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二夫人之死
“你就是新進府的六夫人?叫什麽名字?”二夫人拿着秀絹拭了拭臉,尖着嗓子問道。
“邱蓉。”邱蓉垂了眼簾回她。
“邱蓉?名字不錯,長的還算标致。方才見你吟詩,可曾讀過書?”二夫人上下打量她一番,也不計較她的冷淡。
“讀過一點。”邱蓉淡淡回她。
“女子無才便是德,你爹沒有教你這些?可是會洗衣做飯?”二夫人斜挑着眉眼望着她,眼裏盡是嘲諷。
“會一些。”邱蓉仍然垂眸回她。
“會一些,是會還是不會?不妨試一試。梨子,去巧院裏把我剛換的衣衫都拿來。”二夫人接過丫鬟遞來的扇子,找了一處涼陰坐下,幽幽吩咐道。
“是,奴婢這就去。”叫梨子的小丫鬟得令立即行禮退了下去。
采兒見狀,福身對二夫人行了一禮,“二夫人,現下悶熱的緊,六夫人也無遮陽之物,時間久了怕會中暑。奴婢就扶着二夫人先行回去了。”
聞言,二夫人美目一瞪,厲聲道:“小小奴婢哪有你插話的時候?掌嘴。”
“奴婢并無頂撞之意,請二夫人不要責怪。六夫人剛進府,是萬萬做不得這些粗活的。”采兒噗通一聲跪地,懇求道。
“才做了人家幾天奴才就這般沒大沒小了。良子,掌嘴。”二夫人怒喝一聲,揮着扇子讓奴才上前掌嘴。
見奴才上前,邱蓉立即擋在采兒身前,瞪着美目望着她,眼裏多是不滿與倔強。
“怎麽還護上了?他們生來吃我的住我的,還容不得我打他們了?”二夫人見她這般模樣嗤笑一聲。
“這王府裏的一草一木,一針一線,王爺可是都把它們都給了夫人?”邱蓉突然問道。
“你,你又算哪根蔥?左右不過是一個員外的女兒。”許是邱蓉這句話激怒了二夫人,咬牙切齒低斥一聲,“良子,給我打,狠狠地打,若誰阻攔,一起打。”
想是奴才聽慣了她的使喚,卷起袖子就向采兒臉上掴去。
“二夫人饒命,奴才以後再也不敢了。”采兒受了幾個巴掌,啼哭着請求。
“打,繼續打。”二夫人扇着扇子,絲毫沒有憐憫之心。
“二夫人是金貴之軀,又怎可與奴才們怄氣,怕是以後不敢有幾個奴才效忠您了。”邱蓉開口想要勸阻。
二夫人聞言,瞥了她一眼,“你倒是個熱心腸的人,脾氣挺倔。現下熱的緊,罷了,改日再打,先讓她欠着。”
得令,奴才退回了她的身後。四五個奴才圍着她,多半是有備而來,在新夫人面前耍耍威風。邱蓉也不屑與她分辨,拉起采兒便走。
二夫人起身望着她離去的背影,冷笑一聲:“還是個硬骨頭。”
邱蓉扶着采兒進了蝴蝶閣,爽兒放下手裏的活計,連忙跑來問道:“這是怎麽了?”
“遇到了二夫人。”采兒捂着臉頰回她。
“二夫人?你們去了哪裏?敬管家不是交代要我們避着她嗎?”爽兒一聽,急急喊道,“夫人可有事?”
“夫人沒事,我只是帶她到處走走,不想就遇到了二夫人。說錯了話,掌了嘴。”采兒眼冒淚花,委屈說道。
“爽兒,你去煮個雞蛋,幫她消消腫。”邱蓉淡淡吩咐一句。
“是。”爽兒得令飛快跑出蝴蝶閣去拿雞蛋。
“謝謝夫人。”采兒突然對着邱蓉行了一禮。
邱蓉不解,“我連累你如此,何來道謝之說?”
“二夫人在王府一項嚣張跋扈,府裏沒有幾個人敢和她抗衡。四夫人宿在醉軒裏從不敢出門,五夫人躲在蘭韻閣長年不踏出一步,都怕沖撞了二夫人得一頓懲罰。今日夫人敢在她面前為奴婢說辭,奴婢敬佩之至。不過,奴婢提醒夫人,日後見了二夫人就要躲避,這也是為夫人好。”采兒躬身絮絮說道。
聞言,邱蓉靜默不語,眼中多了幾分憂郁,輕輕開口:“我不得罪她,她何苦要來招惹我?”
“可是夫人今日您也見了,她...”
“罷了!我進去休息。”邱蓉出言打斷她的話,轉身進了房。
本想卧在榻上看會書,不知不覺卻趴在桌上昏昏睡去。醒來時,已到午夜時分,邱蓉已被丫鬟挪回了床上。
起身望向窗外,半輪月亮挂在夜空中,無星光相伴,時兒被烏雲遮擋。看這般景象,是要下雨了。
邱蓉覺得屋中悶熱,便披衣出門走走。就着月光在院中的翠竹旁踱了一會步子,突然想起假山旁的芭蕉樹。許久沒有見到雨打芭蕉之景了,有想去瞧一瞧的沖動。
想着便開始動身,找了一把雨傘就出了蝴蝶閣。邱蓉踩過那條長長的石子路,穿過那處載滿牡丹花的天香園,又行了一會便到了那處假山。
烏雲已遮避那半輪月亮,想是很快就會下雨了吧!邱蓉撐開雨傘站在假山旁。此時已有小風徐徐吹來,芭蕉葉随風擺動,葉上露珠滾滾彈下。即便這樣,都讓邱蓉微微傷感。
等了許久,雨遲遲不來。望着芭蕉,邱蓉卻有了微微困意。突然一聲女子哭泣,驚掉了她手中的雨傘。
女子哭聲一直不斷,是從假山之上傳來。隐隐,還聽到男子的說話聲。
“王爺很快就會回府,我與你做這種事,若被他發現定會砍了我的腦袋。而如今,你肚子裏已有了我的孩子,我們要想想辦法。”
“帶我走,我不想打掉孩子,你帶我走。我在王府裏存了許多錢,夠我們用一輩子。”
“不行,我不能走,我走了,我家裏兩位老人怎麽辦?王爺一定會殺了他們。”
邱蓉本想撿了傘便走,卻聽到假山上這麽一番對話。她心下一驚,不巧一腳踩在了傘把上。
只是發出細微的響聲,卻驚動了假山上的二人,女子大喝一聲:“誰?”
撞到如此之事,邱蓉不免有些慌張,突然一聲悶雷,驚得她提擺就跑。
女子從假山轉出,看到邱蓉,眼睛驀地一瞪,“是她?”
“不管是誰,先滅口再說。”男子抽出匕首,跳下假山就向邱蓉跑去的方向追去。
悶雷一個接着一個,大雨也滾滾而下。邱蓉提着裙擺奮力往蝴蝶閣跑去。身後有人追來,驚得她的心都到了嗓子眼上,這人是要殺人滅口。
雨水順着發梢流淌,衣衫早已打濕,眼前迷蒙一片,她分不清方向,見了路就跑。跌跌撞撞不知跑了多久,眼看那人就要追來。
“夫人,夫人你在哪?”是采兒,還有爽兒,她們正提着燈尋來。
“我...我在這裏。”邱蓉回應一聲,此時已全身無力。
“夫人!”采兒聽到答應急忙跑來,身後還跟了四子。
突然腳下一軟,邱蓉一個趔趄趴在了地上,地上冰冰涼涼,不等她爬起身就已沒了知覺。
翌日上午,采兒拿着衣衫候在邱蓉床前。邱蓉躺在床上,微蹙着眉頭,睫毛不停地打顫,張着小口像是在夢呓。又過了半個時辰她才昏昏醒來。
“夫人您醒了,可是餓了?”采兒上前遞了衣衫,詢問道。
衣衫純白,和為先靜妃守靈那日一摸一樣。邱蓉擡頭望向采兒,眼裏閃着疑惑。
“夫人節哀,二夫人沒了。”采兒頗為憂傷地說道。
“沒了?”邱蓉不可置信,昨日還見她那般意氣風發,今日怎就沒了?
“今日辰時在假山旁發現她的屍體,是昨日午夜死的,被人捅了三刀。”
“哪座假山?”
“就是昨日我帶您看的那座假山。今日要在京北府邸安葬二夫人,奴婢來請您過去。”采兒垂着腦袋低低回話,語氣裏透着憂傷。
“今日就入葬?怎麽不守靈?”邱蓉突然問道。
“敬管家說這是王府裏的規矩,夫人入葬不得守靈。”采兒低聲回話。
難道昨夜在假山與人私通的人是二夫人?不,應該不會,怎麽就突然死了?邱蓉癱坐在床上,還是一時無法接受,面容蒼白,垂着眼簾深思。
采兒知她一時無法接受,便出門打了盆清水先幫她梳洗。
自昨日起,大雨一直未停,院子裏的翠竹經過大雨洗禮又碧綠了不少。才不過兩日,邱蓉又披麻戴孝地随安葬隊伍去了京北府邸。
雨中的京北府邸卻看着格外凄涼,許是安葬了許多亡靈的緣故,陰氣也較重些許。
葬禮完畢,邱蓉同樣被人隐去偏殿休息。房屋依舊,花園依舊,園中的人兒卻沒了身影,連茉莉花也不知搬向了何處。
站在回廊看着園中的落雨,幾分憂郁,幾分憂傷。
回了蝴蝶閣,邱蓉就日日悶在屋中看書,連院裏的翠竹也不去瞧上一眼。日子過的清靜,不知不覺就已入王府半月有餘。
現已八月底,王府裏都開始張羅中秋之事。近幾日,采兒與小爽天天被人差走去做月餅。采兒說,王爺八月十二回府。今年的中秋要在王府過,大皇子與平王爺都會到,或許連皇上及太後都有可能參宴。因此,王府上下都齊齊張羅,不容出現絲毫差錯。
八月十二他就會回府,得知這個消息也不知是喜還是憂,總覺自己心慌。采兒與爽兒高興不已,整日裏拿她說笑,還教了一些行房之事。每每,邱蓉都默默不語。
下午,采兒端着一碟月餅匆匆跑來,說王府的夫人都要在月餅上題字。中秋那夜,若王爺中意吃下月餅,便會有賞賜。
邱蓉聽了只覺小兒把戲,持筆寫了兩個字,一個是“齊”,一個是“良”。
蝴蝶閣挂滿了燈籠,近日邱蓉心裏也舒暢了不少,看着這大紅燈籠也不再覺得庸俗。
今日是八月十一,月光灑滿整個庭院,地上鋪滿翠竹倒影。邱蓉取了書來到院中,就着月光低低吟誦。
光亮根本看不清書上字跡,實則邱蓉拿着書默誦,旁人看來卻以她有雙神眼。
“只聞燈下苦讀三更,未聞月下低低吟誦。夜深露重,美人不怕着了風寒?”
正在邱蓉專心默誦之際,院內突然響起一道男子聲音。驚得她險些把書掉在地上。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