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回憶殺四

舒舊林聽了,評價她:膚淺!

膚淺的季央央,只要給她錢,說她膚淺她也認了。

不怎麽膚淺的舒舊林,一拳打在棉花上,不知怎麽的,心情又不大好。

他身體素質好,當時雖然從山上滾下來,看着傷的很重,卻是些皮外傷,輪椅坐了幾天之後,好的也差不多了。

舒舊林這天中午,站起來在院子裏練習走路。

他躺的太久,生怕自己的肌肉萎縮了,所以能站着絕不坐着。

只是他傷口沒好全,走起路來腳有點跛,季央央覺得這樣十分好笑,但是她不敢笑。

通過近日來的經驗,這個時候笑出來,絕對不是一個好時機。

過了兩天,村裏的竈戲開始了。

舒舊林記得季央央有約,所以從下午開始,他就不怎麽高興。

大莊哥在臨近傍晚的時候來找季央央,他穿得很體面,大概翻出了壓箱底的好衣服,幹幹淨淨,整整齊齊。季央央到沒有顯得很期待的模樣,她從早上起來開始,該幹活幹活,不幹活的時候,就坐在門口打毛衣。

舒舊林脖子上圍的那一條圍巾,還是季央央前段時間織的。

這幾日,越快到初冬,天氣就越冷。

家裏的大衣不多,季央央把外公留下來比較大的,全都給舒舊林套上。

也虧舒舊林這張臉蛋,無論往他身上套什麽,都能套出一系列複古的時尚大片出來。此刻,舒舊林坐在院子裏曬太陽,這是他最新養成的一個習慣。

大莊哥還算有禮貌,雖然不大喜歡舒舊林,臨走時卻還是問了一句:“你的朋友不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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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央央道:“他的腿不好,爬不了山路。”

舒舊林将帽子蓋在臉上,索性眼不見為淨。

季央央走到樓下,又不放心他,跑上來說道:“我把飯菜都放在鍋裏了,到晚上都是溫熱的,你要是想吃可以直接吃。”

舒舊林心裏有氣,哼了一聲說道:“你幹脆玩到明天早上回來,把我餓死算了。餓死你好少一個負擔!”

季央央摸了摸他的頭:“好啦,你不要撒嬌了,我又不是不回來。”

舒舊林懶得理她。

她叮囑完,一蹦一跳的下了石階。

大莊哥一言難盡的看着她。

季央央摸了摸自己的臉:“我臉上有東西嗎,值得你這麽看?”

大莊哥搖了搖頭,說道:“你和那個男的什麽時候認識的?”

季央央道:“沒多久吧,他是我從山上撿回來的。”

大莊哥:“我知道你心軟,但是他來路不明,你家裏情況也不好,就這麽讓他白吃白住嗎?先不說錢的問題,就說現在,你弟弟上學去了沒回來,你家就你一個小女生住,養個男人在家裏,像什麽樣子!”

季央央道:“他很好的,他動不了。”

大莊哥:“他還好!他那個脾氣,我就看到他天天指揮你幹這兒幹那兒的,臭不要臉!”

季央央哈哈笑道:“那是我自願的,他受傷了。”而且還給了我錢。

後半句,季央央沒說,因為說出來,顯得她勢利,她姑且是一個有偶像包袱的小村姑。

大莊哥:“受傷了也不能這麽使喚你啊!又不是你把他搞傷的,看他那小人得志的樣兒,還真把你當老婆使喚了!”

季央央臉一紅,哈哈一笑:“不了,大莊哥,你不要開這樣的玩笑。”

到了晚上,隔壁幾個村子的竈戲都開始了,衆人聚在一起,也有七八百人的樣子,算除了過年之外,最熱鬧的節日。

季央央花了五毛錢,買了兩個糖蘋果,自己吃了一個,另一個捏在手裏,打算帶回去給舒舊林吃。

在她薄弱的世界觀中,他只知道舒舊林是外面世界來的人,很有錢。至于有錢到什麽樣一個程度,她一概不知。她對人好,便是自己有兩塊錢,給他一塊錢用。自己有兩個蘋果,就一定不忘記給他買一個蘋果回去。

天色暗下來時,竈戲進入到了高潮。

季央央看完最後一幕,拿着蘋果就準備回家。

大莊哥因為是村長的小兒子緣故,跟隔壁村的村領導們有個應酬,要坐下來,對國家的未來、時政、房價、股市進行大肆批判。因此,他對不能送季央央回去的事情,感到十分抱歉。

其實,這沒什麽好抱歉的。

回去的路季央央走了十幾年,就算是閉着眼睛也不會走錯,能要誰送,她一個人照樣可以過得很好。

結果,這一回陰溝裏翻船了。

前些天上坡村的田老漢抽水,弄出來的稀泥巴直接扔到了小路邊上,恰好哪裏有個不大不小的斷崖,摔下去摔不死,但是能痛上好一陣子。如果是老人着了道,那就一命嗚呼了。如果是季央央着了道,便只能痛的直掉眼淚。

她一腳踩進稀泥中,整個人往邊上一歪,就掉進這個山崖下面了。

季央央咬着牙,痛呼一聲,發現自己全身都無法動彈。

“難道我今晚上就要死在這裏了嗎?”

她舉着手,有些絕望。

山崖底下有點冷,季央央感覺自己渾身粉碎性骨折了一次,凍的沒有知覺時,見到了一抹光亮。

看這光,她天馬行空的想道:和我家的手電筒光好像哦。

于是她微弱的呼救了一聲,那光突然落在了她身上。

舒舊林找到她的時候,便看見她高舉着手,埋在樹堆裏。

他急得心髒都快跳出來了。

季央央眼睛一眨,看到舒舊林,突然開始覺得,手很疼,腳很疼,臉很疼,身體很疼,到處都疼。疼得她無法忍受,馬上就要大哭一場。于是,隔了六七年,季央央終于又哭了一場,這一場,可以說是肝腸寸斷了。

她突然就不想那麽堅強了。

舒舊林抱起她的時候,她一邊哭一邊打嗝。

“你怎麽會掉到這裏面去?”

季央央上氣不接下氣,看這個架勢,還準備繼續哭。

舒舊林嘆了口氣,看到她手裏的蘋果。他來時,見季央央人雖然埋在樹堆裏面,但拿着蘋果的手舉得很高,好似在保護這顆蘋果似的。

他暗道:小村姑的人生除了吃就是睡,真是沒有別的追求了!

舒舊林将她抱在懷裏,将手電筒放在她手上:“拿穩了啊,照着路,不然我也摔跤。”

一邊走,他一邊說:“讓你來看這個竈戲,要是不來,能出這麽大的事兒嗎。”

要不是舒舊林在家左等右等,等不回來,心裏急得狠,一想到小村姑背着他在外面獨自美麗,他心中便翻了醋壇子。

倒不是吃這個小村姑的醋,而是認為這個小村姑的眼光實在太差,本人如此一名英俊的帥哥視而不見,反而看上了一個五大三粗的村夫,實在沒有眼光。

結果天快黑了,別家看竈戲的,好幾個路過季央央家門口,唯獨沒有季央央本人。

最後舒舊林實在等不下去,抓了一個回來的人問,恰好這人認識季央央,直說她挂念家裏有人,走的最早。

走的最早,為何還不回來。

必然是路上出事。

舒舊林一路找來,就在樹叢裏找到了哭得天昏地暗的季央央。

抱在懷裏,他才發現季央央瘦的可憐,渾身沒幾兩肉。小村姑今年最多十五歲,大約剛讀高中,不知為何,她的寒假放的有點長,自舒舊林住在她家起,她就一直沒去讀書。

季央央哭夠了,眼皮很沉重,雖然身體很痛,但更想睡。

她靠在舒舊林懷裏,嘆了口氣:“我好累。”

舒舊林道:“你還累,我才累呢!我怎麽攤上了你這麽麻煩的一個小村姑,品味極差也就算了,還讓本人受傷負重。”

季央央道:“對不起哦,現在你也是我的救命恩人了。”

舒舊林聽了,心裏覺得不錯:“說的對,所以你記住了,咱們誰也不欠誰了,你要知恩圖報,知道嗎?”

季央央手中拽着糖蘋果,思考一會兒,點了點頭。

舒舊林道:“把蘋果扔了,都弄得這麽髒了,還能吃個什麽?你要是想吃,下次趕集的時候再去買。”

聽罷,季央央道:“我已經吃過了,這個我帶給你吃的。”

舒舊林腳步一頓。

季央央看了眼糖蘋果,借着手電筒的微光,可以看到,蘋果上面确實沾了一些泥巴和落葉,俨然是不能吃了。

這種鄉下的糖蘋果制作方法原始又粗糙,直接是用白糖燒了一層糖漿,加點糖精,最後裹在幹癟的蘋果上,毫無賣相可言,當然,咬下去也毫無口感可言。

五毛錢賣兩個,換做以往,扔在路邊,舒舊林都不會多看一眼。

到了家,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舒舊林将她放在自己常坐的輪椅上,從她的手裏拿過灰撲撲的蘋果,擰開自來水管,沖了兩下,放在嘴裏咬了一口。

挺甜。

他回頭打量了一下季央央,破破爛爛,像個小叫花子。

舒舊林嘆了口氣,說道:“本來就土得要死,現在更加不能看了。臉全都花了,我看看,有沒有流血?”

季央央老實道:“耳朵後面有點疼。”

她道:“現在你摔一次,我也摔一次,咱們倆現在算是落難兄弟啦,以後我不嘲笑你瘸子了。”

舒舊林心裏一頓,暗道:她怎麽不往落難夫妻上頭想?

後來又想:小村姑!竟然還偷偷摸摸嘲笑我瘸子!

他道:“誰跟你落難兄弟,現在是我救了你,你還是想好怎麽報答我吧。”

季央央認真的想了想,說道:“我沒有錢,要不然,我以身相許吧!”

舒舊林啃了兩口的蘋果,從手上落到地面。

他愣住了。

半晌,他才開口:“這麽能吃,嫁過來我才養不起……不過也不是完全養不起。”

季央央眨眨眼,幾乎與他同時說道:“我做飯也可以,也很會打掃衛生,吃得也不多,我知道你有錢,等你好了,回到你家,家裏要是缺個照顧你的,我一定來。”

舒舊林這才回過神,心道:原來是這個以身相許。

随即,他臉色一紅,果不其然,季央央突然問道:“嫁給你?”

舒舊林急忙道:“別多想,別自作多情,我只是我救了你,你就賴上我了。千萬別喜歡我,我是永遠不會喜歡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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