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華琥：“……”
他說的還怪可憐的, 華琥心想。
“可是我小的時候也很羨慕你可以接受公共教育啊。”華琥很誠懇地說道。
在他看來, 在精美的環境，其實也比不上跟同齡的孩子們一起瘋玩兒要來的有趣，所以他也挺願意結交家長的社交圈子裏別人家的小朋友的, 起碼在假期的時候，他們還可以在庭園裏跑來跑去, 或者參加一些聚會。
不過等到華琥長大了, 也開始去學校, 甚至如今要告別學校進入社會的時候，那些少年時代的朋友們各忙各的，漸漸風流雲散了，只有嚴泠還大浪淘沙地留在了華琥的身邊, 而且沒準兒還要繼續留下去，甚至留到地老天荒。
安全感爆棚，華琥心想。
“而且現在體驗也不晚。”華琥說着, 就拉着嚴泠進入了這幅已經實體化了的名畫兒之中。
這幅名畫的內容是一個格局有些逼仄的小咖啡館兒, 裏面只有兩張桌子, 大概接待幾個客人也就客滿了，看上去應該不是那種大都市裏燈紅酒綠的繁華場所，更像是鄉鎮上每天接待熟客的地方。
“我做美術作業的時候就喜歡來這裏。”華琥說, 一面拉着嚴泠來到了他最喜歡的一張靠着窗戶的卡座上。
嚴泠按照國際慣例, 等着華琥坐到裏面的位置上去，以便獲得更好的視野，不過這一次, 華琥卻把他推到了視野更加開闊的那個卡座上。
“你不是沒有實體化的體驗嗎？今天就以你為主吧。”華琥笑了起來說道。
嚴泠：“……”
他覺得華琥有一種人格魅力。
他一直都可以輕而易舉地捕捉到自己內心深處某種欺負強烈的情感根源，并且用一種春風化雨的方式去消解這種對于按部就班，不喜歡大起大落的他來說過于震撼的情感波動。
“以你為主”，對于嚴泠來說，似乎是一種比較陌生的體驗，因為他本人的責任感相較于一般人來說，可能過于強烈了一點。
現在一旦被華琥推到了聚光燈下，他忽然就産生了一種有些恍惚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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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種感覺雖然陌生，但是并不讓嚴泠覺得讨厭。
他覺得自己有被好好地關心着，正如他多年以來也在關心着對方一樣。
這是一個令人不斷産生安全感，除了他們之外，誰也不能融入其中的閉環。
“小哥哥，外面有什麽好看的嗎？”
就在嚴泠盯着外面的街景發呆的時候，他聽到華琥的聲音這樣問他道。
“都挺好看的。”
因為有點兒不好意思說出自己剛才的心路歷程，嚴泠就只好這樣順水推舟地說道，也顧不得自己看上去好像沉迷童話世界無法自拔的樣子也許有點兒幼稚了。嶼～汐獨～家。
“如果你靠着窗戶往這個房間裏面看的話，過了一段時間，你就會覺得更好看的。”華琥向嚴泠介紹道。
“這樣嗎？”
嚴泠說着，轉了半個身形，朝向了房間的內部，注視着房間之中的陳設。
他發現這個一比一複刻的房間裏，相對于名畫之中的陳設都非常還原，看得出來，那個幫華琥打造這個夢境城市的道具團隊一定是在上面下過真功夫的。
“是非常精致的。”嚴泠于是實事求是地點了點頭道。
“細節是一方面。”華琥說。
“不過你多看一會兒的話，還能看到更棒的東西，至少要看……”
華琥思考了一下，然後點開了手機，按下了一個軟件裏的播放器。
“一個歌單的時間吧。”華琥說。
伴随着悠揚的曲調，嚴泠慢慢地觀察着這一幅實體化的名畫的內部構造。
他一開始的關注點還在看着室內那多到了不可勝數的小細節上面，然而随着時間的推移，嚴泠卻漸漸地注意到了其他的景象。
他發現周圍的光影，正在發生着微妙的變化，那是因為日光照射的角度正在緩慢地移動着的關系。
這種變化是非常細微的，然而在這麽細微的變化之中，卻可以察覺到時間的流逝。
嚴泠沉浸在秋日的午後這靜谧而生動的時光裏，覺得周圍的一切比任何的美術館和教科書能給他的知識都更加的鮮活，以至于多年之後，如果遇到了相似的場景，他很有可能依然可以想得起來，在這個午後，與華琥坐在一個房間裏，發生過的所有事情的任何一個細節。
“這簡直是太漂亮了。”嚴泠看了一會兒周圍的景色，然後非常坦率地向華琥發出了自己的感慨。
“是吧”，華琥流露出了一個對于嚴泠現在的感受非常能夠心領神會的笑意，然後點了點頭道，“我小的時候也很喜歡這個房間的，好像可以看見時間在流動一樣，覺得很奇妙。”
嚴泠點了點頭，看着華琥。
他接受的是如此直觀而浪漫的教育，與自己的少年時代截然不同，嚴泠心想。
這些經歷将他變得如此富有詩意，以至于在很多地方，自己雖然身為他的刎頸之交，但其實也并沒有辦法完全理解對方那些頗為隐秘細微的內心世界，嚴泠心想。
我因為想要照顧他，而向他提出了相親的請求，對于小琥來說，這麽做是不是太俗氣了呢？嚴泠忍不住在心裏這樣想到。
一直以來，嚴泠和華琥看待世界的方式都有所不同，然而今天，在短暫的時光裏，嚴泠看到了華琥眼中的世界。
那是一個他從未注意過，但依然可以非常直觀的沉浸在其中的美景。
如果我可以按照小琥的視角來看待很多問題的話，也許我們之間的分歧和隔閡就會減少一些，嚴泠心想。
“怎麽樣？是不錯的風景吧？”就在嚴泠在心裏做出打算的時候，他聽到華琥這樣問他道。
“是的，小琥，我在想……”
嚴泠沉吟了一下，接着說道：“我想在這裏對待一會兒，可以嗎？”
“這有什麽不可以的啊，你願意待多久都行。”華琥脾氣很好地點了點頭道。
然後他又稍微流露出了一點兒為難的情緒，想了想說：“可是我現在有點兒困了，想要午睡一下。”
華琥在一般的社交狀态之中，只要對象不是他非常無法忍受的類型的話，他都會是一個很友善的傾聽者和陪伴者，終日不倦，給人一種被惜英雄了的感覺，這也是他為什麽從小到大身邊都有那麽多朋友的原因之一。
不過在跟嚴泠相處的時候，華琥基本上就好像在跟自己的親人在一起的時候一樣，沒有那麽多的講究，餓了困了都會跟對方直說，并不把他當作自己家中的客人看待。
“嗯，那你就好好休息一下，我可以繼續留在這裏嗎？”嚴泠也很習慣地點了點頭道。
“當然可以了，我回房間裏去睡一會兒，你有什麽要求的話，就拿着我的手機請工作人員過來就行了。”華琥非常不見外地直接把自己的手機留給了嚴泠，然後就走掉了。
其實這個空間對于想要獨處一天半天的人來說，還是非常友好的，不到真正需要的時候，并不需要請人過來幫忙。
這裏雖然是按照名畫裏的房間樣式不治而成的實體化布景，但是在畫裏沒有表現出來的地方，還是有許多現代化的設施的，比如說角落裏的水吧，以及隐藏在一個屏風之後的功能齊全的盥洗室等等。
所以嚴泠基本上也就完全不需要尋求華琥的祖宅裏那些全職的服務型工作人員的幫助，自己就可以把自己照顧得很好了。
其實在吃過午餐之後，嚴泠也不是完全沒有任何的疲倦感的。
他在全天工作日的時候，午餐會非常注意碳水化合物的攝取量，以确保自己在下午的工作時間和強度不會受到影響。
但是如果午餐是陪華琥一起吃的話，他基本上都會無條件地配合對方的飲食偏好。
所以這會兒，嚴泠還真的也是有點兒困了。
不過他還是撐着沒有睡，甚至都有些舍不得閉上眼睛。
室內的光線太美，幾乎每一幀都可以拍下來做成手機的桌面那樣的漂亮。
嚴泠于是去了角落裏的水吧，在那裏給自己煮了一杯咖啡。
在煮咖啡的時候，嚴泠注意到了擺放着的幾套非常漂亮的咖啡杯組。
他看了一會兒，覺得這套杯具似乎曾經在那裏見過。
雖然嚴泠的藝術直覺可能沒有華琥那麽敏銳，但是他的記憶力還是非常強悍的，很快，他的人肉處理器就讓自己想起了關于這套杯子的線索。
它們似乎曾經在那位畫了這張名畫的畫家的另外一幅自畫像上面出現過。
當時，這位畫家正在畫畫，桌子上就擺放着與現在的這套咖啡杯組一模一樣的餐具。
嚴泠：“……”
這些東西也是實體化的産物嗎？制作得也太精美了吧，嚴泠心想。
他的母親曾經熱衷于使用漂亮的餐具，所以嚴泠對于這個類型的瓷器還是有一定的眼力，他一眼就可以看得出來，這幾套杯組價值不菲。
嚴泠一面思考着各種的可能性，一面随手翻看着手中的杯子，在他翻到了杯子的底部的時候，赫然發現在杯底上，有着燙金的标志，就是那位名畫的原作者的家徽。
嚴泠：“……”
這套杯具難道就是那位畫家的自畫像上面的那一套嗎？嚴泠心想，不過他又覺得也許不太可能。
就在他這麽想着的時候，實體化房間的門被人敲響了。
嚴泠知道來人應該不是華琥，因為華琥在這種情況下是不會敲門的。
于是他應了門，發現來人是這裏的工作人員，因為嚴泠常來常往的關系，對這位員工也算是頗為熟悉。
“華琥剛才午睡之前讓我過段時間就來看看，問問您有沒有什麽需要。”工作人員說。
嚴泠知道華琥家裏的規矩就是這樣，在稱呼晚輩的時候，直呼其名就可以了，于是他要了搖頭道：“謝謝，我沒有什麽需要幫助的。”
不過在工作人員點頭之後，正打算離開的時候，嚴泠又叫住了對方。
“張叔，我想問一下，這套杯子……”嚴泠指了指手上的杯子說道。
他母親的生日快到了，嚴泠想要打聽一下這套杯子的來源，也許可以給他提供一個不錯的生日禮物的參考選擇。
“很漂亮吧。”也算是看着嚴泠長大的張叔笑眯眯滴說道。
“這是先生和太太在一次拍賣會上買到的，是給華琥的禮物，就是這位畫出了這張畫兒的畫家的家裏流出來的收藏品呢。”張叔感嘆道。
嚴泠：“……”
在送走了張叔之後，嚴泠看着手中的杯子陷入了沉思。
華琥的父母真的非常疼愛他，嚴泠心想，并且他們的疼愛并不是單純的溺愛，而是建立在一種尊重和教導并重的基礎上的愛心和耐心，這讓華琥成長為了一個富有浪漫氣質，但又并不是傻白甜，心思比誰都要通透的男孩兒。
嚴泠忽然想起了華琥的母親對他說過的一句話，“就我們對他這麽個疼法兒，除了你，還真是不放心把他交給任何人呢。”
嚴泠：“……”
忽然感覺到肩上的擔子又重了呢，嚴泠心想，然後就打了雞血一樣地又給自己搞了一杯咖啡，端坐在靠着窗戶的卡座上面，一門兒心思地注視着眼前的各種光影上面的變化，妄圖在更短的時間之內接受到跟華琥相似的藝術上的熏陶，以便自己可以更好地了解對方的內心世界。
——
華琥午餐的時候吃了意面，而且他最近食欲不錯，頗有點兒姍姍來遲的半大小子吃窮老子的實力。
所以在飽餐了一頓之後，華琥午睡的時間要比平時多了一個半小時之久。
等到他堪堪地醒了過來的時候，發現外面的天色都擦黑了，而且自己似乎……又餓了？
華琥：“……”
我的身體好像正在逐漸變好是怎麽回事，華琥心想，一面一骨碌爬了起來，稍微盥洗了一下就去找嚴泠了，他估計嚴泠自己一個人獨處了那麽久，是不是早就餓了，而且他這個人非常省事，估計餓了也不知道要東西吃。
華琥于是盡快來到了實體化了的名畫房間前面，直接推開了大門，走了進去。
然後他就看到，在已經擦黑了的室內，嚴泠依舊是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整個兒房間，枯坐在了那裏。
華琥：“……”
華琥忍住了自己伸手探一探他的頸側，摸摸脈息的沖動，取而代之地伸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
然後他就看到，嚴泠轉過臉來看着自己，在暗昧的擦黑的天色之中，看上去好像一直白色的兔子。
“你的眼睛是不是有點兒紅了？”華琥匪夷所思地問道，一邊打開了幾盞亮度非常柔和的光源，以保證不會刺激到嚴泠的視覺，又可以看看清楚他到底是怎麽了。
在開了燈之後，華琥看到，嚴泠的眼睛确實是挺像白兔的，紅紅的。
“你是不是用眼過度了？”華琥說。
“你這一下午哪兒也沒去，就在這裏幹坐着嗎？”
“是的。”嚴泠點了點頭道，一面似乎剛剛意識到自己的眼睛有點兒幹澀，于是頻繁地眨了眨眼睛，稍微緩解了一下自己在視覺方面的疲勞。
“我想多了解一些你的只是構成，所以就給自己補了個課，想要觀察一下在一整天之中，這幅名畫裏的光影變化情況。”嚴泠眨了眨眼睛，一面說道。
華琥：“……”
“不是，你早說啊。”華琥嘆了口氣，掏出了自己的手機，給嚴泠發了一段視頻。
視頻的标題是：《一百倍速播放的實體畫中的光影變化》，進度條短得都撐不住了。
作者有話要說： 日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