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門前幻影
戲聲停止，薛芷茹走下戲臺。邱蓉這才緩過神來，望見軒轅倔時微微一驚，接着又輕輕行了一禮。
“你有孕在身，快回去休息。”軒轅倔望着她沉聲道，語氣不夠溫和，但也能聽出關心。
她沒有回應，轉身便走，步伐有些快，至始至終都為瞧薛染夜一眼。
“茹兒受累了。”軒轅倔抓起薛芷茹的手，她唱了這許久的戲，面上都流了不少汗珠。
“茹兒不累，我去廚房給王爺和哥哥炖碗燕窩粥，你們先聊着。”薛芷茹溫雅一笑，行了一禮便走。
薛染夜卻出言制止:“不必了，我時下也有些乏了，就先回去休息。”
“那本王就不留了。”軒轅倔點頭相送。
出了醉軒，邱蓉一直垂着腦袋前走，并不像來時那般心情尚佳。棗兒跟在身後也默不作聲，今日她也算看的明白，下人們的傳言有幾分可信。邱惜今日寧死不嫁軒轅離，心中定是有了心愛之人，從她的眼神裏能看出，她看王爺時帶了幾分柔情。在姐夫面前一句一個惜兒定是別有用意。
雖然夫人今日有些絕情，任誰也不願意看到自己的妹妹愛上自己的夫君。時下，夫人心裏定很痛苦，也不知邱惜姑娘會不會記恨夫人。
邱蓉恍恍惚惚地往前走着，從醉軒到蝴蝶閣的路她很是熟悉，即便是閉着眼睛她也能摸得回去。可今日，她卻不想回蝴蝶閣。那個自己為自己建造的一座牢房，然而又是自己最心愛的地方。那裏是她與軒轅倔第一次相遇，那晚的情景她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伸手撫摸着領口處的雨燕，許久未穿這件衣服，今日穿來卻與往日不一樣的心情。鳥兒栩栩如生，另一只卻不知飛在何處，許是在他的心裏，許是還在他的衣領上。
“花飛閣的茉莉花果然很美，聽說莉夫人得名便是茉莉的莉。”
身後突然傳來薛染夜的聲音，溫雅随和。邱蓉聽來卻是驀地停住了腳步。不敢回頭，昨晚在天香園的事想來讓她後怕。
見她停下腳步，薛染夜輕步上前。棗兒望見他立即行了一禮，“參加太子殿下。”
薛染夜擺了擺手讓她起身，望着邱蓉有些顫抖的背影，輕聲道：“莉夫人可願意陪染夜一同去賞花飛閣的茉莉花？”
染夜，她又在自己面前自稱是染夜。北國堂堂太子竟然這般謙和有禮，有時會讓人覺得，他是別有用意。
邱蓉輕輕吐了口氣，轉身向薛染夜行了一禮，垂着眼簾輕聲道：“邱蓉參見太子。”
薛染夜盯着她領口處的那只雨燕，溫聲問道：“莉夫人穿的這件‘雨燕雙飛’衣衫可真是漂亮。雨燕雙飛，那另一只又在何處？”
她不知薛染夜為何總是有意與她接近，伸手撫摸着領口處的那只雨燕，輕笑道：“另一只自然在王爺那裏。太子若無事，邱蓉就先行告退了。”
“方才我不是說了嗎？邀請莉夫人一同到花飛閣裏賞花。”她始終沒有擡頭看他一眼，他卻依然溫柔邀請。
婦人之道邱蓉自然明白，雖然不是很喜歡循規蹈矩，但這種男女禮節她還需秉承的。何況她已是王爺的妻子，而他是別國太子。
邱蓉又向他輕輕行了一禮，“花飛閣裏的花種太多，邱蓉有孕，怕染了花粉。還是先行告退。”
這次不等薛染夜回話，邱蓉便轉身輕步朝前走去。薛染夜站在原地望着她離去的背影，不禁輕笑一聲。
已是七月底，記得去年這個時候她才進王府沒幾日。那時還沒有見到軒轅倔，夜色如今晚這般迷人，雖然月有圓缺，但點點星光卻襯托着夜色的美麗。
邱蓉靜靜矗立在翠竹之下，望着院門外有些發呆。不知站了多久，院外輕步來了一人，行到院門前靜靜而立。
白色錦衣，領口處繡着雨燕，袖口處繡着海棠。腰間，挂着一只玉佩形狀的碧綠色香囊，她好似聞到了淡淡的丁香花香。
“怎麽站在這裏？夜深露重，小心寒了身子。”軒轅倔站在院門外望着她，溫柔開口。
“倔！”邱蓉輕輕喚了一聲。
“蓉兒，快回房裏去。”軒轅倔沒有進門的意思，只是站在門前溫柔開口。
邱蓉沖着他微笑，眼角早已濕潤，向前急邁幾步，輕問道：“你怎麽不進來？”
軒轅倔卻微皺了眉頭，搖頭道：“蓉兒，我不能進去。你快進房裏去，你肚子裏有我們的孩子，小心着涼。”
“孩子...”邱蓉喃喃一聲，伸手捂住自己的肚子，幾顆清淚落下，“我們的孩子不是已經沒了嗎？”
軒轅倔依然微笑着搖頭，“蓉兒，你已經有了我們的孩子，快回房裏去。”
“不！”邱蓉急忙上前跑了幾步，“倔，你怎麽不進來？你是不是不喜歡蓉兒了？”
見她向自己走來，軒轅倔卻向後撤退，一直搖頭道：“蓉兒，你已經有了我們的孩子，快回房裏去。”
“不，你為何躲着蓉兒？你快進來，進來看看我們的孩子。”淚水不住地從邱蓉的臉頰滑落，她搖着頭向他跑去。
“蓉兒，你快回房裏去。”軒轅倔輕說着這句話一直後退。
“倔，你不要走。”邱蓉見他後退，慌張地向他跑去。
“夫人，您在和誰說話？”
此時棗兒從房裏出來，見到邱蓉向院門外跑去，嘴裏還一直喃喃。
“夫人，您怎麽了？”棗兒見她不理自己，便急忙跑到她跟前。四下望去，院外并無任何人。
“你別走，快進來。”邱蓉淚流不止地望着前方又輕喚一聲。
棗兒吓了一跳，急忙問道：“夫人，這裏沒人，您在和誰說話？”
“你別走，快進來。”邱蓉依然望着前方，伸出一只手就要向前跑去。
棗兒大驚，夫人相似犯病出現了幻覺，拉住她急聲道：“夫人，您別這樣，快醒一醒。”
許是棗兒叫得太大聲，邱蓉突然停止了所有動作。低頭靜默，不再言語。
“夫人。”棗兒吓得幾乎要哭了出來。
邱蓉站在原地覺昏昏沉沉想要栽倒，棗兒急忙扶住她，“夫人，您沒事吧！”
她精神恍惚，伸手撫摸着自己的眼睛，為何突然這麽痛。擡頭四下望去，眼前一片模糊。
“我的眼睛。”邱蓉突然驚慌地喊了一聲，伸出手向前摸索。
“快，快去找太醫。”棗兒見她這般模樣，沖着院中的奴才哭喊道。
次日清晨，蝴蝶閣的院子裏跪了幾名奴才，為首的是棗兒。如當初在醉軒裏邱蓉落水那般，跪在地上淚流不止地掌嘴。臉頰早已通紅，嘴角裏都流了血。軒轅倔的命令，邱蓉何時醒來她何時停手。
床上躺着面色蒼白的邱蓉，床前坐着緊閉雙眼悲痛不已的軒轅倔。房門緊緊閉着，房內只有他們二人。
一直望着躺在床上憔悴不已的美人兒，就連她的每個呼吸他都不會放過。蔥郁長長的睫毛時而微微顫抖，每次顫動都會微蹙一下眉頭。左邊的眼角處有塊傷疤，傷疤不大，卻在雪白的肌膚上顯得猙獰可怖，看似沒有打理過，興許連藥膏都沒有擦，任它在眼角處留着。有些幹裂的雙唇微微開着，湊近了都感覺不到她吐出來的氣息。
觸摸她的臉頰時只感覺到冰冰涼涼，立即收回自己的手掌。他突然驚慌，害怕她再也醒不過來。
“太醫。”沖着門外急急喊了一聲。
門被打開，太醫攜着醫箱匆忙進來，給軒轅倔行了一禮，跪在床前為邱蓉把脈。
軒轅倔緊張地望着他，害怕太醫有一絲怠慢。
太醫收回手，跪在地上給軒轅倔磕了一個頭，沉聲道：“王爺，這一個早上您已經讓微臣給莉夫人把了十幾次脈了。微臣已經給您說過了，夫人心事較重，患有精神分裂症，若精神崩潰時會出現幻覺。并且夫人眼睛有過受損，在大火中也傷到了腦部神經。這次暈倒也是因為精神崩潰所致。等醒來好生調養會漸漸轉好，王爺不必太過擔心。”
太醫這通話雖然他已聽了十幾遍，但每次聽來他都皺着眉頭悲痛不已。太醫無聲嘆息，沉聲道：“王爺，您也不必這般憂傷，待微臣給莉夫人開些藥便能好轉。眼睛還是能複明的。”
“藥...”軒轅倔低低吐出這個字。藥能醫了身，卻醫不了心。
邱蓉醒來時已是傍晚，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輕輕睜着雙眼，眼前一片模糊。又是這般症狀，她看不清一切。微皺了眉頭，輕聲道：“軒轅律，你何苦非要給我這雙眼睛？”
“夫人醒了。”床頭的一名丫鬟聽到邱蓉的說話聲，驚喜地向外大喊了一聲。
門外還跪着一幹奴才，棗兒呆呆地跪在門外，無力地擡起手滑過紅腫不已的臉頰。邱蓉不醒，她不能停手，現下已經沒有了知覺，就連丫鬟驚喜的大喊她都相似未聞。
“夫人醒了，太好了。”棗兒身後的幾名奴才高興地抹了一把眼淚紛紛站起身來。
棗兒依然跪着，有奴才上前攙扶她，見她紅腫的面頰心中一片酸楚，“棗兒姑娘，夫人已經醒了，您起來吧！”
呆滞的眼神裏閃過一絲驚喜，好似得到解放，身子一歪便暈了過去。
“棗兒怎麽了？”邱蓉摸索着起身，驚慌地喊道。
有丫鬟上前扶她起身，“夫人不必驚慌，棗兒姑娘是見您醒來，高興的暈了過去。”
丫鬟語氣怯弱，說話斷斷續續，邱蓉聽出她在撒謊。皺着眉頭，沉聲道：“王爺來過？”
“王爺早上時來看過夫人，到了午膳時才走的。”丫鬟垂着頭低聲回道。
忽然不知是高興還是難過，只覺得胸口悶悶。眼睛還有些疼痛，這種模糊的感覺讓她不喜，閉上眼睛輕問道：“我到底得了什麽病，為何總是暈倒？”
“這...”丫鬟猶豫着不知如何回話。許久才編出了一個理由回道：“夫人沒生什麽病，太醫說您身子弱，再加上懷有身孕，現在又是夏季，暈倒那是正常的事。”
“正常的事？”邱蓉伸手撫摸着自己的肚子冷笑一聲。
丫鬟見她這般表情，知道她定是不信，怕再說錯了話，急忙道：“奴婢去給夫人端碗粥過來，夫人好生休息着。”
丫鬟不願意說，她也不願意再問，擺了擺手讓她下去。
眼前一片模糊，也不知是黑夜白天，倚在床頭，伸手向床邊摸索，依然一片冰涼。沒有了那有力的手臂，沒有了那寬廣的胸膛，也沒有了那精致而熟悉的五官，有的只是冰涼的床單。
“姐姐怎麽醒了？”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