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

“這裏是……什麽地方……”

我使勁用手按着隐隐作痛的腦袋,看了看昏暗的四周。這時,一個巨大的聲音轟隆隆地回蕩在我耳邊。

“真能幹!你太能幹了!哦?說是去買果汁,到下半夜三點多才像堆爛泥似的爬回來?你知道我有多擔心嗎?打你手機也不接!連電池用完了都不知道吧?真是的,你還能找到家,我真是覺得新鮮。哦?我覺得你能找到家很新鮮!”

啊啊……吵死了!姜采河,你這個臭小子,你的唠叨真是達到一定水準了。你為什麽偏偏繼承了媽媽的這個缺點呢,嗯?這一點你完全可以不繼承的。一個男孩子羅裏羅嗦沒完沒了,你是我的丈夫嗎?

“別喊了……現在是幾點?”

我眨了好幾下眼睛,眼前這才亮了起來。我把擋在眼前的黑頭發拂到上面,問道。小家夥把玻璃已經被摔碎的維尼熊鬧鐘推到我眼前,開口說道。

“八點!”

我的媽呀……我死定了……我昨天到底在卡爾利喝了多少酒?我的腦子裏亂哄哄的,亂成一團了。我一般情況下是不會喝醉的,到底喝了多少呢?昨天晚上的事情從某個瞬間開始就不記得了,看來我昨天是在不醒人事的狀态下回家的……

我感覺好象把滿滿一缸酒都倒進了肚子,腦袋脹得厲害。我好不容易才把采河小子帶到學校,他下了車,我走進教務室,癱倒在我的專用座位上。我都喝了這麽多,看來和我在一起的哈拉一定也喝了不少。這死丫頭今天早晨很難按時開門了。

我用圓珠筆敲打着額頭,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這時,社會實習教師笑眯眯地走過來問道。

“你哪裏不舒服嗎?”

這個人為什麽總是纏着我呢?

“要是不舒服的話,就到醫務室看看吧。”

在家裏聽采河小子唠叨個沒完沒了,到學校還要聽別的老師羅裏羅嗦,姜采恩的人生為什麽會過得這麽暗無天日?混帳!我禮貌性地沖社會實習教師點了點頭,就拖着沉重的腳步向醫務室走去。我突然想起今天早晨要開會的,那又怎麽樣?難道還會因為我錯過一次會議,就把我殺死嗎?

可能是因為沒開始上課的緣故,走廊裏鬧哄哄的。我經過走廊,走到了醫務室門前。三年前的醫務室很幹淨,環境相當不錯,希望現在還是這樣。以前受傷的時候,醫務老師總是很耐心地給我治療傷口。我推開門往裏一看,醫務老師不知道去了哪裏,甚至連個為了逃避零課時而在這裏做準備的家夥都沒有。

我讀高中的時候,醫務室和樓頂是逃課最好的場所。啊,對了,小商店也不能漏掉。醫務室裏還和原來一樣,整理得井井有條,我在裏面四處張望了一會兒,拉開窗簾,走到最裏面的那張床前,撲通躺了上去。睡覺是解酒的最好方法。我把松軟的棉被拉到脖子上,慢慢地進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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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嘩啦……嘩啦……嘩啦……”

耳邊傳來一陣喧鬧的聲音,我緩緩睜開沉重的眼皮。好象是翻找什麽東西的聲音,同時還有幾個人嘀嘀咕咕的聲音。我的困意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我責備着自己,一邊擡起上半身。我好象睡了好久,剛才那種脹乎乎的頭痛現在好些了。

嘩啦啦的聲音實在刺耳,我皺起眉頭,掀開門簾,從正前方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我立刻停下了腳步。

“哎呀,真是的,頭疼死了……到底是誰呢?”

是志遠小子的聲音。上次他在打群架時留下的傷口在我們家都治好了,現在又到醫務室裏翻東西,看來是又受傷了。不,這不是什麽問題。問題是什麽呢?他說的“到底是誰“是什麽意思呢?總不會是……我側過耳朵認真聽着,湖水小子特有的明朗聲音傳入我的耳畔。

“我說過了,他一定是個男人!怎麽可能是女人呢?頭發那麽短,個子又那麽高,而且非常會打架!”

“喂,臭小子,比你個子高就一定是男人嗎?現在比你個子高的女孩子越來越多了。而且頭發也可以用帽子遮擋起來嘛。還有,難道女孩子就一定不會打架嗎?我感覺一定是個女人。”

志遠這個臭小子,沒想到你的心思還挺周密的。我以為你是個笨蛋呢,沒想到,太意外了……哦,不,我現在還不能說這種話。雖然他們不可能發現打群架那天出現在現場裏的那個人就是我,但我還是暗自擔心起來,于是皺着眉頭繼續聽下去。這時,我聽見了利原小子低沉的聲音。

“和姜采恩老師的個子差不多高。”

如果現在我的嘴巴裏有可樂或者什麽飲料的話,說不定又會從我的口中噴出去,飛向半空。雖然我沒發出聲音,但是我吓壞了,心髒差點兒跳到肚子外面去了。這種狀态要是持續下去,他們究竟會說出什麽來呢?混帳!我明明知道他們不可能看出當時那個人是我,可是我還是感到不安。首先得打斷他們的對話才行,于是我又躺回到床上,假裝剛剛睡醒的樣子,我半閉着眼睛,打開門簾。

“誰這麽吵啊……”

我故意把聲音放得很低很沉,幾個小子的目光都集中到我身上。

“哎呀?”

“哦?”

跨坐在椅子上的姜利原,正在認真翻抽屜尋找什麽東西的鬥志遠,還有正在飲水機旁邊接水喝的銀湖水,我靜靜地看了看他們,然後擡起眼睛向上看,挂在牆壁上的圓鐘已經指向四點三十五分。我睡的時間太久了。混帳!

“你們又逃課了?”

我為了先把話題引開,故意這樣問了一句。湖水小子洗了洗杯子,放在托盤上,笑嘻嘻地說。

“老師也逃課了嗎?”

“我昨天晚上喝醉了酒,頭不大舒服,所以……”

我漫不經心地回答完,看了看三個家夥的面孔。臉上有許多大大小小的傷痕,還密密麻麻地貼了很多創可貼。到處都是被撓過和撕扯過的新傷口。看來他們又去打架了。

“你們的臉是怎麽搞的?”

我搔着頭發問他們,三個家夥都悄悄避開我的視線,看來一定是發生了什麽事情。和慶元工高的學生打架時已經弄得傷痕累累,現在又去哪裏惹事,傷成這個樣子?本來像糯米糕般的臉現進化成了摔碎的豆餅。采河小子會不會也是這個狀态呢?我仔細觀察着他們的傷口,這時,湖水小子結結巴巴地說道。

“不要……不要過多了解男人的世界,老師。”

“真好笑。”

如果我所知道的那個世界就是男人的世界,那麽我比你們要更清楚好幾倍。我在那個世界裏摸爬滾打了多久?你這麽個小毛孩子竟敢在我面前說什麽狗屁男人世界?

“老師,請你不要打聽男人世界的秘密,對了,你知道創可貼和軟膏放在哪兒嗎?”

看來話題已經徹底轉移開了,我松了口氣,把手伸到床底。我在熱乎乎的地板上摸索了一會兒,突然感覺手指尖碰到了個小東西。果然如此——我把手指尖碰到的東西拿出來一看,果然是和從前一模一樣的那把銀色小鑰匙。

我撫摩着鑰匙,從床上站起來,把保險櫃上面的棕色箱子拿了下來。我把鑰匙插在箱子上的鑰匙孔裏旋轉了一下,看見裏面有幾十盒創可貼和繃帶,還有藥棉和軟膏、消毒液等等。

“以前學生們總是随便拿這些東西,所以醫務老師把東西藏在這裏了。現在還在這兒。”

我從裏面拿出一盒創可貼和小軟膏,扔給志遠和湖水,他們開始照着鏡子給自己療傷。

我又把一盒創可貼和軟膏扔靜靜坐在椅子上的利原小子。這時,我突然想起醫務室裏只有兩面鏡子。我看了看他滿臉的傷痕和鮮血直流的眼角,決定做一次醫務老師,于是幫助他擦淨傷口上的血,塗上了軟膏。

我剛剛把軟膏塗在他被撕裂和撓破的傷口上,他立刻皺起了眉頭。如果換上采河小子的話,他肯定會大呼小叫地喊疼,到底是個成熟老練的家夥。

我在他的傷口上纏了繃帶,貼了創可貼,然後輕輕地甩了甩手。

轉眼間已經結束了治療,志遠坐在椅子上靜靜地看着我的一舉一動,他突然晃着腳說。

“喂,利原,我們在這次文化節上表演什麽拿手好戲?”

“誰知道呢……”

利原小子揉着貼滿創可貼的臉頰,心不在焉地回答。志遠皺着眉頭搔了搔頭發。雖說是文化節,其實和運動會沒什麽兩樣,所以我以為開完運動會就結束了,難道還有才藝表演嗎?這麽說,叫文化節也沒什麽不妥了。

“女生們決定了嗎?”

“應該還沒有吧?剛才去教室送繪畫工具盒的時候,看見她們正在商量呢。”

湖水小子回答說,志遠點了點頭。聽他們這麽一說,我産生了一個疑問,于是一屁股坐到床上問道。

“才藝表演的時候,男生和女生是分開進行嗎?”

獨自晃悠着腿的志遠小子眯縫起眼睛,好象在問我,難道你連這個都不知道嗎?他回答說。

“這樣更舒服,女生們總是堅持要表演這個,而男生則堅持要表演那個,很煩的。”

他掰着手指,搖晃着腦袋,俨然一位飽經世事滄桑的老人。是啊,小孩子們配合不默契才這樣的。啧啧,我們那時候,朋友之間的感情多深啊!

朋友站在懸崖邊上的時候,我們會把他(她)推下去;朋友在吃好吃的東西時,我們會奪過來一起吃;朋友大搖大擺地走過來時,我們會伸出腳把他(她)絆倒;朋友伸手求助時,我們會伸出腳在那只手上狠狠踩上一腳。我們的友情就是這樣亂七八糟。

人就是在互相協作,互相幫助中生存下來的。

“女孩子們說不定還會叫上老師。”

“……什麽?”

聽志遠說完,我驚訝地瞪大眼睛問他。志遠小子從椅子上站起來,撲通坐到我身邊,漫不經心地說道。

“才藝表演時允許老師參加,所以女生們說不定會邀請老師一起參加。對了,聽說這次文化節的時候還要給老師投票呢?我一定會投您一票的。”

謝謝,臭小子。看來如果女生們邀請我的話,我應該親切地拒絕才行。從剛上大學那天起我就決定再也不參加才藝表演了,一參加才藝表演,我就情不自禁地渾身打冷戰。我上高中的時候別提有多痛苦了,和高中時代相比,大學裏的那點兒痛苦根本就算不了什麽。

想起高中時代的情景,我的血液頓時向上湧起來。現在做了實習教師,當然不能再重複那種痛苦了。

我在腦子裏下定決心,絕對不能參加才藝表演。這時,湖水坐在我身邊,皺着眉頭說。

“可是,取了文化節這麽個聲勢浩大的名字,卻為什麽沒有作文比賽和繪畫比賽什麽的呢?真氣人。”

聽他這麽一說,還真是這麽回事。提起文化節,首先想到的通常不是運動會,而是作文比賽或者繪畫大賽,以及書法比賽等活動。到底是誰取了文化節的名字呢?太不會取名字了。湖水小子這麽會畫畫兒,如果參加繪畫比賽的話,肯定可以得獎,真是可惜。不過,雖然現在沒有作文比賽和繪畫比賽的活動,以後早晚還是要舉行的。

“喂,我絕對不同意!繪畫比賽上你得到最優秀獎,作文比賽上潤書小子得到最優秀獎,那麽我們呢,就只能吮吸着手指頭看熱鬧嗎?”

這就怪你們自己沒本事了,不是嗎?早知道會這樣,我是不是應該把采河小子也送到美術輔導班裏去呢?不過如果他性格像我的話,是絕對不可能去的。這麽說,潤書小子文章寫得好嗎?也難怪,他戴着眼鏡的樣子的确像個文化人。在愛玩兒愛鬧的學生中,也總會有一些愛動腦筋,學習成績好的家夥,比如泰炯。

“老師,要不要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這是真的,湖水小子和潤書都是瘋子。”

在我看來,你也和瘋子差不多。

“他們兩個人偶爾就會說出一些瘋話。簡單地說,也就是在想象的空間裏展翅飛翔。他們兩個總是躲起來說那些瘋話,所以我也不知道到底說了些什麽。有一次我不小心偷聽到了,他們在說什麽從哪裏哪裏哔哩哔哩傳來了超聲波信號。真是兩個瘋子。”

他們是說外星人嗎?我望着滿臉荒唐地坐在椅子上的湖水,突然,門開了,用發膠把一頭運動短發固定起來的潤書悄悄爬了進來。他向我必恭必敬地打了個招呼,就坐到了床上……

“哔哩哔哩……”

……我一直以為他很聰明,是個很懂道理的學生,難道在文人這個外殼之下藏着空心,難道他是個不倫不類的家夥?是啊,天才通常都是不倫不類的。天才和不倫不類幾乎是同一個級別,這也是事實。

是的,把采河小子身邊的每個朋友當成正常人看待,這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錯誤。

記得以前曾經聽過這樣一個故事。一位小學老師把一支粉筆掰成兩半,問道“這是幾個?”其中一個孩子回答說,“老師,您說的個數是指掰開的粉筆中最大的兩種物質呢,還是指一片一片散落在空中的無數粉筆末呢?”

當時我腦子裏首先浮現出泰炯小子的身影,現在又添了一個家夥。不過,泰炯小子從來沒說過什麽哔哩哔哩之類的怪話。

“您不要放在心上,老師,這兩個小子都瘋了。我們把他倆從白房子裏帶出來的時候,應該準備好藥物的,當時不小心忘掉了,所以他們就變成了這個樣子。現在采河小子到山坡上面的白房子裏取藥去了,您先忍一忍吧。”

志遠啊,我不知道這話該不該說。在我看來,你比他們倆瘋得更厲害。潤書小子怎麽說也是因為承受不了自己天才的大腦,才變得不倫不類的,可是你又不聰明,怎麽會這個樣子呢?

難道只有耳聞未見其人的真正不倫不類就是他嗎?我仔細地觀察着志遠小子的臉,這時,湖水輕聲而且平靜地開口說道。

“喂,鬥志遠,看來你是不相信我們說的話……你這樣下去會碰壁的。看來你還沒聽說前不久從外星秘密進入地球的傳說中的藥物……”

再和這些家夥們呆在一起,我大概也要瘋掉了。我原來以為,不管怎麽樣,畢竟還有湖水這麽個頭腦清醒的家夥,沒想到他的話也給了我當頭一棒。

受到了這麽嚴重的打擊,我緊緊抓着頭。這時候,門輕輕地開了,班長小子探頭進來,一看到我,趕緊開門進來了。

“老師!”

“怎麽了?”

班長小子滿臉喜悅地撲過來,我用腳攔住他問道。不管我用腳踢他,還是怎麽樣,這個家夥臉上一直笑得像朵花兒似的,他說。

“女生們讓我來找您。”

明明當上了班長,可是不但不能指使別人做事,還要被女生差遣。這個班長,還有那些差遣班長的家夥,啧啧,徹底亂套了。我們班的确有點兒奇怪。

“女生們為什麽要找我?”

“要和您商量文化節才藝表演的事情。”

果然被志遠小子言中了。我要不要在彌阿裏鋪一張草席,讓他到那裏去做生意賺錢呢?班長小子仔細觀察我的臉色,他似乎猜出我不想去,迅速地跑過來,貼在我腿上。啧啧,班長啊,班長,你這麽卑屈,将來能有什麽用呢,哦?

“老師,求求您跟我走吧。”

“你是誰,你認識我嗎?”

“老師——!”

坐在前面的湖水小子帶着同情的目光看了看班長,可是我沒有在意班長小子可憐巴巴的表情,而是回憶起了從前在慶典活動中的往事。

我不想回憶起關于慶典的種種往事,于是趕緊甩開班長的胳膊,敏捷地推開醫務室的門,準備到樓頂放放風。這時,利原小子低沉的聲音回響在我耳邊。

“聽說這次文化節在獎品中投入了很多錢……”

聽他這麽說,我的腳好象粘在地上似的,一動也動不了。不,準确地說,是他這句話中所包含的“獎品“這個單詞阻攔住了我的腳步。

我是誰?我是世界上最殘忍的姜采恩,同時也是見到免費的午餐就迷失雙眼的姜采恩,甚至還被冠以“蠟筆小葵“的外號。想到這裏,我突然意識到“蠟筆小葵“這個名字也不是空穴來風。不知道利原小子是不是知道我受不住免費午餐的誘惑,所以才故意這麽說呢?反正我已經忍不住垂涎三尺了。

“獎……獎品……?”

“聽說這回學校把管理運營資金中的很大一部分用來買才藝表演和運動會的獎品……”

“班長啊,你要帶我去哪裏?”

利原小子的話還沒說完,我就拎起了趴在地上的班長。班長像一條長長的鱿魚似的被我拉起來,他似乎終于看到了一絲希望,臉上頓時浮現出桃紅色的光芒,他回答道。

“去教室!”

我剛想拉起班長出去,只是,志遠小子用寒心的目光看着我。哼,你這個家夥還小。我嘛,我沒有機會腐敗,但是我也沒有過分沉迷于什麽東西,難道不是嗎?我和別人相比,只是稍微——只是稍微有那麽一點點——更喜歡免費午餐而已,不是嗎?

我沖利原小子嘻嘻一笑,拖着班長離開了教室。雖然是上課時間,但因為忙着準備文化節的緣故,很多老師都讓學生們自習,所以每個教室裏都亂糟糟的。

我們倆邁着沉甸甸的腳步走了半天,終于看到了寫有“二年級四班“字樣的牌匾。

把我帶了回來,班長似乎終于放心下來,他舒适地松了一口氣,我看了看他,打開教室門走了進去。

可能老師讓學生們自習,然後自己走了,教室裏只有幾個女孩子,她們把桌子聚到一起,圍坐在四周。雖然一個男生也沒有,但她們的姿勢的确讓人說不出什麽來。

“哦,老師您來了?”

一個只記得長相不記得名字的女孩兒看到我,她的話音剛剛落地,圍坐在一起的小家夥們都把目光聚集到我身上。這麽一看,她們還真像個什麽暴力組織的聚會,如果每個人嘴裏叼上一支煙,手裏再拿上一把刀,那真的就變成一幅畫兒了。

“你們叫我幹什麽?”

雖然我已經知道了,但是考慮到禮節,我還是問了一句。這時,一個把黑發梳成兩股小辮子的可愛女生回答說。

“我們在讨論這次運動會和才藝表演的事情,剛才校長還特意為這件事情到我們班來過。他看到您不在,氣得咬牙切齒地離開了……您到底在哪兒做什麽了?”

真該死,看來這應該是我上課的時間。我應該去找章魚頭,告訴他我去醫務室休息了一會兒。不過,那樣的話,他又會沖我唠叨開了。難道章魚頭有什麽話要對我說,所以才到教室裏找我?關于投票的事情,他從來沒對我說過,難道是在為這個事情而良心不安?

“是嗎,校長說什麽了?”

我随便坐在一張課桌上問道,剛才那個梳兩股小辮子的女生又回答了我的問題。

“校長好象在這次活動中專門為實習教師投票準備了特別的活動,通過各班的才藝表演進行對抗。校長說您沒參加會議,他不放心,所以特意過來看看……”

活動,又是什麽該死的活動,他這次又要策劃什麽事情?

“哦,那是什麽活動呢?”

我皺起眉頭問,這時,埋在女生中間的恩姬兩手插兜,一邊向我走過來一邊說道。

“您就當作是你死我活的才藝表演就行了。聽說是為了選拔出兩名教師而特意準備的活動。首先,由實習教師做副班主任的四個班級分別在同一時間和不同地點舉行才藝表演。時間大約三十分鐘,和音樂會差不多的活動。因為同時舉行,所以必須比別的班更引人注目才行,而且要更出色。在三十分鐘的時間裏,觀衆們在四個地方來回輪換着觀看。所以一定要抓住這些觀衆的心。如果四個班級中有一個班在人氣方面占有絕對優勢,觀衆都聚集到那一個班裏,而其他班級就只能在沒有觀衆的冷清狀态下進行才藝表演了。而且,才藝表演過後,馬上就進行教師投票。所以說呢,在才藝表演中吸引的觀衆越多,把自己表現得越出色,投票率就越高。”

恩姬表情嚴肅地說,我慢慢皺起了眉頭。看來章魚頭也大動腦筋了……這麽說,如果才藝表演搞砸了,那麽教師這個位置也就會離我遠去?混帳,我剛才應該開完會再去醫務室的,都怪社會實習教師。

“這個……看來得好好準備才藝表演了。”

我皺起眉頭說道。恩姬的表情更加嚴肅了,她開口說道。

“這可不是那麽容易的。”

“為什麽?”

我反問了一句。這時,恩姬拉過一把椅子,坐在我的面前,把胳膊拄在桌子上,表情幾乎凝固了似的開口說道。

“我們學校裏可以做為才藝表演舞臺的地方,只有禮堂、食堂和操場上的早會臺。而其他三個班級已經把這個位置占用了,我們班到哪裏舉行呢?”

我快要氣瘋了。趁着我因喝醉酒而不在的這麽短的時間裏,他們的進度怎麽這麽快呢?難道是章魚頭為了除掉我,故意趁我不在做了手腳?

啊,混帳!怎麽從開始就這麽不順利?要不就在操場上舉行?不行,雖然操場很大,但不能吸引太多觀衆。如果沒有個稍微高點兒的臺子什麽的,後面的觀衆就會因為看不清楚而煩躁,所以操場絕對不适合做舞臺。

“現在男生都跑出去尋找可以做舞臺的地方了。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一個像樣的地方。還有,老師您去說服利原和他們那夥人吧。如果他們上臺的話,就憑那張臉蛋,也能吸引很多女觀衆的。”

外貌?從古至今,外貌的作用似乎從來就未曾改變過。我正在和女生們讨論活動場所的問題,那些出去尋找場所的男生終于回來了。他們粗魯地推開前門,一個個走了進來。

大概找了好久,他們都上氣不接下氣。看到他們這個樣子,我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

他們都在為我而辛苦,文化節活動結束後,要不要給他們買點兒好吃的東西?我一個一個打量着他們。這時,小哲拍打着胸脯說。

“可……可是……老師,大事不好了……除了禮堂和食堂……呼呼……呼呼……除了早會臺,呼呼……其他像樣的……舞臺……呼呼……一個……呼呼……一個也找不到……,呼呼……呼呼……”

聽完小哲的話,我的眉頭又皺了起來,抓着頭發。可是我們又不能在操場裏搭建一個舞臺……要不就在教室裏?不行,在教室裏舉行才藝表演的話,這麽狹窄的空間能容得下幾名觀衆呢?那不是找死嗎!

“真的一個地方也沒有了嗎?”

友真似乎在認真思考什麽,她又問了一句,小哲撩起被汗水濕透的頭發,點了點頭。真是慘到了極點。如果我早晨參加會議,可能情況就會好一些。我正抓着頭發,煩惱不已,突然,前門開了,那張我并不願意見到的面孔出現在我面前。

這個狐貍精女人又有什麽事?

“你有什麽事嗎?”

我毫不掩飾自己的厭惡情緒,冷冰冰地問道。可是三班實習教師卻笑眯眯地張開她像剛吃過老鼠似的鮮紅嘴唇。

“我看你沒參加早晨的會議,心想你會不會在教室裏呢,果然在這裏。呵呵呵,你聽校長說了嗎?這次事關生死的才藝表演,我們班将在早會臺上舉行。操場那麽寬敞,你們可以在另一邊舉行啊,怎麽樣?除了那裏,大概沒有其他可以用做舞臺的地方了吧。總不能在這狹窄的教室裏舉行吧?呵呵呵!你加油吧!”

……家政實習教師咣地一聲關上門,走了出去。教室裏流淌着莫名其妙的寂靜。這個女人到底為什麽要闖進其他班的教室,搞得別人心緒不寧?她的性格真是夠奇怪的。我真想在一個漆黑的深夜裏狠砸她的後腦勺,讓她在醫院裏住上一段時間。

我突然變得不耐煩起來,粗魯地把頭發撩起來。這時,上次體能訓練時在摘取幸存者錦旗比賽中相當活躍的詩允皺着眉頭說道。

“老師,我死也不願意見到那個實習教師的嘴臉。”

她這話剛一出口,全班都躁動起來。自從上次突然沖進我們班說些不可思議的話離開以後,我們班同學就已經很讨厭她了,所以大家不可能對家政實習教師懷有什麽好印象。

不管怎麽說……我一定得消消她的銳氣,心裏才能舒服些。她那得意洋洋的嚣張氣焰怎麽才會消減呢?我撫摩着下颌,走起神來。這時,友真一邊用鉛筆芯紮着書桌,一邊嘀嘀咕咕地說。

“混帳,沒有那種一次性的舞臺嗎?不用花很多錢,搭完之後馬上就可以撤掉的那種……”

是啊,要是有這種一次性舞臺就好了。說實話,想在操場裏搭建一個大型舞臺,無異于癡人說夢。開運動會的時候,操場必須騰出來。也就是說,舞臺必須等到運動會結束以後再搭建,可是怎麽可能在那麽短的時間內搭建出舞臺來呢?何況還要花很多錢的。

要是真有一次性舞臺就好了,馬上就能建好,然後很快就可以拆除……等一等……一次性舞臺……?啊哈!我怎麽沒想到呢?一次性舞臺……不是已經有了嗎?那是一個很容易找到,而且不需要花錢,很快就可以搭建起來,又随時可以拆除的最佳舞臺!

“所以嘛,我希望你們協助我,知道嗎?”

我的話一說完,采河小子輕輕揉着肚子點了點頭。我把剛才從學校裏聽來的消息告訴他,要他在文化節時跳舞,他說他很忙,想逃跑,于是我狠狠揍了他一頓,現在他才肯乖乖聽我的話。

他揉着被我拳打腳踢過的肚子,認真聽我說話。他好象突然産生了什麽疑問似的,擡起頭問我。

“可是,舞臺呢?你不是說沒有舞臺嗎?”

“舞臺的事情你就不用擔心了,我已經有主意了。你帶着你們那夥朋友好好準備一下在才藝表演上的節目吧。時間要在三十分鐘以上,所以你們這個節目要保持在五分鐘左右。如果總是那幾個人在臺上表演的話,可能會很沒勁,所以我想讓大家輪流上臺表演。女生、男生還有你們幾個人,這種方式,知道了嗎?”

我又強調了一遍,采河挨打的部位好象很疼的樣子,他皺了皺眉頭,用力點了點頭。男生們自己已經說過要好好準備才藝表演,我又吩咐過采河他們幾個,現在只剩下女生和我了?文化節在十天之後舉行,雖然時間有點兒緊迫,但還算夠用。等到那時候,他們這幾個家夥臉上的傷疤也會好得差不多了。我看了看采河小子臉上密密麻麻的創可貼,嘻嘻笑了笑。這時,采河小子突然撓着頭皮問我。

“可是姐姐,你和那些女生做什麽呢?”

“……這是秘密!”

聽了我的回答,采河小子面帶荒唐的表情。我把他一個人扔在客廳裏,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曾經一度被我遺忘的有關才藝表演的往事又像噩夢般重現在我的腦海。我竟然要再次經歷這段噩夢……而且這次……比上次更難辦!

“哇!老師您太棒了!”

我根本沒把在旁邊歡呼雀躍的友真放在眼裏,透過教室裏那面全身鏡看到的男人身影充滿了我的視野。

鏡子裏的男人看起來就像歐洲中世紀的人,一頭黑線團般的長頭發用藍布條半束起來,頭上輕輕扣着一頂黑色的硬邦邦的禮帽,身上穿一件休閑套裝,燙得整齊筆挺的淡綠色襯衫和深藍色領帶把他整潔而高貴的氣質表現得淋漓盡致。

他個子很高,有着平坦而寬闊的胸膛,但是面部曲線卻相當細致,看上去就像是扮成男妝的女人。

我緩慢地舉起右手,這時,鏡子裏的男人舉起了左手。我緩慢地舉起了左手,這時,鏡子裏的男人舉起了右手。

……我久久地注視着鏡子,然後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真是“嘆為觀止“!僅僅是男裝還不夠,還要穿上套裝……男人怎麽會經常穿這種不方便的衣服呢?

休閑套裝是學生或者剛剛踏入社會還不适應套裝的人常常穿在身上的便捷套裝,所以我以為一定會比普通的套裝舒适得多。但是當我真正把它穿在身上時才知道,絕對不是這樣的!一點兒都不舒服。

脖子在領帶的束縛下,很不舒服;腰部也被輕輕地束起來,也不舒服,還有那種筆挺的感覺也讓人感覺到沉重。難道我真的要穿着這身衣服去跳舞嗎……想到這裏,我摘下禮帽,嘆了一口氣。友真在旁邊觀察着我的打扮,說道。

“不要嘆氣,老師,我覺得挺像那麽回事的啊?我本來想帶條紋裝過來的,因為條紋裝穿在身上要比休閑套裝更顯得腿長。因為那是豎紋的嘛。不過現在看來,休閑套裝要比條紋裝舒服得多,老師您應該覺得很幸運才對。這是最柔軟最舒服的,而且價格也很昂貴。”

生怕誰不知道她是西服店老板的女兒,這就開始長篇大論地講起套裝來了。我用手心捂住友真的嘴巴,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看了看四周。

女生們都聚集在一起,我看了看她們穿的衣服,情不自禁地搖起頭來。她們到底在哪裏弄到如此暴露的衣服呢,真是值得懷疑。

有的女生穿着緊身的吊帶背心和超短褲,有的穿着短得不能再短的迷你裙。看她們穿成這個樣子,我又發出一聲嘆息。二十歲的人了,還要扮成男妝混在裸露得很嚴重的學生中間跳舞嗎?天啊,這日子沒法過了……還不如殺死我算了,殺了我吧。

我搖了搖頭,又猛地坐回到椅子上。在這次才藝表演上,我們的創意是以電影《紅磨坊》的插曲《LadyMarmalade》為背景音樂,四名男子被無數美女包圍起來跳舞。真是太瘋狂了。

不得不扮成男妝的四個不幸人物是我和恩姬,還有因為中性的性感而深得全班男生和女生喜歡,梳一頭短發的女孩兒尹真英,以及輕輕露出一顆虎牙看上去很可愛的女孩兒蘇惠英。惠英看起來還是稍微有點兒像女孩子,但是恩姬和真英化過妝以後,我都覺得她們渾身上下透露出男孩子的氣質。我覺得詩允要是這樣打扮一下應該也很不錯,可是這話剛一出口,詩允就不知跑到哪裏去了,現在還沒見到她的人影。

我偷偷往鏡子裏面看。化得很濃很粗的眉毛和纏了一層層繃帶而顯得緊繃繃的胸部,不知為什麽,這些都讓我産生一種很親切的感覺。哈拉決定關上店門來幫助我化妝和做發型。按照她的性格,必須得有點兒什麽條件她才能答應幫忙的,但是我甩出恩姬的名字威脅她,她很爽快地答應了。

我靜靜地看着旁邊走來走去的友真,這樣下去,恐怕就不是才藝表演的問題了,我說不定會因為破壞風氣罪而遭到章魚頭的訓斥。我注視着旁邊一邊解領帶,一邊發牢騷的恩姬,這時,友真突然把手搭到我的肩膀上,問道。

“老師,您認識的人中,有沒有從我們學校畢業的,而且長得很好看的學長?”

“……當然很多。”

要說長相好看,哈拉那張臉走到哪裏也不遜色;月亮小子和海新的外貌也是上檔次的,足以迷倒衆多女生;緒輝學長的帥氣連我都不得不嘆服。不過她問這個做什麽呢?我驚訝地看着她,友真放心似的繼續說道。

“我們跳這個舞蹈也就五分鐘多點兒,男生說他們的舞蹈也不到十分鐘,采河他們幾個人最長也就是五分鐘,所以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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