他?你今晚不去,明天江岷就是別人的男朋友了。”

周瑤擡頭望着鏡子裏的自己,她的表情驟然間變得僵冷。

手中的手機嗡嗡震動,王晴發來短信,是今晚班聚的地址。班聚在一個消費不低的會所舉行,周瑤清楚大概是班長的意思。

他們的班長不就喜歡這些浮誇的場所嗎?

江岷一定不會喜歡這麽浮誇且庸俗的場所。

周瑤在她平淡甚至有些自卑的青春期裏,第一次産生了強烈的好勝心。

她打開衣櫃,裏面一排排運動衣整齊地陳列着,并沒一件是她真正喜歡的。

她最喜歡的衣服是那種露肩露腿的連衣裙,卻從來沒有擁有過,因為她想象得到,在這個年紀,如果她穿成那樣出門,會迎來什麽樣的目光。

人們會像看着怪物一樣去看着那個穿漂亮裙子的女人。

周瑤出門去附近商場買了一件清純保守系的白色裙子,當是送她自己的禮物,也當做是今夜去見江岷的盛裝。

因為在校期間總是紮着頭發,她的頭發披散下來時也是彎曲的。

不論怎麽洗那道橡皮圈的痕跡都在。

她沒辦法,也來不及去理發店拉直,于是周瑤給自己紮了一個低馬尾。

她是沉靜內斂的性格,白裙配低馬尾,有一股書卷氣。

周瑤心想,自己應該是漂亮的。

從她家前往今晚班聚的會所至少要一個小時的路程,趕着晚高峰的地鐵到達時已經天黑。

夜裏車水馬龍,這一區她并不熟悉,又走了半小時才找到會所。

是班裏幾個在外抽煙的男生先看見她,他們的目光輪流在周瑤身上打量,看得周瑤很不舒服,有個平時就愛惹是生非的跳出來對周瑤說:“周瑤,沒想到打扮一下也是個美女啊。”

周瑤聽到這話,心裏先高興了一下,又不是滋味。

什麽叫打扮一下才是美女?

有男生看出了她的局促,主動解圍:“咱班女生都在裏面唱歌呢,我帶你進去。”

那男生領着周瑤上了二樓,二樓都是包廂,比樓下的舞池安靜許多。

男生途中尿急,給周瑤說了房號,讓她自己去,然後一溜煙跑進旁邊的廁所。

周瑤自己向前摩挲着,地形複雜的走廊讓她有點心慌。前方是個十字路口,她正在找指示标,忽然一聲熟悉的女聲傳來:“江岷,你別揣着明白裝糊塗,我對你那點意思,除了你,全世界人都知道了。”

周瑤沒想到自己會正好碰到這麽勁爆的一幕,她停下腳步,躲在牆後,怕驚動拐角另一頭的二人,連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那個女聲屬于班長,而此刻的她和班長懷着同樣的心思——她們都在等江岷的回答。

“我知道。”江岷漫不經心地說,“我不喜歡你,你也是知道的。”

不論是正在告白的班長,還是偷聽的周瑤都沒想到,他的回答是這樣直接。

班長的聲音顫抖着:“為…為什麽?”

他背靠在牆上,微微曲着一條腿,低頭看着班長。

江岷個子很高,周瑤猜測過,他應該至少有一米八五。班裏的體育委員是一米八三,江岷比他還高。

畫面很美,但江岷很殘忍。

他像是認真思考過班長的話,過了幾秒才回答:“你還可以,但我不喜歡沒有上進心的人。”

班長被他的這個借口堵得啞口無言。

她以為她雖然在學習上提不起勁,但總是有很多其它優點的。比如她長得漂亮,從小就是校花班花級別的,比如她家世好,比如她會彈鋼琴、會詩朗誦…

她在這一瞬間心如死灰。

她一直以為自己足夠優秀的,可為什麽所有人都要拿學習成績說來批評她呢?父母如此,江岷也如此。

她後知後覺地想通,老師讓她做班長,根本不是因為信任她的能力,而是因為老師不想占用其它學生的時間。

以前被忽視的委屈,在這一瞬都湧上心頭。她想迅速逃離現在的處境,于是越過江岷跑開,甚至連一旁的周瑤都沒看見。

周瑤不知這樣的局面該怎麽自處,進退兩難時,江岷發現了她。

“周瑤?”

“江…江岷。我不是故意偷聽的…剛才…”

周瑤越解釋越說不通,江岷打斷她,安慰說:“不是什麽重要的事。”

周瑤和江岷之間的交集大多是因為學習,還有就是她被騙錢以後找江岷想辦法,她沒和江岷聊過別的,眼下的情況對她來講過份尴尬。

周瑤深呼吸,鼓起勇氣對江岷說:“班長…人挺好的…你那樣多傷她的心。”

“與其一直消耗她的感情和時間,不如直接說清楚。”

“那方法未必太傷人了,班長畢竟是女孩子。”

周瑤的樣子比以往更加局促,江岷這才注意到周瑤今天是精心打扮過的,甚至畫了淡淡的妝。

他從不和女生私下見面,學校又不準化妝,所以他對女生那花裏胡哨的一套是沒有興趣的,今天之所以看出來周瑤化妝,是因為他發現了周瑤的眼皮有珠光閃爍。

青溪的那個女人,總是濃妝豔抹,她喜歡在眼睛上塗着厚厚的閃粉,但她的眼睛很亮,會讓人忽視她眼皮上的閃爍。

對周瑤的控訴,江岷不以為意地說:“直截了當地拒絕她,我不必受困擾,她也有時間去喜歡別人,是兩全其美。”

周瑤竟也挑不出江岷話裏的錯來。

看出江岷有要離開的意思,周瑤立馬脫口而出:“江岷,你為什麽要報津州大學的刑法專業?”

是因為他父親嗎?

江岷說:“提前沒想好,随便填的,你呢?”

周瑤不想對江岷說出實話。

因為她想當律師或者進法院,那會讓她的以後擁有更高的社會地位。

“以後就業面廣,你知道,我性格不外向,這個也更适合我的性格。”

江岷點頭表示知道,他雙手插兜,站直身體,“以後多些心眼,不要再被人騙了。我該回家了,你們好好玩。”

說完,他越過周瑤離開會所。

津州前往闵洲的火車一共9小時,趙安陽一行人在火車上包了一個軟卧車廂。

大半夜,趙安陽和老四在下鋪數錢。

他們在津州至少騙足四十萬,還有受騙人至今沒發現自己身處騙局。

每有一筆單子,所有的收入都是和組織四六分,金額大的單子,算他們績效高,組織會發獎金。

知道要前往闵洲,傅佳辭滿心不悅。

去津州之前,他們在闵洲呆了三個月。

做這一行,最忌走回頭路。

趙安陽要去闵洲,對傅佳辭和老四的說辭是組織安排,但究竟是組織安排,還是他想去見許月,無人得知。

清晨抵達闵洲,趙安陽和一個男人在火車站交頭,傅佳辭和老四坐在麥當勞裏,傅佳辭問老四:“你認識和趙安陽接頭的那個人?”

老四搖頭:“不曉得。”

傅佳辭開始疑心,老四和趙安陽是一個組織的,如果是組織裏的人,老四怎麽會不認識?

出火車站,趙安陽帶他們打車,他直接報了地址,是一個小區。

傅佳辭警覺:“我們不是住賓館嗎?”

趙安陽說:“現在闵洲對賓館查得嚴,都得要身份證,租房省心。”

傅佳辭反問:“哦,是嗎?是省心,還是你想長住在這裏?”

老四在一旁幸災樂禍:“趙哥,你可真是被人家看透了!”

“我有我的安排,你們願意聽我的就跟着我,什麽都別問,不願意聽,就滾蛋,我也不攔着。”

傅佳辭不樂意地說:“趙安陽,你把人家貞潔搞沒了,還想丢下人家,講不講理!”出租車司機聽到這話,看趙安陽的眼神都不對勁了。

趙安陽怕傅佳辭越說越過分,索性什麽都不說了。

堵住傅佳辭的嘴,天下太平。

趙安陽租的房在郊區,是個新樓盤,整個小區裏還沒搬進來幾個住戶。

房還是毛坯房,只有簡單的家具,兩間房,傅佳辭一間,老四和趙安陽用一間。

樓層高,但是視野之內全是灰蒙蒙的工地,沒有任何的風景。

老四一坐下就開始在網上設騙局,趙安陽說:“咱們上半年都是大單子,在闵洲可以休息一段時間。”

老四沒察覺趙安陽的不對,但傅佳辭立馬就察覺到了。

一直以來,趙安陽是他們中間最急着掙錢的那個。

她甩上門,把老四關在房裏,和趙安陽單獨對峙。

“趙安陽,你怎麽回事?”

“什麽怎麽回事?我不好好的嗎?這一路咱們都在一起,我能有什麽事。”

趙安陽不敢在傅佳辭面前提起許月,怕她發瘋。

傅佳辭也不想提起許月,因為她很清楚,許月是個局外人,不論發生什麽,根源都是趙安陽。

“你要是想繼續幹這一行,就不要停,也麽就金盆洗手。你比我清楚,你們這行沒好前途,唯一的辦法是不停地騙人,不停地掙錢,掙夠錢偷渡出國。”

趙安陽猜想是剛才自己跟老四說休息一段時間,傅佳辭發現了端倪。

他解釋:“那就是随口安慰老四的話。”

“去他媽的老四!”傅佳辭罵了句髒話,“你早晚被老四啊許月這些人害死…不,怪不到他們頭上,如果有一天你出事了,也是被你自己的多情給害死的。”

傅佳辭說的話格外不中聽,趙安陽便也撿不好聽的話說:“怎麽不說有可能被你害死?”

“你別誣蔑人,我對你是一片冰心在玉壺,我和他們不一樣。”

傅佳辭當然和他們不一樣。

傅佳辭要是和他們一樣,趙安陽就不會這麽頭疼了。

趙安陽轉身背對傅佳辭,他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工地,眼神也變得灰蒙蒙。

他的聲音都似蒙了一層灰,十分黯淡。

“我就是來找許月的,我和她的事,跟你們都無關。你不用擔心以後,我把你當親妹妹,肯定會安排好你的。”

傅佳辭朝着他翻了個白眼,“演電影呢?你倒是長了張男主角的臉,但是趙安陽,你沒有男主角的命,除非你演的是悲劇。”

傅佳辭認真起來的時候,總喜歡往人心裏紮刀子。

“你知道你被抓會被判多少年嗎?許月?你別傻了,她知道你是搞詐騙的,遠離你都來不及呢,你還想和她有以後?”

“我沒這麽想。她現在有困難,我不能無視。”

“她有什麽困難?她二十幾,不是幾歲,有什麽非得要你幫忙的?”

“傅佳辭!”趙安陽第一次連名帶姓叫她。

但他也并非動怒,趙安陽這人很早就出來混社會,脾氣已經被磨成了一塊圓滑的石頭,毫無棱角可言。

“如果現在我對她遭遇的困難坐視不理,變得無情無義,還值得你跟着我嗎?”傅佳辭一時啞口無言。

答案是那麽明顯,如果她不是認定了趙安陽是個重情重義的人,又怎麽賴在他身邊呢?她欣賞趙安陽的“缺點”,卻不允許別人欣賞。

傅佳辭想起去年那個夏天,她一無所有地從小縣城前往趙安陽所在的大城市。

她只帶了身份證和一把文具刀,她當時都計劃好了,如果他們真的是詐騙犯,要欺負她,她就用刀對付他們。

她那時還不到十八歲,她可以指控他們詐騙,稱自己是正當防衛。

她在火車上擔心得一夜無眠,見到趙安陽時,又是憔悴又是饑餓。

她和趙安陽是在網上認識的,當初,她以為趙安陽的頭像是随便找的韓國明星,沒想到竟是他本人的照片。

他絲毫不像法制節目裏的詐騙犯那樣兇神惡煞,反倒處處透着腼腆羞澀。

傅佳辭告訴他她是孤兒,受不了孤兒院的欺負,便逃了出來。

她說謊技術高超,趙安陽聽信了,便讓她跟在身邊。

趙安陽對她有恩,不管趙安陽是怎麽看待她的,她都不想眼睜睜看着趙安陽一步步跳進火坑裏。

她曾經一度認為,他們是家人。

“趙安陽,你已經走錯路了,要麽當初別走這條路,要麽一條黑路走到黑。你不能在這條路上,還挂念着別的風景。”

傅佳辭從沙發上起來,她拎起一個灰色行李包,那是她的行李。

“既然你下定決心要留在闵洲幫許月,我沒必要看着你往火坑裏跳。咱們就此別過,這一年我吃穿住都是用你的,我欠了你的,但那天晚上都還清了,現在就讓你如願以償,我再也不糾纏你了。”

行李包裏裝着她全部的衣服和化妝品,她很吃力地用兩手拎起,趙安陽還沒反應過來,傅佳辭卻已經打開門走了出去。

趙安陽遲鈍地去追她,跟在她身後喊:“你一個女孩子誰都不認識的,要去哪兒?”

走廊的燈還沒安裝,傅佳辭和趙安陽兩個人站在陰影裏。

電梯到達後發出“滴”的一聲。

電梯門打開的同時,傅佳辭說:“我有手有腳,不信這麽大的城市,容不下我傅佳辭。”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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