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華琥:“……”

此時此刻, 他的腦海之中, 我的形象大約是一只企鵝,華琥心想。

敢情他背着我走雪路,不是怕我着涼, 原來是怕我的腿兒太短了,直接走進雪堆裏面就消失不見了?華琥想象了一下自己邁着短腿被雪淹沒不知所措的樣子, 不由得感到一陣心理上的疼痛。

我好歹也是超過了男性平均身高十幾公分的人啊, 你這樣看我, 把廣大男同胞置于何地?華琥蹙着眉頭,對嚴泠使用了死亡視線。

不過對方可能是沒有注意到華琥臉上非常氣韻生動的表情,只是低着頭在那裏清理兩個人身上殘存的雪花兒。

華琥剛想跟他好好掰扯掰扯這事兒,小吃部那扇簡陋的塑料門就被人從裏面打開了。

“歡迎光臨。”

門開了之後, 裏面露出了小吃部老板熱情好客的臉。

“兩位進來坐坐?大冷天兒的。”老板笑眯眯地說道。

華琥點了點頭,随即就被店內的非常正宗的麻辣燙的香氣給吸引了。

“這家店一定會很好吃的。”華琥向嚴泠說道,一面非常愉悅地随着老板的引座走進了店裏。

嚴泠跟着華琥走了進去, 同樣聞到了非常正宗的麻辣燙的香氣。

他雖然不像華琥那麽的熱衷于這種路邊攤裏比較風行的食物, 然而在幫華琥買了八百六十次的各種口碑上佳的麻辣燙之後, 他也基本上算是半個品鑒麻辣燙的行家裏手了。

“來來,兩位請這邊兒坐。”

很會招攬生意的老板領着華琥和嚴泠來到了一個靠着窗戶,挺不錯的座位上, 還先看了看座位是不是幹淨, 作勢撣了撣,然後才招呼他們兩個人入座。

“本店的麻辣燙是自選的,那邊有小筐子, 喜歡什麽食材的話就放進小筐子裏去,統一給我稱重就可以了。”老板巨細靡遺地給第一次到店的兩個人科普了一番流程,然後招呼他們慢慢坐,自己又去忙着別的事情了。

嚴泠看了看華琥,發現他十分滿足于這樣的蒼蠅館子裏的,老板和顧客有點兒像是朋友之類的氛圍的。

華琥喜歡細節非常豐富的事物,這會令他感到自己非常鮮活地生活在這個世界上。

雖然他的身體已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越來越好,然而在小的時候日積月累而形成的那種近乎執拗的生命力,卻并沒有随着健康的好轉而變得淡然。

他喜歡細節豐富的東西,不喜歡空洞無味的過程,嚴泠的心裏非常清楚。

我真的有那麽多有趣的細節,可以與他分享嗎?嚴泠忍不住在心裏想到。

他的自我定位,大概就是那種沉迷工作無法自拔的無趣的人設,所以對于華琥的這種在細節方面的偏好,其實并沒有太多可以滿足對方的自信。

看來除了喜歡上小琥之外,我還是有很多其他方面的功課要做的,嚴泠在心裏打定了主意。

這會兒,華琥已經興致勃勃地拿着盛放食物的小筐子去食品架子上面選擇食材去了。

華琥雖然非常喜歡麻辣燙這種食物,但其實他每一次選擇的食材都是差不多的,在自己喜歡的領域裏,并不是一個探索精神非常強烈的人。

不過這會兒,他倒是選擇了一些跟以往的搭配稍微有些不一樣的地方。

華琥挑了好幾根蟹棒,放在了自己的小筐子裏。

這次多給小哥哥吃一點,華琥心想。

在撿完了自己想吃的涮品之後,華琥把小筐子交給了小吃部的老板拿去稱重,一面回過頭去,問嚴泠要吃什麽。

“自己來挑嗎?還是我直接幫你拿了?”華琥問嚴泠道。

“你幫我拿吧,跟你的一樣就可以了。”嚴泠隔空點了點頭。

嚴泠在自己并不十分熱衷的食物方面,其實基本上都是采取一種“都行”的态度,這個特點華琥也非常了解了,于是就按照自己的口味給嚴泠也挑了一份,并且多加了更加大量的蟹棒。

這回可以吃的過瘾了,華琥心想,一面把自己選好了的涮品又拿到了老板的面前。

“剛才那一份要微辣的,這一份只要麻醬口味就可以了。”華琥将手中的小筐子遞給了老板,一面跟他交待道。

“好的,小哥兒放心吧,你們先坐着,我這就招呼廚房去燙一下菜,很快就可以吃了。”老板非常熱情地招呼了華琥幾句,然後就動作很麻利地去了廚房。

華琥回到了座位上,讓嚴泠稍微等一下。

“給你點了麻醬口味的,沒問題吧。”華琥問嚴泠道。

“沒問題的,謝謝。”嚴泠點了點頭。

他倒也不是一點兒辣椒都不能沾,只是偏重于食物的本味,如果可以選擇的話,他可能還是更喜歡骨湯麻辣燙不放辣椒的多一點。

果然就好像小吃部的老板承諾過的那樣,不出片刻,他們的麻辣燙就已經被端上了桌子。

嚴泠的那一碗清湯寡水,華琥的那一碗倒是活色生下,看上去鮮香麻辣,很能激發無辣不歡的食客的食欲。

“看着有點兒辣,不過味道還可以,算是微辣的。”華琥看到嚴泠關切的眼神,于是提前給他打了個預防針道。

“好吧。”

嚴泠點了點頭,畢竟華琥的身體,其實他自己心裏是最明白的,并不會做出什麽真的傷害到自己的身體健康的事情。

在嚴泠看起來,華琥是一個對自己的健康很負責任,并且也通過對于自己的健康負責,來達到對于家人負責的目的,他是不會讓自己的父母擔心的,也不會讓嚴泠為他懸心。

嚴泠于是不怎麽擔心了,轉而開始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餐盤裏,那一份略顯平淡,倒也是香氣四溢的麻辣燙。

他剛剛吃了兩口之後,就發現哪裏不對。

今天的蟹棒……是不是有點兒太多了?嚴泠心想。

雖然他是男生,食量會比較大一些,華琥給他挑的東西都是雙份的,但是這碗裏的蟹棒也太誇張了吧,十根有沒有?

“小琥……”嚴泠看着滿盤子的蟹棒,在陷入了沉思一會兒之後,有些欲言又止的喚了一聲華琥的名字。

“嗯?”華琥輕松愉快地回答道,看他臉上的表情,大概已經發現了嚴泠正在因為一大碗的蟹棒而感到震驚的這件事了。

“你這是?“嚴泠指了指自己滿盤的蟹棒。

“給我拿了多少蟹棒啊?”嚴泠說。

“多一點不好嗎?”華琥笑道。

“你上次在路邊攤的時候,不是很喜歡這種食物嗎。”

嚴泠:“……”

“我不是為了我自己……”

嚴泠的話還沒說完,就聽到華琥點了點頭道:“我知道,所以才多給你拿了一點,作為報答。”

嚴泠:“……”

這種報答的邏輯支撐點在哪裏呢,嚴泠心想,一面咬了一口蟹棒,然後就感覺到鮮美的滋味蔓延在了自己的口腔之中。

“怎麽樣還可以吧?”

就在嚴泠沉迷蟹棒無法自拔的時候,端着麻辣燙的空碗,收拾桌子經過這裏的小吃部老板招呼他們道。

“我家的蟹棒都是挑市面上最好的,裏面真的有蟹肉含量的那種哦。”老板自豪地說着,一面笑眯眯地走掉了。

“你看,我還是挺會挑東西吃的吧。”華琥跟老板點頭致意之後,回過頭來問嚴泠道。

“的确。”嚴泠點了點頭。

華琥笑了笑,然後就又被眼前的麻辣燙吸引住了注意力,非常集中地吃了起來。

以嚴泠那種食不言寝不語的個性,一旦華琥陷入了沉默之中,他大概就會跟着一起,沉默直到宇宙的盡頭。

華琥:“……”

如果我們之間其實根本不認識,只是被熟悉的人介紹相親的話……華琥心想,那麽這小子大概就會禮貌性地交談了幾句之後,又回複到那種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的境界了吧。

華琥想象了一下兩個人不認識,而經由親戚朋友介紹認識的場景,忍不住笑了一聲。

嚴泠:“???”

一旦引起了嚴泠的注意,華琥就順勢開腔了。

“我覺得這家店的老板似乎是挺快樂的。”華琥沉默地吃了一會兒麻辣燙之後,挑起了一個新的話頭兒,嚴謹地貫徹着自己的相親禮儀。

“是的,看得出來他是一位很樂觀的人。”嚴泠點了點頭,這一點他倒是十分同意。

這家店的老板看上去面相就非常善良快樂,估計這家店裏除了東西好吃,食品衛生方面沒問題之外,老板的個性也是一個招攬生意的正面因素。

“我有的時候就很羨慕這種小店的老板,小時候還想開個小吃店,書店咖啡館什麽的,覺得看店的時候會很舒服。”華琥說。

的确,從事這種工作需要跟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如果是不擅長交際的人,也許會覺得十分棘手,然而對于非常喜歡豐富的人生細節的華琥來說,這種感覺簡直是太妙了。

“也許可以開一家作為副業。”沒想到嚴泠竟然點了點頭,附和着華琥,這樣說道。

華琥愣了一下。

“怎麽,你不覺得我是在癡人說夢嗎?”華琥失笑道。

“我覺得這沒有什麽,快樂也是很重要的生活狀态。”嚴泠說。

“如果你的時間不足以支撐全職的話,其實也可以采取預約的方式來經營不是嗎?”

華琥:“……”

“這個思路挺不錯的。”華琥笑了起來說道。

“嗯,可以每周的兩三天在晚上開業,網上預約一下,地方不用大,擺幾張小桌子,售完即止。”嚴泠說。

“聽起來還挺高端的樣子。”華琥笑道。

“高端的麻辣燙也挺不錯的。”嚴泠說。

高端……麻辣燙……華琥在心裏琢磨着這種詞彙的搭配方式,總覺得畫風頗為清奇,但是可以忍受。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可以開起來,不過可以肯定的是,那樣的話我願意每天都在店裏吃飯,華琥心想。

就在他們認真地讨論着開店的事情的時候,小吃部的門又被人從外面推開了。

“草,出來一趟真夠晦氣的,還TM趕上這種鬼天氣。”進來的人跟自己的同伴罵罵咧咧地說道,一面大馬金刀地找了張桌子坐了下來,拉扯椅子的動作頗為誇張,引起了隔壁幾張桌子旁邊落座的食客的一些不滿。

小吃部的老板倒是不怎麽在意,他開門做生意,三教九流都要打交道,見過了世面,雖然也對于這些人嚣張的态度沒有什麽好感,但還是帶着職業笑容地迎了上去。

那些小青年兒倒是也沒有過于嚣張,在聽完了老板的介紹之後,就有兩三個人去挑東西吃了。

另外那個看上去是領頭兒的,就大剌剌地坐在桌子旁邊,準備不勞而獲地享受老弟們的服務。

他因為閑着沒事兒,就滿世界地打量着這件有些逼仄的小店裏,來來去去的食客們。

打量着打量着,他的眼神就被漂亮的華琥給吸引住了。

小青年兒肆無忌憚地圍觀了起來。

華琥:“……”

華琥對于這個類型的視線早就已經免疫了,畢竟以他的長相,如果一直對于被圍觀很敏感的話,估計是敏感不過來的。

不過華琥雖然對于這個類型的視線早已脫敏,但是厭惡的情緒還是不可避免的,他覺得看看倒也沒什麽的,但是那種有點兒猥瑣的打量就讓人覺得非常膈應。對方看了華琥一會兒,竟然似乎還不滿足,在小弟們點菜回來之後,他竟然要了一杯啤酒,然後端着杯子,就朝着華琥他們的桌子這邊走了過來。

“弟弟,一個人啊?”小青年兒招呼了華琥一句道。

華琥:“……”

你瞎啊,華琥心想,我旁邊這小子都快兩米了,你看不見嗎?

“跟朋友一起。”華琥先禮後兵地說道。

“知道,我問你是不是一個人,單身,懂?”小青年兒繼續笑道。

華琥:“……”

“這跟你沒有關系。”華琥逐漸喪失耐性。

“怎麽沒關系啊,我也單着呢,咱倆喝一個?”小青年兒的語音語調開始有點兒調笑的意思了。

“我不會喝酒。”華琥說。

“不會可以學嘛,我教你啊。”小青年兒把手中的啤酒啪的一聲撂在桌面上,還真就賴在華琥他們這張桌子這邊不走了。

啤酒被子裏濺出來的液體差點兒濺到了華琥的臉頰上,成功地讓他蹙起了眉頭。

“誰都有第一次嘛,習慣了就好了。”小青年兒放下了啤酒,就開始口嗨。

華琥:“……”

華琥面無表情地看了一眼嚴泠。

“你就讓他跟我這樣說話?”華琥不悅地說道。

嚴泠:“……”

“那……你想讓我怎麽做?”嚴泠想了想說。

華琥:“……”

華琥知道嚴泠并不是不肯回護他。

因為武力值逆天的關系,嚴泠在處理這類事物的時候,一般最開始都是采取大型犬在面對泰迪的騷擾的時候所采取的克制态度,當然如果是忍無可忍的話,他是會采取一些反制措施的,不過那樣的話,場面将會一度非常尴尬。

不過這一次,是他的相親對象遭遇口嗨。

華琥想要看看,嚴泠本能的反應會是怎麽樣的。

“你想做什麽就去做啊。”華琥面無表情地這樣說道。

“從心,懂嗎?”他又言簡意赅地耳提面命了一句道。

然後華琥就看到,嚴泠的眉頭緊蹙了起來,似乎正在克制與爆發的邊緣徘徊着。

他要為我出頭,英雄救美了嗎?華琥心裏還是挺期待的。

然後他就看到嚴泠擡起頭來,用一種困惑不解的語氣問自己道:“小琥,從心,那不是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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