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先靈
“好高大，可是更醜了……”小家夥望着前方的蠻獸，吐了吐舌頭，小聲道：“這麽多癞皮狗，我以前在山裏怎麽沒見過？”
“小家夥，你以前沒見過蠻獸？”
小家夥一語落下，就如捅了馬蜂窩，所有人的目光刷得向他這裏投來，尤其是那名濃眉大眼、高大魁梧的壯漢，詫異一句後，臉頰浮現兩團奇怪的紅暈，抖着劍尖，虎目中滿是期冀道：“你是從海外扶搖洲來的嗎？扶搖洲的那位大劍仙白帝，是不是真如傳說般，行至何處，便有無數女子投花盈車？”
“大哥哥，我是亂雲山人，不知道扶搖洲在哪裏，更沒聽說過什麽白帝黑帝……”
小家夥坦誠的搖了搖頭，道。
“原來你不是扶搖洲人，而是亂雲山人，那你怎麽會沒見過蠻獸……啊，你剛剛叫我什麽？”
壯漢聞聲，失落低頭，但緊跟着，瞪大眼睛，濃眉倒豎，臉上又羞又怒。
“哈哈哈，小家夥，這可不是大哥哥，這是大姐姐！”
“溫柔，童言無忌，不過總能說出最真實的話。”
城牆上那群男女，也前仰後合，向着壯漢紛紛打趣。
“啊，你是大姐姐？我看你胸口能跑馬，胳膊能站人，還以為是純爺們，真男人呢……”
小家夥吐了吐舌頭，一言一句，讓溫柔黝黑的面龐，黑紅交加，濃黑的眉毛扭成疙瘩，重重跺腳不止。
“唔，小家夥年紀不大，眼睛卻真夠毒的，我以前還真沒注意到溫柔胸口就像跑馬場，坦蕩千裏……”
人群後方，一個尖嘴猴腮，穿着儒衫的中年人，朝溫柔胸口瞄了眼，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沈放，你找死！”
溫柔更氣，握緊劍柄，用力跺腳，城牆發出一陣陣雷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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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都別鬧了！”但在這時，寧清風向着衆人掃了眼，沉聲道：“喚先靈！”
“先靈”二字一出，原本笑鬧的人群立刻安靜下來，每個人的神色都變得凝重了起來，緊跟着，衆人齊在城牆上站成半月形，口中念念有詞：“以吾之力，喚我先靈！”
“這是什麽法子？”
小家夥眨巴着眼睛，看着一臉肅穆，如變成雕像般的衆人，大眼睛滴溜溜亂轉。
“好強的氣息！”
但下一秒，他陡然感覺到，自書院的方向，陡然有一股股強橫的氣息驟然出現。
“那是什麽？”
緊跟着，他看到，自書院巅峰上，突然有一道道半透明的虛影倏然飛出，一道接着一道，有人騎着形狀古怪的兇獸，有人腳踩白雲，還有人腳下踏着飛劍，浩浩蕩蕩，向城牆處飛來。
而此前他感受到的強橫氣息，正是從這些虛影身上發出來的。
“吓，這是鬼麽？”
有虛影從小家夥頭頂飛過，那是一名女子，已看不見五官，唯有裙裾和長發，能說明她的身份，那白茫茫的樣子，吓了小家夥一跳。
“別亂說話，這是我書院歷代祖師的先靈！身死之後，一縷英靈不滅，庇護書院，守衛大烈城！蠻獸襲城，先靈出征，讓我們積存實力！”
溫柔一巴掌拍在小家夥腦袋上，然後仰起頭，滿臉崇敬的望着那一道道已經沖入浩大蠻獸群中，進行厮殺的半透明虛影。
書院先靈雖然只是一縷不滅英靈，可依舊強大無比，沖入宛若浩瀚血海般的蠻獸群後，眨眼間，便生生殺出一片空地。
尤其是當中那名壽眉飄揚，直達胸口，白色胡須垂到小腹的矮瘦老人，更是淩厲到了極致，沖入蠻獸群後，便如虎入羊群，只取個頭最大的那頭蠻獸，手揚起一捏，不等那頭可怖的蠻獸做任何抵抗，便捏斷了它的脖頸，然後向着夜幕更深處，追殺而去。
“好厲害！”
小家夥瞪大了眼睛，興奮的拍着手，贊嘆道。
“那是當然，咱們天玄書院的先靈，各個都是好樣的！生前的時候，誅殺蠻獸無數；身死化作英靈，依舊把蠻獸當成灰孫子虐！”
溫柔眉飛色舞，豎起滿布老繭，胡蘿蔔般粗細的大拇指，向上一挑，滿臉自豪道。
“當康……當康……”
但就在這時，沿着黑夜的極深處，突然有一陣詭異嘶啞，聞之便讓人覺得耳膜陣陣刺痛的聲音響起。
旋即，那密密麻麻的蠻獸，便如流水般，向着後方退去。
“蠻獸退軍了，諸位先靈請回！”
寧清風見狀，立刻鼓蕩法力，大喝出聲，一字一句，如夔牛皮做得大鼓敲動般震耳欲聾。
“寧伯伯，蠻獸退了，怎麽不趁機殺過去？我家二伯常說，打狗趁落水，我們趕過去，殺它個幹幹淨淨！”
小家夥眨巴着眼睛，滿臉不解。
“小家夥，蠻獸是殺不過完的，出現在這裏的，只是九牛一毛，越往裏面去，蠻獸就越多，而且除了将級蠻獸，還有帥級蠻獸，我們殺得力竭了，都沒死完，如果再萬一碰到王級蠻獸……有一年，書院……”
溫柔揉了揉小家夥的腦袋，解釋道，但話說到最後，眼神突然黯淡下來，眼角更有淚水流淌。
“溫柔，逝者已逝，景清已經去了，而且拼死給我們争取到換掉一頭王級蠻獸性命的時間，壯哉！即便是祖師老爺在世，也要為他浮一大白！”
儒衫中年人金魚眼裏掠過一抹溫色，瘦小的身軀，竟叫小家夥有些仰望山岳的感覺。
“回來了……”
突然間，小家夥指着天穹，大聲道。
只見，随着寧清風一聲大喝，遠去的先靈們已然從城外走回，只剩一縷英靈的他們，厮殺無數，但全身不見分毫血污，而且與來時的氣勢洶洶不同，回來時，這些人三五成群，昂首挺胸，浩浩蕩蕩的的簇擁在，那模樣，仿佛邊走喝着酒唱着歌……
可叫小家夥有些奇怪的是，這些先靈，卻連看也不看下方的他們一眼，讓小家夥不禁跳起來朝他們招了招手。
“先靈是看不到我們的……他們只剩一縷靈性，除了殺蠻獸之外，什麽都不在乎……”
溫柔癡癡的望着人群正中，一名穿着白色長袍，衣袂飄飄，背負長劍，雙手抱在胸前，額前有一抹長發随着他的步伐輕輕搖動的少年。
但少年從半空中走過，卻未低頭看溫柔一眼。
“大哥哥……”
小家夥看着溫柔短短的睫毛上挂着一顆大大淚珠，黢黑粗糙面頰不斷抽動的樣子，心裏突然有些不忍，蹦起來，朝着空中行過的少年先靈用力招了招手，大聲呼喚道。
先靈們昂首而過，并不因小家夥而有所停留。
但他依稀看到，最前面那個壽眉矮瘦老人，突然向他在的位置掃了眼。
“大姐姐，大姐姐，先靈能聽到我們說話，那個矮子爺爺看了我一眼！”
小家夥大眼睛一下瞪得溜圓，扯着溫柔的袖子，大聲道：“你快再叫叫那個哥哥，他說不定就下來見你了。”
“別亂說，先靈是不會看人的！還有，那不是什麽矮子爺爺，是我天玄書院的祖師，活着的時候脾氣很臭的！”
周圍的人群簇擁而上，捂嘴的捂嘴，抱胳膊的抱胳膊，把小家夥摁在地上，不讓他再大呼小叫，直等到先靈們浩浩蕩蕩的返回山巅，消散不見，這才長舒一口氣，松開了手。
“可矮子……祖師爺爺就是看了我一眼嘛……”
小家夥氣鼓鼓的嘟着嘴，不滿道，他很确定，那個矮子就是瞄了他一眼。
“先靈是靈，我們是人，人靈不相通，相隔生死，我們能看到他們，但他們看不到我們。傳說，先靈能看到将死的人，但無人确定，因為那些人都成了死人……”
寧清風望着小家夥搖了搖頭，沉聲道。
“我看花眼了……矮子爺爺沒看我……大吉大利……”
小家夥眼珠子骨碌碌亂轉，慌忙擺手連連。
他今天才來大烈城，可不想明天一早，大爺爺就來給他收屍，白發人送黑發人。
“這小東西，什麽矮子，叫祖師！”
儒衫中年人拍了小家夥腦袋一巴掌，沉聲道。
“我還不是書院的學生呢，得等明天考試完，院長黑心，收了我家爺爺的錢，還不幫我辦事！”
小家夥氣鼓鼓的哼哼道。
“院長……你終于開始收人錢了，我能也收嗎？”
儒衫中年人一怔，然後眉開眼笑，搓着手，一臉期待。
“滾！老子沒收錢！”寧清風臉色一黑，一腳飛起，将儒衫中年人踹了個踉跄。
“收錢還不認，小家夥沒說錯，真夠黑心的！”
儒衫中年人揉着屁股，嘟嘟囔囔。
“小家夥，你剛剛說你住在天玄山脈，卻從來沒見過蠻獸？”
溫柔突然想起剛剛的問題，彎腰看着小家夥，好奇道。
“沒有啊？我長這麽大，這是第一次見。”
小家夥用力的點了點頭，誠懇道。
“這怎麽可能，蠻獸居于地下，晝伏夜出，山中部族都會被襲擾，你們的部族怎能幸免？”
溫柔黑粗的蠶眉皺起，疑惑重重的看着小家夥那粉嘟嘟的臉，突然噗嗤一笑，臉蛋上黑乎乎的橫肉亂跳，刮了刮他的鼻子，笑眯眯道：“小東西，你是在吹牛對不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