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什麽都不說

第49章 什麽都不說

卡爾像是對待孩子一樣揉了揉傑克的金發，他滿面笑容的帶着文件袋坐上汽車趕往家裏，老宅之中的亨利先生似乎一點都不着急——這與賴福傑對他的描述看起來是截然不同的，但如果真的不着急，哪有父親會對兒子連續兩天打電話要求回家呢？

“卡爾，你回來太好了。爸爸的年紀不小了，總希望早一點享受幸福的晚年生活，你是不是該放棄和我之間的矛盾，考慮接手匹茲堡鋼鐵公司了。”亨利先生這段話說得就像是一個關心兒子的慈父，可是卡爾猜測這位老先生的想法絕不這麽單純。

卡爾趕忙做出慶幸又強自克制的表情，他小心翼翼的詢問到：“父親，可是我剛剛和你簽署了一份五億美元的借貸協議，我已經開始按照自己的設想做投資了。如果加入你的公司，我恐怕時間不夠充足。”

亨利先生笑着将口中的雪茄放到一邊，他自豪的拍着卡爾的肩膀說：“親愛的兒子，不用擔心這麽多，我已經替你考慮過了，反正你的産業加在一起也不足五億美金，但是我們是親生父子，我不會和你計較這麽多。你只要把你手下的那些産業并入匹茲堡鋼鐵公司就行了。”

原來如此，意圖徹底控制他手中的金錢，來控制卡爾的影響力嗎？卡爾心中冷笑了一聲，臉上的表情卻做出一副叛逆期孩子執拗的樣子，他怒氣沖沖的瞪着亨利先生：“父親，原來你抱持的還是這種想法，你根本不信任我的能力，我真為自己之前的想法而感到痛苦。你不必繼續說服我了，我寧可在六年之後破産，也不願意碰你的鋼鐵公司！”

亨利先生沒想到剛才還一片祥和之氣的兒子竟然翻臉如此迅速，他對此感到傻眼，可是更多也是憤怒——打從亨利先生知道卡爾和一個男人搞到一塊去了他就一直心中憋着一口惡氣了，只不過身為父親的人想地永遠是“是別人帶壞了我兒子”才讓卡爾得到了許多喘息的時間，現在，卡爾的不識相終于讓亨利先生覺得“兒子已經被人帶壞了。”

變壞的兒子該怎麽教育呢？當然是給他個教訓，讓他知道天高地厚！

“卡爾！明天收拾收拾就去鋼鐵公司上班！”

“絕不，父親！一年之內，我就要讓你看到我的能力，你不能抹殺我證明自己的機會！”卡爾怒吼了一聲，腳步重重的躲在樓梯上，他飛快的沖進自己的房間“嘭”的一聲摔上房門。

站在樓下的亨利先生氣得直喘，他簡直是又愛又恨兒子和妻子如此相似的固執，現在他只能期待自己兒子養着的男人快一點出門，好讓賴福傑及時給他傳遞消息好讓他把這個男人收拾掉了。

卡爾的未來絕對不能毀在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男人身上！

亨利先生坐回沙發中，女傭立刻為他端上香醇的咖啡。亨利先生輕輕啜飲了一口之後停住了自己的動作，他本人其實更喜歡紅茶，而卡爾在與他鬧翻之後就再也不喝紅茶了，他似乎一夜之間專心的迷戀上了咖啡苦澀的味道。

這幾天都在家中喝着紅茶的卡爾，其實已經原諒他了嗎？剛才還怒氣沖沖的亨利先生為了自己的發現心花怒放，他覺得經歷了海難的卡爾真的長大了，也許他的兒子是真的需要時間證明自己的能力，而不是為了隐藏養着的男人。

哦，算了吧，亨利～亨利先生笑眯眯的勸着自己，卡爾如果徹底成熟了的話，他遲早會回歸上流社會，變成道貌岸然的紳士——結婚生子當然是紳士的必經之路。既然這樣，他養着一個男人似乎也不那麽重要了，不過是一件玩物。

亨利先生嘴角惬意的笑容變成了譏諷，上流社會之中他看過的難道還少嗎？他的兒子，未來會擁有美國最大的鋼鐵公司，養一兩件玩物也沒有不行的。那麽，一年之後，卡爾，我就靜靜的等着你能帶來什麽驚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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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利先生這麽考慮着心情愉快的回到自己的房間進行他的工作。剛才裝作一副憤青樣躲回房間的卡爾已經渾身布滿了冷汗，他現在終于能夠确定他的父親知道了傑克的存在。傑克住在他的私宅之後不安全，可是卡爾一時之間找不到什麽更加安全的地方隐藏傑克了，那幢私宅之中的每一個傭人都不可靠。

一旦卡爾做出了什麽隐藏傑克的舉動，卡爾擔心下一秒就會有電話或者信件送到他父親的桌面上。想起這個事情卡爾嘴角的笑容變成了苦笑，他已經多久沒有這麽無能為力過了？從什麽時候開始，他也要對着自己說“一動不如一靜”了？

權利和金錢能夠改變一切，卡爾心中默默的叨念着，他深呼吸了幾分鐘之後睜開眼睛，剛才的猶豫變為堅定。既然無論如何他都不能确定傑克的安全，那麽就冒險讓傑克繼續住在私宅之中，只要一年之後，他就能夠完成自己的構想讓亨利先生再也不能插手他的事情了——至少從金錢上，再也不能随意控制他。

卡爾想着，臉上的表情變為無奈，他能躲過現在一次，遲早也需要和亨利先生攤牌。亨利先生到底是卡爾身體的親生父親，他不幹預卡爾結婚的人選還在兒子原來的投資之中暗中幫了不少忙，他現在卻要用這種方式回報亨利先生的慈父之心。卡爾不禁感到了罪惡感，就立場而言，他确實太過忘恩負義了，占了人家兒子的身體，竟然還不替原來的卡爾孝順父親。

“只有這一件事情，除了對傑克的安全和忠誠，我不會在和亨利先生作對了。”卡爾自言自語的說，這已經是他的底線了。

卡爾嘆了口氣，他始終覺得自己的底線也是亨利先生不能接受的，既然這樣，那麽他目前只能夠自欺欺人的把一切推給未來決定了。卡爾拿起鋼筆開始對公司的文件批閱起來，兩個小時之後，眼睛傳來酸澀的疼痛，卡爾也結束了工作。

随手從辦公桌裏面抽出一張空白的紙張，卡爾沉默的書寫出上“國會”、“審判”、“月底”、“崩潰”幾個關鍵字，然後在下方繼續書寫農業、牧野、工業結合，百貨、快遞、汽車、飛機、生物、化學、醫藥等等毫不相關的單詞。

卡爾嚴肅的表情比在教堂中祈禱的牧師更加虔誠，他知道自己寫下的這些字将是自己未來發展的根基，也是他打破目前經濟壁壘的唯一機會——這些無人連貫使用的行業，才是卡爾能夠一直撈到錢的機遇。

卡爾笑着撥通自己私宅的電話，幾聲鈴聲之後響起的不是傑克令人期待的爽朗聲音，而是老管家刻板的英國腔：“您好，這是卡爾·霍利的家，我是霍利先生的管家，請問有什麽事情需要我為您效勞？”

賴福傑的聲音還真是容易打破人的美夢，卡爾自嘲的想着，他把自己之前那些不切實際的聯想統統扔到腦後，他早就該想到傑克這種一直生活貧困的男孩是沒用過電話的，那他還想要做什麽打個睡前電話浪漫一下的空想？

“……我是卡爾。賴福傑，傑克睡了嗎？”

“先生，傑克少爺目前在主卧室中繼續他昨天未完成的繪畫，我會在十點鐘的時候準時催促他休息。”賴福傑一板一眼的交代着，卡爾不由得回想起了身體原來主人的記憶中，老管家每天也是這麽敦促他保持良好的生活作息的，想到些事情，卡爾笑出了聲音。

“賴福傑，你做的非常好。但是，我更想知道傑克的心情和身體狀況，或者，他有時間來和我通電話嗎？”

“先生，傑克少爺身體恢複的很不錯，家中的女傭在你離開後為他的腰腿都做了一次按摩，但是你一定比我更清楚畫家們對于藝術的追求。”卡爾就知道老管家不會這麽輕易的讓他和傑克直接說上話的，他只能嘆了一口氣。

“好吧，賴福傑，替我看好他，讓他注意身體，千萬別熬夜，熬夜是健康的大敵。傑克之前沒幾天剛剛生過病，他現在的身體還是非常虛弱，經不起消耗……”

卡爾的滔滔不絕直接被老管家打斷了，他的語氣非常平淡，但是卡爾就是知道賴福傑在指責自己：“先生，你現在和你五歲高燒之後，夫人的反應完全一致。而且，先生，請容許我提醒你，昨天晚上讓整個私宅中都回蕩着傑克少爺叫聲的人正是你。”

卡爾自覺無比厚實的臉皮也不禁有些赧然，他裝模作樣的清了清嗓子，交代到：“讓傑克好好休息，畫畫不能急在一時之間，我明天會回去家中的。”

“是的，先生，我會提前讓傑克少爺洗澡等着你回家。”

賴福傑話中深含的內容終于讓卡爾決定不再繼續了，他的臉皮果然沒有服侍了霍利家兩代人的管家先生厚。卡關匆匆挂掉電話，嘴邊的笑容卻怎麽也壓抑不住，賴福傑對他稱呼的改變已經足以表明一切立場，從“少爺”到“先生”完全能夠表明賴福傑的立場了，卡爾相信憑借老管家的能力，只要不是出動紐約警察直接沖進他的家中，傑克就是安全的。

“賴福傑，再見。”

“再見，先生。”

禮貌的與老管家道別，卡爾起身走進浴室，睡覺之前的熱水澡是人生中必不可少的享受，只有躺在熱水裏面卡爾才能細致的回想一天之中所經歷的事情，評估自己的得失與事情辦得是否良好。

雖然很多人都說在睡覺之前想過多的事情會導致失眠，卡爾卻對這種論調呲之以鼻，如果不能在安詳的時刻為了一整天的工作作出總結，難道要在清晨的時候感嘆自己失去了什麽嗎？在前一天的夜裏整理出第二天的工作計劃也是卡爾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他一向樂于享受設想帶來的快樂。

卡爾從不諱言自己是一個控制欲非常強的人，大部分成功的男人都有這個缺點，他厭惡一切超出自己預計的“意外”發生，哪怕那些意外會為他帶來更多利益。為了從根本上避免意外的發生，卡爾從來都會把所有可能性估算清楚，仔細安排每一條退路。也只有完全的準備，才能讓他一次又一次躲過危機。

小心謹慎從來都沒有錯。

卡爾擦幹身上的水痕躺在床上，他閉着眼睛平躺了許久，突然發出一聲嘆息，他一直克制着自己的動作，可是卡爾很清楚自己很想做的動作就是伸出手擁抱另一具溫暖的身體——哪怕傑克并不在他身邊。

卡爾挫敗的爬起身穿好衣服，他已經好些年沒有這種熱戀之中毛頭小子的沖動了，可他現在必須去傑克那裏，他非常想要擁抱住他。不需要繁複花巧的情話，不需要精巧昂貴的禮物，也不需要火熱的糾纏，卡爾只要擁抱住傑克的身體，就能瞬間滿足占滿了內心的思念之情。

夜已經很深了，卡爾穿着皮鞋從二樓一路穿過客廳、走出老宅的聲音瞬間被無限放大了，他知道自己今天晚上離開家的事情亨利先生肯定又會産生無窮無盡的聯想，可是他現在已經顧及不了這麽多了。

從沒有一個人和傑克一樣和他有如此充滿了戲劇性的開端，也沒有人曾經把他從狂躁的情緒之中拯救出來，更沒有人陪着他度過了生死劫難，卡爾知道傑克将是他在這個時空中感情的終結，他現在需要被這個年輕的男人安慰。

而只要在卡爾還活着的時候，他願意對上帝發誓，永遠保護傑克的生活之中只有快樂祥和。卡爾願意用自己的全部能力為傑克和他自己建造一座堡壘，把一切危險和磨難都格拒在外，當然，他絕對不會讓傑克知道自己做出的努力，身為男人，傑克必然同樣不喜歡被人保護。

愛一個人并不需要把你為他所做的一切都像是算賬一樣清晰的告訴他，卡爾要的是一段感情，而不是一筆必勝的生意。卡爾自己開着汽車沖向曼哈頓的私宅，亨利先生站在主卧室的落地窗前看着夜色之中離去的兒子，臉上的表情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