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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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紅的錦帷帳子動了動,接着被一只大手用力拉開,林鳳祁從帳子鑽出來,伸了個懶腰,然後露出一個食飽餍足的表情來。而經過一夜摧殘的茵娘就沒有這麽好運了,坐在床上,累得連眼睛都睜不開。
林鳳祁回頭看着還不住打着瞌睡的妻子,一夜雨露澆灌,餘韻未消,雙頰帶粉,嬌豔得如清晨還帶着露珠的牡丹。此刻盤腿坐在床上,眯着眼,如小雞啄米一般的腦袋直往下掉,長長的睫毛,如蝶翼一般不斷的顫動着。
林鳳祁心情愉悅的笑了笑,然後趁着她不注意,走過去扶起她的腦袋,深深的吻下去,接着在她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又快速的離開,裝作什麽都沒發生一樣吩咐外面的丫鬟進來服侍,徒留茵娘坐在床上露出先疑惑後害羞的表情。
丫鬟們魚貫而入,服侍兩人洗漱穿衣。沐浴過後,茵娘由着青花、青藤幫她穿上适宜的新婦衣裝,畫上适宜的新婦妝容。等青藤最後幫她帶上一對蓮米大小的珍珠耳環時,茵娘擡頭看了看黃銅鏡中照出來的少婦,周身珠翠環佩,頭上金釵步搖,眉眼之中j□j 盎然,經了兩頰胭脂的點綴,更顯得嬌豔生動。
另一邊,林鳳祁神清氣爽的伸出手,由着青蕪和芳洲服侍他穿上衣服。
站在前面服侍林鳳祁整理衣領的青蕪,擡起頭看了一眼面前的主子,身材英武,面容俊秀,一雙桃花般的眼像是會勾人似的,令仰望他的女人神魂颠倒。她心口突突一動,只覺得這世上再找不出這麽美好的人兒。她的手似有似無的在他胸前的皮膚上滑過,在他身子一顫低頭望向她時,眉眼含春的向他一笑。
林鳳祁心頭一怒,躲開她放在他胸前的手,狠狠的瞪了她一眼。青蕪心中一慌,直接跪倒地上,眼睛紅紅的望着林鳳祁,委屈的喊道:“少爺!”
正在對着鏡子整理妝容的茵娘從鏡子中看到這一幕,奇怪的問道:“怎麽了?”
林鳳祁沒有說話,目光寒冷的看着青蕪,原來站在一旁幫林鳳祁整理衣袖的芳洲見了,連忙走過來,用腳輕輕的踢了踢青蕪,小聲斥道:“還不快下去,連點小事都做不好,要你何用。”接着就拼命的對青蕪使眼色。
青蕪聽見芳洲的話并未動作,直到看到林鳳祁越加寒冷的眼神,這才不甘心的擰了擰自己的衣袖,對着林鳳祁磕了一下頭,道了聲“奴婢告退。”然後不甘不願的出去了。走路時遇到正從梳妝臺上走過來的茵娘,屈膝福了福禮,道了聲:“大少奶奶。”也不等茵娘喊起,自己就站起來出去了。
站在茵娘身後的青藤見了,皺了皺眉頭,剛才發生了什麽事情小姐可能沒看到,但她卻是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主子成親的第二日早晨,當着新主母的面勾引主子,也只有這麽沒有尊卑規矩又沒腦子的人能做得出來。
林鳳祁看着走出去的青蕪,也是皺了皺眉頭,道:“真是越來越沒規矩了,等過了新婚期,就讓母親将她打發出去。”
茵娘過去抱了抱林鳳祁的手臂,抱怨道:“哎呀,剛成親就說這些,多沒勁啊,也不吉利。不想讓人服侍,當初幹嘛讓人家進你的屋。”
茵娘此時已經梳了婦人的發髻,偏矮的堕馬髻,上面插了一支釵尾鑲紅寶石的步搖。步搖雖漂亮,但卻沒有掩了被戴之人的光輝,林鳳祁只覺得,在寶石的映襯下,茵娘反而更加的光彩照人。
林鳳祁捏了捏茵娘的下巴,道:“小醋壇子,我怎麽聽這話覺得酸溜溜的。”
茵娘擰了擰丈夫的手臂,嗔道:“我就吃醋怎麽啦,你現在嫌棄也晚了。”
“誰說我嫌棄了,我喜歡的緊。”說完牽過茵娘的手,道:“走吧,到中堂去,免得讓爹和娘等久了。”
兩人并着一群丫鬟浩浩蕩蕩的到了中堂,林侯夫人和林侯爺已經在上首坐着了,其他的一些叔伯嬸娘并少爺小姐,以及出嫁回來觀禮的姑奶奶們都或站或坐的等在中堂。見了茵娘和林鳳祁進來,向來會調節氣氛的梁氏笑着道:“我們大少爺和新少奶奶來啦!”
茵娘羞澀的低下頭,慢了身邊的丈夫一步進來。
有丫鬟在地上鋪了錦墊,茵娘和林鳳祁跪上去,先是林鳳祁給林侯爺奉茶,接着茵娘也接過丫鬟們端過來的茶水,舉過頭頂,遞給林侯爺:“公爹,請喝茶!”
林侯爺在侯府就是一個布景板的存在,在需要他的時候就出現一下。他也向來沒有什麽大主意,本來他覺得這個媳婦兒家世太低了些,有些配不上他家,但後來林侯夫人說好,說娶了茵娘對兒子的前途有幫助,那他便也覺得好咯。反正家裏都是林侯夫人做主,林侯夫人說的話從來沒有錯過。
此時他端起兒媳婦的茶,随意的喝了一口,說了幾句不痛不癢的:“好好侍奉世子。”之類的,接着便遞上了林侯夫人早給他備好的紅包。
茵娘接過紅包,說了“謹記公爹教誨!”,再遞上自己做的鞋襪,接着兩人又給林侯夫人奉茶。林侯夫人要比林侯爺真心實意的多,對着茵娘滿意的笑了笑,接過她手中的茶,抿了一口,笑着道:“乖,你夫妻二人要同心協力,盡快給家裏開枝散葉。”說完将一個描金的匣子遞給茵娘,裏面放了一對龍鳳銜珠的金釵,一對石榴款式金玉戒,和一對羊脂玉手钏。
茵娘接過來,用手掂了掂,只覺得不輕,應是價值不菲。此時不好拿出來研究,卻是直接遞給了身後的青藤拿着。茵娘謝過林侯夫人之後,同樣給林侯夫人送上鞋襪。
敬過公婆茶,接着是拜見叔伯嬸母。
先是林大夫人董氏,對叔伯嬸母無需行跪拜大禮,此時茵娘僅是屈膝對着董氏福了一禮,道:“見過大伯母!”
董氏扶起她道:“自家人,不必如此多禮。”說着送了她一對通體碧綠的翡翠手镯,成色極好。董氏又接着道:“這是我的陪嫁,這顏色配你們年輕人極好,你留着戴吧。”
茵娘道了謝。接着又給林二爺和梁氏福了一禮,林二爺和林二夫人向來跟林侯爺和林侯夫人親近,梁氏也喜歡茵娘,此時自不會為難她。梁氏伸手握着茵娘的手,然後将茵娘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笑道:“人比花美,原就長得好顏色,現在看起來,更是讓人睜不開眼睛了。”說着又轉頭對林侯夫人道:“三弟妹好福氣,聘了個這麽好的兒媳婦,都說三弟妹眼光毒辣,下次我們郦哥兒娶媳婦的時候,也要請三弟妹掌掌眼才好。”郦哥兒是梁氏和林二爺的次子。
林侯夫人笑道:“二嫂您張嘴才是毒辣,死的也能被您說成活的。”
茵娘在旁邊抿着嘴笑。梁氏道:“我只當弟妹你是在稱贊我。”說着就将一只裝了雲鳳紋金簪的匣子遞給了茵娘。這支金簪一拿出來,不但是茵娘,就連林侯夫人都有些驚呆了。
金簪以金絲壘成卷草紋樣襯底,其上用金絲做成立體的如意雲紋,一只鳳凰翺翔其間。鳳凰與雲紋皆用細如發絲的金絲壘成。這樣精湛的手藝,也只有當年唐家鋪的唐師傅能做得出來吧,只可惜,唐師傅去世後,其子女皆無學成他的手藝。物以稀為貴,當年唐師傅打造的首飾,便也越見貴重。
梁氏的庶女出身,雖說生母得寵,但這樣的首飾,怕也是她壓箱底的好東西了,此時将它送給了茵娘,雖說有茵娘是陳嫔之妹的因素在,但另一方面,卻也看得她确實是喜歡茵娘的。
茵娘真心實意的對梁氏福了一禮,道:“讓伯母破費了!”
梁氏拍了拍茵娘的手道:“以後戴了這簪來讓伯母看一下,這樣的好東西,也只有你這樣的樣貌壓得住場。”
茵娘聲:“是,以後定戴了給伯母瞧瞧。”
梁氏笑着點了點頭。茵娘接着又往下,向林四爺和林四夫人郭氏行禮。相比梁氏,四夫人郭氏送的就比較普通了,是一支金鑲玉蝴蝶簪,款式也比較陳舊。郭氏道:“我不比大嫂和二嫂,陪嫁裏面就有好東西,這簪子雖不貴重,但也是我拿得出手的好東西了,你莫要嫌棄。”
郭氏是八品京官的嫡女,嫁妝并不豐厚,林四爺是婢生子,生母又犯過錯,從小長得畏畏縮縮的,并沒有大出息。分家出去後,兩人僅靠分得的田畝過活,家中并不寬裕。林四爺跟林二爺和林侯爺都不親近,以前的林大爺倒會憐惜他幾分,但他卻早早的去了。也因此,林三爺承爵後,林四爺平時便少在侯府內走動,連帶着郭氏也不常來。茵娘對郭氏并無太大的感覺,只是今日她這話說出來,總讓人覺得有種哭窮的感覺在,讓人覺得不那麽得勁。林侯夫人聽完她的話,有些不高興的皺了皺眉頭。
但畢竟是長輩,郭氏說什麽,茵娘是不好說什麽的。接了她的禮,給她屈膝福禮道謝。
接下來是林家的少爺小姐們。
大房的鄠哥兒;二房的兩位嫡少爺和一位庶小姐鳳邴、鳳郦和鳳芙,以及鳳邴的妻子羅氏;侯府的一位嫡少爺和兩位庶小姐鳳鄯、鳳芷和鳳螢,四房的一位嫡少爺、一位庶少爺和一位庶小姐,鳳鄰,鳳郴和鳳若。
先是梁氏的長子林鳳邴及其妻子羅氏,林鳳邴比林鳳祁年長,需要茵娘和林鳳祁給他們二人行禮。羅氏是羅禦史的幼女,禦史是正二品官,本來以林家二房庶出又從侯府分家的身份,是攀不上羅家的嫡女的,據聞是因為林鳳邴當初外出收租回來時,救了去上香遇到歹徒的羅夫人和羅小姐一行,羅夫人覺得這救命恩人人不錯,梁氏善經營,林家二房雖無人出仕但田畝鋪子頗豐,雖分家出去,但跟侯府的關系聽說搞得不錯,于是便決定将自己的幼女嫁給了林鳳邴。羅氏性子像梁氏,也是個長袖善舞會奉承的人,此時茵娘給她行過禮,羅氏笑着将茵娘扶起,又誇了幾句弟妹果然天生麗質,與世子天作之合之類的,然後送了茵娘一副赤金頭面。茵娘道過謝。
接着就是餘下的一些沒有成過親的少爺小姐,茵娘作為長嫂,現在則需反過來由他們見禮,茵娘送上見面禮的。茵娘送給女孩子的,是每人一方自己繡的帕子,男孩子為避嫌則每人一塊端硯。
鳳芷還是像以前一樣唯唯諾諾的,接了帕子給茵娘道過謝之後就不說話了。鳳螢這一年被林侯夫人管教得很有效果,現在見了茵娘,雖面上還是不喜,但也不敢像以前那樣跟鬥雞眼似的,接了帕子說了聲‘謝謝大嫂’,就不再看茵娘。剩下鳳芙和鳳若是二房和四房的庶女,平時就與茵娘見得少,按規矩行禮道謝之後,也便不說什麽了。
大房的鄠哥兒雖說也是和林大夫人一起住在侯府,但林鳳鄠經常去他的外祖家,便是在侯府時,也常在清和院念書,不常出來,因此茵娘住在侯府一年多,見到這位四少爺的次數連十個手指頭都能數的過來。
此時他接了茵娘遞過來的端硯,神色難明的看了茵娘一眼,直看得茵娘心裏發毛還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麽事,直到好一會之後他才垂下頭接過端硯,溫和地給茵娘道了謝。
再接着是林鳳祁的嫡親弟弟林鳳鄯,林鳳鄯與林鳳鄠同是十六歲,兩人僅相差時辰,但林鳳鄠已經長得穩重有度,神情內斂,頗有大人之态了,而鳳鄯卻還活潑天真的像個孩子,見茵娘送給他的是一方端硯,還嘻嘻哈哈的嫌棄茵娘真是小氣,最後還是被林鳳祁打了一個爆栗才消停下來。
最後便是二房和四房的幾位少爺了。大家見過禮,送完見面禮之後,這一場認親宴才算結束。認過親之後,林侯爺和林侯夫人又帶着他們到祠堂拜過祖先,等從祠堂出來,就已經是中午的時辰了。
家中的丫鬟婆子早就把中午的席面準備好了,四房人一起吃了飯。接着林二爺和梁氏,林四爺和郭氏則都各自帶着子女回去了,董氏也領着鄠哥兒離開。林侯夫人拉着茵娘的手說了幾句話,但看到旁邊一臉不耐煩催促她快點說完的兒子,林侯夫人忍不住在心裏酸溜溜的罵了一句“不孝子”,卻也知道兒子兒媳正是新婚蜜裏調油的時候,叮囑了茵娘幾句要好好照顧世子的飲食起居,早日開枝散葉之後,便放他們回去了。
回沐德堂的路上,林鳳祁都恨不得自己能長雙翅膀,抱着茵娘能立刻飛回去。手圈着茵娘的腰,隔着外面大紅的披風,時不時的就把手移到其他地方去摸一摸,一開始茵娘還會揮手要躲避他,但後面見躲了這邊他的手又去了那一邊,跟本是躲不開,又見有披風擋着丫鬟們也不容易見到他在做什麽,反而她動來動去的容易惹丫鬟們的注意,于是她便也就由着他了。
但林鳳祁見茵娘不動,膽子越大,甚至将手鑽到她的衣服裏面去。觸手所及之地,細膩如脂,弄得他心裏癢癢的。又見她掙紮着推開他的手,擡頭怒目瞪着他的樣子,杏眼大張,兩頰通紅,不知是羞的還是因撩撥而導致的,那敢怒不敢言的樣子,更是惹得他心癢難耐。
茵娘瞪着圓鼓鼓的眼睛,瞪着自己的丈夫,低聲怒道:“大色胚,小流氓,你快把手拿開,後面丫鬟們要看到了,這樣影響多不好,羞死人了。”越說聲音越發小了下去。
林鳳祁卻不為所動,嘴巴湊到她的耳朵上,在她脖子上輕輕吹了一口氣,然後才暧昧的道:“放心吧,有披風隔着,她們才看不到。”
身後的小丫鬟們都是已經知事的年紀,就是看不見,但看到前面兩位小主子的披風下面動來動去的,難道還能想象不出裏面在做什麽不成。一群丫鬟,連帶着一直認為自己臉皮夠厚的青藤都是大紅着臉,低着頭放慢了腳步。
這廂一群人慢慢往沐德堂的方向走遠,而另一邊,林大夫人和林鳳鄠以及丫鬟冰月看着漸漸遠去的身影,不由的站住了腳步。林大夫人望着漸漸遠去的身影,神色不明的道:“鳳祁和茵娘的感情倒是挺好。”
站在她的旁邊的林鳳鄠同樣看着那兩個身影,聽見自己母親的話,眼睛垂了垂,卻并未說話。
冰月收回自己的視線,對大夫人道:“可不是,沒成親的時候就已經蜜裏調油似的,現在剛成親,可不是比以前更上一層樓。”
林大夫人心無波瀾的道:“感情好就好,也能早些生下嫡子。”
說着又回頭看了看身邊唯一的兒子,此時他還望着前方漸漸遠去的兩個身影。大夫人皺了皺眉頭,對兒子道:“鄠哥兒,你也老大不小了,該說親事了,我準備這幾日就和你舅舅商量,把你的親事定下來,你說可好?”雖是問句,卻像是一個通知,大夫人并不準備得到兒子的回答。
林鳳鄠卻像是剛反應過來,有些慌張的道:“娘親,孩兒還小,等我考了功名再說親也不遲。”
林大夫人道:“考功名這種事總是沒有定數的,等你考了功名再說親,那得等到猴年馬月,再說了,成親又能礙着你考功名什麽事。鄠哥兒,你是你父親唯一的兒子,承擔着傳承你父親血脈的責任,你不要讓娘親失望。”
林鳳鄠低着頭,并未說話,但抿着嘴卻顯出了他的倔強。林大夫人心中嘆了口氣,或許是她從小對她嚴格的原因,這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