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深藍黑
兩打瓶酒所剩無幾,夜已深了。
外面的世界陷入靜谧,拉薩睡了。
小酒館裏的客人走光了,老板讓章焰和宋淼什麽時候吃好喝好什麽時候自己關門走人,反正他已醉,要上樓休息了。
邦達倉大院的生活就是這麽随意、随性。誰來都是客,但誰又都可以是主人。
流浪歌手在收拾他的吉他,他的臉上看不出半點倦容。全部收好後他拎了瓶酒走到兩人桌前,甩了甩他那頭順溜的披肩發,“給你倆唱一晚上了,陪我走一個!”
說着就自己吹了一瓶。
章焰和宋淼興致正好,給足誠意也将自己的酒喝光。
歌手拍了拍章焰的肩:“好福氣啊兄弟!”
章焰又敬他一口酒,看着宋淼說:“可不是嘛!”
宋淼聽懂了,但沒做反應,她問歌手:“樓頂能上去嗎?”
三個人走到頂樓,順着木梯爬上了房頂。
站在屋頂上,可以看到大昭寺裏的金絲楠木柱。黑夜中,白天浮躁的一切都已沉睡,只有寺廟永遠清醒,永生永息。
“第一次來拉薩吧?”歌手問他們。
章焰點頭,宋淼卻說:“第二次了。”
“第一次來的時候我還在我媽肚子裏。”她補充說道。
“酷!孕婦敢進藏的不多。”歌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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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焰雙手合十,“媽,當年您辛苦了!”
宋淼拍了下章焰的頭:“別瞎喊,當心她真顯靈給你看看。”
“怕什麽,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歡。”
“準備結婚了?”歌手點了根煙,慢慢地吐着煙圈,又扔給章焰一根。
章焰接了過去,卻沒點,“早晚的事兒!”
宋淼盤腿坐在房檐上,“章焰,給我糖。”
章焰扔給她一根芒果味兒的,她撕開包裝袋含在嘴裏,腮幫子鼓起來,口齒不清地說:“以後別吃糖了。”
“什麽?”章焰問。
宋淼回過頭,拿出嘴裏的棒棒糖又說:“糖吃多了對牙齒不好。”
她的紅色披肩被風追起了下擺,頭發有剛洗過的芬芳。她的眼睛很迷人,在風中總是微微地眯着,她的嘴唇很紅,上嘴唇有些翹,像只兔子。
“好勒!”章焰笑了。
“得了,我又成多餘的了。”歌手擺擺手,想走。
宋淼沖他勾勾手:“別啊,過來坐,你也過來。”又叫了章焰。
三人都坐在屋檐邊,章焰的手放在宋淼的身後護着她。
“你來拉薩多久了?”宋淼問歌手。
歌手伸出個巴掌,“五個月了,之前在大理麗江待了半年。”
“以前做什麽的?”章焰又問。
“不重要,現在人稱:邦達倉一哥。”歌手哈哈笑了。
章焰一拳捶在他身上,沒用力,“你小子,看着胡子拉碴的玩兒頹廢,年紀鐵定比我小。”
歌手伸出個拳頭碰了下章焰的拳頭:“達子,北京人,25歲,幹過各種行當,混過地下樂隊,至今一事無成。”
又伸手跟宋淼擊掌,算是正式打招呼。
宋淼和章焰同時拿起酒瓶子喝酒,章焰說:“去他媽的人生,今夜只交朋友只喝酒。”
達子笑了,差點兒被煙嗆到,他搡了搡章焰的肩:“哥們兒,你這朋友我交定了,先前兒你倆喝酒時說的話我都聽見了,來,敬你一杯酒,往事不回頭!”
章焰“哎喲”一聲,邊揉肩膀邊喝酒,“現在的年輕人,心真大。”
達子漫不經心地說:“誰心裏沒點兒過不去的坎兒,但總得往前走吧。”
章焰點頭,“喝酒喝酒。”
一旁的宋淼偏過頭,靜靜地笑了。
安慰人不是她擅長的事,章焰的心結只能他自己解。
越不喊疼的人越心酸,越通透的人越孤單。
因為她是,所以她懂。
章焰亦然。
“媳婦兒,我快要凍死了!”章焰徹底喝茫了,将頭靠在宋淼的肩上,開始撒嬌。
宋淼将他推到達子懷裏:“哥們兒,這家夥今晚就交給你了。”
七個小時後,拉薩的天亮了。
是藏民誦經的聲音将章焰喚醒的,他一睜眼,眼前便是達子這張帶着高原紅的臉。
他回想起昨晚的事情,迅速起床去洗了把臉,清醒後,他突然驚覺,自己竟然睡着了,而且一夜無夢。
他愣住了。
大概是酒精的作用。
從浴室出來時,達子正巧睜眼,他摸了摸自己的胳膊:“靠,你沒對我做什麽吧?”
章焰将擦過臉的紙巾揉成團丢在他臉上:“你想得美!”
院子裏有人悠閑地在喝早茶,有人收拾完畢正準備出門游玩,外面的街道上商販們都開了們在擺貨,轉寺的人們又開始新一天的祈禱。
日複一日。
有藏狗進了院子裏,走到章焰的腳邊。他蹲在地上逗狗玩,撐着臉看着天,又藍又清澈,心情好極了。
要是能把老頭老太太們帶出來玩玩兒就好了。
屋子裏的藏族小姑娘們見他出現,紛紛圍過來:“章焰哥哥起床啦?”
他摸了摸褲子口袋,糖一個都沒了,想起昨晚和宋淼的約定,笑了笑,“我去給你們拿好吃的!”
說完大步朝宋淼的房間走,一路上都在琢磨自己的表情。
宋淼開了門,頭發淩亂,頂着一嘴泡沫,臉上還敷着面膜。
章焰故作沒有好臉色,“昨晚竟然把小爺給抛棄了,小爺差點兒就被達子睡了你知不知道?”
宋淼一口泡沫噴在章焰臉上,“達子口味真重!”
章焰摸了把臉,又幹又澀,“快給小爺來張面膜!”
宋淼扔給他一盒,他打開一看,包裝袋上不是小草莓就是小菠蘿,“可愛的很嘛。”
誰說淼哥沒有少女心,章焰嘲諷地笑了。
“笑個屁,室友強迫我帶的。”
章焰敷上面膜,躺在床上:“女孩子可愛一點有啥不好?”
宋淼扯了臉上的面膜:“怕你受不了。”
交完心,取完暖,兩人的關系又回到解放前。
宋淼裝備齊全,将自己包得像個粽子。她靠在院門口調試相機,等章焰,地上的影子被光拉得老長。
章焰将包裏所有的糖都給了小姑娘們,發糖的他笑得一臉滿足。
陽光下,宋淼按下了快門。
從部隊出來後仍堅持着留平頭,眼睛很大,嘴唇很薄,笑起來讓人覺得壞,粘人又不要臉的章焰。
這一刻,還挺帥。
布宮門口的隊排到了北京路邊上,與對面冷清的廣場形成鮮明對比。
壯觀的宮殿聳入雲霄,臺階衆多,有人群在緩慢爬行,宮殿的石磚上有蒼鷹在飛,紅白相間的宮牆上留下了古老的痕跡。
偉大、無與倫比。
隊伍旁有藏族老婦人拿着彩色繩子詢問排隊的姑娘們要不要編彩辮,宋淼一一禮貌回絕,而章焰卻興致勃勃:“編一個嘛,入鄉随俗。”
宋淼摘了帽子,黑色的秀發在老婦人手中穿梭,章焰看呆了,但仍不忘一一告訴她繩子的顏色。
一邊編着辮子一邊随着隊伍前行,走到售票口,有穿軍裝的士兵在站崗。
宋淼看了眼章焰,他果然神色不對勁。想起那天他自己穿軍裝……那會兒她壓根兒沒注意到這些細節。
“焰哥,你身份證拍的挺帥的嘛!”她岔開話題。
章焰回過神:“那當然,小爺顏值無敵。”
上午十點,姜晨将一份報告扔在王醫生的辦公桌上。
王醫生看了眼擡頭紙,是一家知名的心理診所。
上面寫着診斷結果,中度抑郁。症狀集中體現在:失眠。
而患者是,章焰。
“他是你的患者,這個……你沒發現?”姜晨皺着眉,質問王醫生。
王維反複看着報告,許久之後,擡頭問:“你确定這是我們認識的章焰?”
姜晨苦笑:“我剛得知時也挺震驚,但他的主治醫師是我一個師姐,她親手将報告給我的。”
王醫生給姜晨倒了杯水,撥通了章焰的電話。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的氣氛不太适合放小劇場,明天約。
仙女們多多評論好嗎?寫文好孤單,需要你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