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山雨欲來
“欺人太甚！”
石浩渾身顫栗，血紅雙眼中滿是怒色。
全族死于蠻獸之手，已讓他悲怆無比，可現在，綠皮稅吏竟然連死人都不放過，要繼續收捐稅不說，甚至還以鑿出屍骨，曝屍荒野來威脅他。
“欺人？全大秦都是如此，我怎麽個錯法？你覺得我欺你，我若是收不上捐稅，城主大人和大烈侯就要欺我了，城主大人和大烈侯不能如數納貢，陛下怕不是就要欺他們了！”
綠皮稅吏桀桀冷笑，冷然回應。
石浩捏緊了拳頭，低垂着頭，但最終，無力松開。
他知道，綠皮稅吏可惡，但更可惡的是捐稅的制度。
“快點把捐稅交了，別耽誤我，天黑之前，我還要再去幾個村子呢……”
綠皮稅吏伸出手，連連催促。
“我沒靈玉。”
石浩搖了搖頭，道。
“沒靈玉，那好辦，我借你，今年二十一個，明年還我六十三個，你若是不借，我便讓小的們把屍骨丢出去！”
綠皮稅吏輕笑兩聲，道。
石浩咬牙切齒，卻無可奈何。
他以為小家夥黑，可這稅吏，比小家夥還要更黑。
“我替他出了。”
沈放看着石浩的樣子，嘆息一聲，從口袋摸出靈囊，取出二十一靈玉，遞給了綠皮稅吏。
“書院的修行老爺果然有錢……”綠皮稅吏接過靈玉，眉開眼笑一句，塞進口袋後，看着石浩，接着道：“記住十年之期，十年後若是燒埋捐沒有如數交上，就等着去荒野給他們揀骨頭吧。”
石浩勃然大怒。
但可惜，綠皮稅吏根本不怯，盯着他冷笑幾聲，便帶着屬下們，揚長而去。
“莫欺少年窮，十年之後，等你強大，便可以不擔心這些。”
沈放拍了拍石浩的肩膀，溫聲寬慰道。
“變強就可以不擔心這些，那那些沒變強的人呢？”
小家夥眨巴着大眼睛，看着沈放好奇的詢問道。
沈放聞聲，一時語塞，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變強之後，受到朝廷的重視，那便可以高高在上，就連親人的墳茔，朝廷都會派專門的人去重新修繕，怎麽高大氣派怎麽來。
至于那些麽沒變強的，該交的捐稅，當然還要老老實實的交，不交，就等着受懲。
只是，漫漫修煉路，有幾人能夠成為真正的強者。
又有多少人，一輩子都無法企及修煉的門檻。
“你們可真慘……”小家夥看着沈放的樣子，也猜到了那些沒變強之人的下場，小聲嘟囔一句，然後道：“換做是我，誰要是逼我給靈玉，我就揍他一頓，皇帝老子都不成！”
“你這是什麽話，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哪裏有兒子打老子的道理！再者說了，捐稅也不是亂用了，是拿去打仗、修城、抵禦蠻獸用了。這種話，以後不能再說了。”
沈放聞聲，立刻看着小家夥沉聲告誡道。
“打仗要得了那麽多錢嗎？我在城牆上看到好多兵士都瘦巴巴的，穿的褲子都露屁股了，可那個猴爺的肚子卻那麽大，全身的衣服也那麽漂亮，脖子和手指頭上帶滿了亮閃閃的東西……”
小家夥撇了撇嘴，對沈放的話，不屑一顧。
沈放語塞。
他知道，他經常在城牆上和那些士卒共同抵抗蠻獸，哪裏能沒發現這些。
不止是衣衫，他們的兵刃，很多都已經破舊了。
捐稅一年比一年重，士卒們的衣衫和兵刃一年比一年破舊，大烈城城主家裏的靈辇卻越來越多，大烈侯的肚子也越來越大，那些收上來的捐稅，都去了哪裏呢……
“陛下聖明無比，只是視聽被小人蒙蔽了。”
沈放沉默良久後，長嘆一聲，緩緩道。
小家夥撇了撇嘴，如果真的是聖明的人，怎麽可能會被小人蒙蔽。
就拿自己來說，一直把自己不是天才這點兒看得很清楚，這樣不管什麽人都別想捧殺自己。
“好了，把這裏收拾一下，回書院吧。”
沈放目光複雜的向周圍看了看，然後對小家夥等人沉聲道。
很快，一行人便幫石浩挖好了墓葬，把赤山村的村民們盡皆下葬。
石浩一個人靜靜的跪在密密麻麻的墓堆前，任由雨水沖刷良久後，才緩緩起身。
“走了。”
沈放拍了拍石浩的肩膀，然後便禦使火雲雀拖着靈銮，向大烈城飛去。
就在衆人離去沒多久後，赤山村中，陡然多了一道中年人的虛影，他漫步在剛剛經歷過搏殺的場地，手向着虛空輕輕一抹，時光仿佛倒流，此前小家夥和蠻獸搏殺的畫面，盡皆出現。
“這個小東西，有點兒意思……”
中年人看完最後一幕，手指輕點，定格在了小家夥那張粉嘟嘟的面頰上，凝視着他，桀桀輕笑，旋即，身形驟然崩散，如從未出現過一般。
“小浩子，這個給你。”
等到靈銮升空後，小家夥朝四周掃了掃，看沒人注意後，悄悄抽出一張紙條遞給了石浩。
“小師兄，我現在沒錢還你。”
石浩接過紙條，看到上面鮮紅的指印，不禁苦笑道。
“我不是讓你還錢，你不用還了……”
小家夥就跟割肉一樣，嘴角抽抽着，閉上眼，把欠條塞給了石浩。
小浩子實在太慘了，親人都去世了，還欠了一大筆捐稅，自己雖然需要買房子給大爺爺他們住，可也不缺石浩這十靈。
“小師兄……”
石浩拿着欠條，愕然望着小家夥。
黑心小野人竟然不要別人的靈玉了，這事兒要是說出去，誰敢相信。
但他也明白，應該是小家夥看到了綠皮稅吏的事情後，不忍心自己再受盤剝。
“你快點兒把欠條收起來，不然的話，我怕我忍不住又從你那拿回來。”
小家夥閉着眼，連連擺手，道。
“好，多謝小師兄，我收好了。”
石浩看着小家夥又舍不得，又要堅持的樣子，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弧度，小心翼翼的将欠條疊好，收進口袋。
“虧大了，虧大了，十靈啊，我去哪兒再找個人打回來……”
小家夥聞聲睜開眼，龇牙咧嘴，掌心都是癢癢的。
石浩啞然失笑，眼底籠罩着的陰霾，漸漸淡去幾分。
“少年始終是少年，再艱再難，沒有邁不過去的坎兒……”
沈放看着小家夥和石浩的樣子，微微颔首，嘴角也跟着露出笑容，但緊跟着，他的眉頭便皺了起來。
李家和霍家對小家夥動手，這件事情，一定得給書院個交代才行。
只是，這兩家都屬于大烈城望族，在城中的勢力極大，牽一發而動全身，一旦處置不好，整個大烈城恐怕都會陷入動蕩之中！
少年們可以無所顧忌，随心所欲，可他們這些大人，卻不能如此，有着諸多的考量。
而且，他相信，得知這一消息後，寧院長一定比他更加發愁。
火雲雀速度很快，很快，便出現在了大烈城上空。
“成功了嗎？”
霍家老者看到火雲雀出現，眼底立刻露出一抹喜色。
“李成怎麽沒回來？”
而李家家主掃視天穹，發現沒看到那頭青麟蝠後，眉頭不由得擰成一個疙瘩，心中暗忖。
“這是怎麽回事兒？”
但下一息，當看到火雲雀拖着那架挂着霍家徽記的靈銮，向書院方向飛去時，霍家老者和李家家主勃然失色。
火雲雀靈銮乃霍家之物，若霍遠功成，自然是折返霍家，可現在卻向着書院方向奔去，這不能不讓人懷疑，是不是事敗了！
只是，一名廣寒弦月境，再加上一名養氣靈江境，竟然連幾個小娃娃都沒能對付下來嗎？
咔嚓！
陡然間，天穹之上，驟然有無數黑雲席卷湧來，将大烈城掩映得漆黑一片，旋即烈風卷起，沉悶的氣息，直讓所有城中人覺得，一場可怕的山雨，即将襲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