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說不出的情愫
蘇将軍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十月天了，燥熱慢慢的褪卻，天氣轉涼了。
馬車停在別院門口，蘇青騎的馬跟在旁邊，沒等停下，下人已經急忙的過來将馬牽到了下馬石跟前。
蘇将軍下了馬，門口十來個下人躬身行禮：“老爺回來了。”
蘇将軍點了點頭，過去馬車邊一掀車簾子，道：“到了。”
下人們睜大了眼看着，從車裏出來的，是紀月娥，但是跟以前的紀月娥又很不像了。一件缂絲泥金銀如意雲紋緞裳，腰中系着團蝶百花煙霧百合裙，頭戴蝴蝶墜簾水晶粉簪，正中鬓發中插着一支镂空雕花五鳳朝陽步搖，金光閃閃的耀人眼目。
人靠衣裝佛靠金裝，紀月娥穿着粗布衣裳在衆人面前的時候，大家都覺着她就是個丫鬟，跟自己一樣，絕不可能成為不一樣的人。得到了主子的另眼相看，那都是狐媚子故意勾引的！
但是現在的紀月娥一身富貴裝，将衆人震得全都低頭躬身，不敢直視，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的感覺立刻就出來了。
下人光顧着震驚了，忘了端下腳蹬過來，紀月娥在車邊一猶豫，蘇将軍已經伸手過來，紀月娥很自然的便張開手，被他一抱，抱了下來。紀月娥已經雙腳落在了地上，臉色微紅，但是卻沒有不安和窘迫，倒是羞澀多了一些，手拽了拽衣角。
轉眼間的事而已，但是偷眼看的下人們又個個驚得目瞪口呆，總感覺，有些地方不對……将軍和紀姑娘之間，實在太自然了，這男女授受不親的……
确實，經過這次上京，蘇将軍和紀月娥之間真的有些感覺不同了。
跟在蘇将軍的身後，兩人進了府院，院子裏還站着幾個丫鬟婆子，同樣見了紀月娥的打扮也是目瞪口呆。
跟她在說話，誰也不敢用之前的語氣，都是恭恭敬敬的，像是伺候主子一樣，給她打了水伺候她洗浴。
蘇将軍在另外一個院子也洗了澡換了衣裳，幹淨清爽的過來，紀月娥還沒有洗完，他便在堂屋等着，背着手來回的走。天色已經有些暗了，丫鬟進來輕聲詢問是不是點燈，将軍點點頭：“點上，飯菜準備沒有？”
“正在準備。”丫鬟回道。
等了好久，紀月娥才出來了，換了一身衣裳，把皇後賜的衣裳和頭面摘下來，紀月娥自己都覺着松了口氣。
“你還是先住在這裏，你們府那邊，荒涼已久，要收拾出來還需要時日，況且，還要買下人，那邊偏僻，下人少了也不行，你一個姑娘家的，不好撐起一個府。”蘇将軍剛剛就想的這些，現在馬上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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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月娥點了點頭，輕聲道：“全憑将軍做主。”
蘇将軍點着頭，邊沉吟邊道：“還有，買的下人未必都是放心的，只有你一個姑娘家當主子，若是買來刁鑽的惡奴，反倒欺負你，要有個厲害的掌事才好……對了，你府上以前忠心的下人，還有沒有知道下落的？”
紀月娥搖頭：“沒有了，不知道。”
“一個都沒有嗎？”
“沒有。”紀月娥其實已經想到了現在王府的秋月，心裏有些愧疚，但是還是搖頭說沒有。
蘇将軍‘嗯’了一聲，好像是……松了口氣的樣子：“這樣的話，就慢慢找吧……”
“好……”
将軍暫時沒說話，屋裏就安靜了下來，紀月娥微微紅着臉，坐在炕邊上，她身上換了件藕荷色的碎花裙，頭發并沒有完全的擦幹，因此只簡單的挽了個髻，白皙的臉在油燈下，顯得妩媚柔軟……
蘇将軍有些心不在焉，同時也有些莫名的煩躁，皺眉走了兩圈道：“那你先在這裏吧，我回去了。”
紀月娥吃驚的猛擡起頭：“吃了飯在回去吧！”
“不了，回去吃。”
“現在天晚了，你回去府裏還要重新給你做飯。”紀月娥也和以前不一樣了，要是以前，将軍說了這話，她也就不敢再說了。
将軍猶豫了一下，正好丫鬟進來問：“将軍，飯菜已經準備好了，端上來嗎？”
紀月娥急忙搶着道：“端上來吧。”她又看着将軍：“就在這裏吃了吧，都已經做好了。”
将軍便不置可否，紀月娥害怕他不答應，看到丫鬟遲疑了一下，便催了一聲：“将軍就在這裏吃，去端吧。”
那丫鬟看了将軍一眼，見将軍的臉黑了，這才一慌，急忙低聲答應着去了。
蘇将軍看丫鬟們還是不願意聽紀月娥的，眉頭皺的更深了。
紀月娥倒是不見怪，看他的樣子也知道他生什麽氣，輕聲道：“我原也和她們一樣，突然的變了身份，也要給她們适應一下……”她笑了笑：“我自己都不适應呢。”
蘇将軍臉色便緩和了，丫鬟們流水一般将飯菜端上來，兩人過去坐在桌邊吃飯。吃飯的時候兩人一直沒說話，蘇将軍在府裏下人的眼中，就和天神一樣，大家對他極敬畏，再要是繃住了臉，下人更是吓得瑟瑟發抖，只想躲的遠遠的。
可是，現在的将軍板着臉吃飯，一句話都沒有，屋裏的氣憤凝重到了極點，伺候的丫鬟偷眼看紀月娥，就坐在将軍對面的紀月娥卻安之若素，一點都沒有別扭或者不舒服的感覺，吃的反而還挺自在。
吃了飯撤了桌子，外面也已經很晚了，蘇将軍要回去了，最後對紀月娥吩咐了幾句：“可能這幾天我就不過來了，你自己在這裏也別閑着，給自己買些料子做些好衣裳，看着那個下人不錯，留意名字，到時候都跟着你去就行。”
紀月娥抿着嘴，半天才點點頭，輕聲道：“沐雲那邊……”
“你不用管她，她還是小孩子脾氣。”蘇将軍說完了，正要出門，又想到了什麽，轉過身看着她，沉吟了一會兒，才道：“如今只剩你一個，你的婚事也不好再拖了……我就替你拿主意了。”
紀月娥沒想到他突然說這個，吃驚的擡眼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是什麽意思，咬着嘴唇想問又不好意思，看将軍已經說完要走了，一急問道：“你是……什麽打算？”
等将軍聽見她的問話，又停住腳步轉過頭來，紀月娥已經羞得滿臉通紅的低下了頭去。
蘇将軍又想了一下，才道：“我自然是會給你找個好人家，鎮國公府的小侯爺人品就不錯……等我看看……”
話未說完就斷了，因為紀月娥突然的就擡起頭看着他，臉上全是震驚，把将軍的後半段話也給驚得沒說出來。
将軍也沒想到紀月娥的反應這樣大，心裏隐隐的好像知道為什麽，卻又不敢相信，不能往下想，不由得又皺緊了眉頭，好像生氣了一樣。
紀月娥卻并不害怕，一直望着他，最後才咬住嘴唇道：“不。”
不？不願意？不同意？蘇将軍想問，又覺着沒必要，肯定是不同意了，還用問嗎？想了想道：“鎮國公府是世襲的爵位，今後就是小侯爺承襲……”
“不！”還是這一個字，但是這一次更斬釘截鐵。
蘇将軍頓住，有點沒辦法了，只能過去坐下，想想怎麽和她說。
“你年紀還小，經歷的事情也少，而且又是個女子，也不好出面，這些事自然是我給你看着辦，那小侯爺的人品，我看的清楚，這次去京城也問過一些人，都誇贊……”
“我經歷的不少。”紀月娥打斷了他的話，看着他道：“十歲家破人亡，自己被賣，做了五六年的丫鬟，我經歷了不少，會看人。”
蘇将軍被氣得都笑了：“那你自己相看吧，我不管了。”
他一笑，紀月娥就紅了臉，低下頭輕輕的‘嗯’了一聲。
将軍驚奇的道：“嗯什麽嗯？你還真的要自己相看？你怎麽看？難道還要我辦個賞花宴什麽的，把所有人都找來？”
紀月娥低着頭道：“不用。”
“那你……”蘇将軍忽然就不說了，紀月娥這樣，這不是很明顯了？他臉色變了，有些吃驚的看着她。
紀月娥擡起頭也看着他，道：“将軍，我爹的事情……謝謝你。”
現在說這個，幾乎就是明言了！将軍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呆愣的看着她，紀月娥通紅了臉低下頭去。
呆了很久，直到燈芯爆了個燈花，才把蘇将軍給驚醒了，他站起身來，喃喃的說了一句：“你還小……別胡思亂想了，這事還是我說了算……”說着就要往外走。
紀月娥就站起來，聲音堅定的道：“我不！”
“等你見過小侯爺的人就不會這樣……”
“我不見，什麽人我都不見！”紀月娥竟然固執的很，看着他，眼睛裏都有了淚水。
蘇将軍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停頓了好一會兒，望着她還是沒辦法。當将軍的，戰場上殺伐果斷，眼睛都不眨一下的人，此時竟然沒了主意。
紀月娥也不傻，這一個月跟着他，兩人是沒有說出來，但是感覺騙不了人，将軍對她有心無心，她能感覺的出來。何況現在也很明顯，将軍要是真的無心，早轉身走了，何須如此難以決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