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01
春雨時節，細雨紛飛，微風拂過，吹落了桃花瓣瓣，拂起了楊柳依依。
江城，路家，聽霜院。
院內，桃花灼灼，甜膩的香氣幾乎能熏染人一身，院內小厮丫鬟來去匆匆，腳步輕快。
屋內。
熏香袅袅，不大的屋子裏，或站或坐，幾乎将整個空間填滿了。
路随星此時思緒還不甚清明，雜七亂八的東西一股一股地往裏面竄，只覺得腦袋昏昏沉沉不知今夕是何年。
“李大夫，你可得好好給寶兒再看看吶，他怎麽可能會無緣無故就暈倒了呢？”
路成功真的很難想通，自家寶兒一日三餐，盡是絕對營養的珍馐美食偶爾還會加上一兩道溫養身子的十全大補湯。
甚至晚上他還讓小厮看顧着寶兒鍛煉身體，斷不會身體亞健康。
可是偏偏就這麽奇怪，平日裏活潑亂跳的寶兒竟然毫無征兆地暈倒了，全城大夫都請了一個遍，當真是除了暈倒時腦袋上不小心磕的那一下，真的再挑不出半點毛病，可是這怎麽可能呢？
床榻上，卧躺着的少年，五官很是精致，但那臉色看起來很是蒼白，似彎月般漂亮的瞳孔緊閉，翹卷的濃黑睫毛仿佛在微微顫抖，看起來像是在為夢魇所擾，叫人一看就忍不住心生憐惜。
就連平日裏對他不甚在意的路夫人有那麽一兩個瞬間臉上都鋪滿了柔和的母性光輝。何況是本就對路随星十足在意的路成功，更是心疼不已。
本來就身體就單薄，這麽一病，恐怕連陣風都能吹倒。
想到這裏，路成功心裏像是被烙鐵燙了似的難受，看向老大夫的眼神也越發濃烈了些，老大夫吓得把脈的手差點沒有穩住。
路成功是出了名的兒控，整個江城都知道惹誰都不能惹路家少爺，尤其是路家大少爺路随星。雖然路随星是路成功第一個老婆生的孩子，卻也是路成功心裏最在乎的那個兒子。哪怕路随星現在已經十六歲，路成功也把他當成小孩子一般寵愛着。
因此，這次路随星無故暈倒，令得不少人将目光放在了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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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說，路家恐怕要變天了。
老大夫粗粗地擦了一下汗，盡量忽視旁邊那灼人的目光。
在他來為大公子診斷之前，江城最好的十九個大夫都已經排着隊給路公子看過了，且都是一個口徑：無大礙，身體倍棒，很快就會醒。
偏偏路成功就是不相信，硬是覺得江城所有的大夫都欠缺了點火候，也不知道從哪個人口裏得到的消息，從山溝溝裏把他這個赤腳大夫挖了出來。
老大夫在心裏面悠悠嘆了一口氣，城裏的大夫不香嗎？
指間傳來的脈搏平穩有力，也沒有什麽異常情況，确實非常的健康。
老大夫也不明白為什麽大少爺還沒有醒，按理說都折騰了一個上午了，不管什麽原因都應該醒了啊？！
連拿銀針戳都沒有醒，真是難辦啊！怪不得城裏的那些大夫跑得比兔子還要快。
老大夫實在瞧不出什麽毛病，于是他小心翼翼地旁敲側聽：是不是大少爺不小心踩到什麽？滑倒了導致嗑着了腦袋，然後導致昏迷？
“不可能！！”
旁邊的仆從都看見了，就是自家的寶兒就是無緣無故暈倒的。
無緣無故！！！暈倒！！
而且乖崽暈倒的地方，他也檢查過了，光禿禿的一片，除了花就是草，要不是暈倒，還不會磕着腦袋。
路成功很怕自家寶兒患了自己不知道的什麽隐疾，眼眶咻地紅了，穩穩握住老大夫的手，泛着淚花的老眼十分誠懇，“李大夫，你再看仔細些，放心，路家家大業大，就算再珍稀的藥材都能找到。你盡管放心動手，只要把我寶兒治好就成。”
老大夫簡直驚恐：老爺，說實話，我覺得你才有點問題吧？麻煩放開我的爪爪。
老大夫也是很難受啊！大少爺臉色是蒼白了些，是還在昏迷中，但是身體底子倍棒，早晚會醒的，到時候就算是圍着江城跑上三四圈都沒啥問題的。至于為什麽會突然暈倒，我真的是學藝不精。
屋內的越發嘈雜，就連路夫人也勸不住。
路成功不想讓老大夫走，反正路家有的是屋子，可以随便睡。
老大夫苦着一張臉，絞盡腦汁地想要掰開路老爺緊緊握着他的手，可憐巴巴地皺着一張老臉，“路老爺，你可憐可憐我家豬吧！我家母豬才下了小豬崽兒，真的得回去啊！不然我明天再來，可好？”
而且，你就算把我留在這裏也沒用啊！
路公子真的啥病沒有，只需要醒來後好好吃吃喝喝就行了。
“不好不好。”
路老爺不假思索地搖頭。當即表示你家的豬我可以去幫你養，反正路家家大業大，不至于連幾只豬崽待的地方都沒有。至于城裏的大夫……咳咳，不提也罷。
本來還事不關己坐在一旁專心致志哄小兒子路成學的路夫人聽到這話，簡直要昏厥。要是路成功真的把老大夫家的小雞小鴨小豬全部接到他們路府來養，她簡直無法相信那個雞飛狗跳豬滿地跑的畫面。
可是路成功實在太倔了，決定的事情，十頭牛都拉不回來。偏偏懷裏的路成學亮晶晶地睜着雙眼拍着小胖手叫好。
要不是路夫人将這小家夥穩穩抱住，不許他胡說，說不定這小家夥還要在自家爹與老大夫的争執中再摻和一腳。
聽到這裏，本來還有些暈暈的路随星成功地打了個寒顫。
小巧的喉結微微滾動了下，洩出輕微的氣息，一瞬間就将房間裏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衆人都下意識地放輕了呼吸……
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可能因為睡得久了，眼角處有一抹漂亮的嫣紅，為這張蒼白的小臉添了幾分顏色。
那雙漂亮的眼瞳還帶着微微水汽，看起來十分迷茫。
露在外面的手，順勢拉上了路成功垂在床邊的袖袍，軟軟地叫了一聲，“爹。”
“哎！爹在呢。”
路成功心一下子就軟了下來，連老大夫也顧不上，就激動地将自家乖崽扶了起來，讓他靠在床欄上，還貼心地給自家寶兒披上了一件薄衣。
那粗狂的聲音柔和得像是天邊最為軟綿的雲朵，有些手足無措地伸手碰了碰路随星的額頭，“乖崽，有沒有哪裏不舒服？我正準備請李大夫來咱家常住，要是有什麽不舒服可以随時找他。”
城裏的大夫太固執，不好請，還是山裏的大夫好請一些，只需要幫他養養雞鴨豬……
老大夫顫顫巍巍地退到後面，一雙老眼似泣含淚。不，我沒答應。雖然大公子确實是乖崽，但是我還有豬要養呢！
聽到路成功這話，路随星撐着的手臂差點一軟，猛烈咳嗽起來，吓得路成功當即要與老大夫簽訂協議，這叫沒問題？
路随星見他爹躍躍欲試，連忙開口阻止，“爹。放他走，我真沒事。”
聲音铿锵有力，眉眼間帶着堅持，就連被路成功拉着的手都緊了緊。路成功都怔了怔，路随星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說錯話了，又皺着鼻補充道，“爹，我不喜歡家裏養豬，臭臭的，不好聞。”
“好好好，不養不養。”
老大夫連忙松了一口氣，他真怕路老爺把他家的小雞小狗小豬全部搬到路家來，他真的消受不起。
路夫人也舒了一口氣，雖然面上保持着當家主母的雍容姿态但其實心裏面快樂得想要搖旗吶喊。
整個屋裏最不高興的恐怕只有小胖子，聽得大人迅速做了決定，差點憋着嘴哭了起來。還好路夫人眼疾手快，捂住自家小兒子嘴的同時，命人迅速給了診金，老大夫沒有半點猶豫迅速提腿溜了。
要是再待下去，誰知道路成功會不會反悔。
路成功還感嘆了一句，“李大夫腿腳可真靈活，果真是老當益壯。”下次有機會還找他。
路家，果真是恐怖如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