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傳說中的大蕭條

第79章 傳說中的大蕭條

一九二九年對全美國人來說都不是一個好年頭，雖然之前也經歷過兩次金融危機，但是從來沒有哪一次像這次經濟衰退的如此令人絕望。卡爾或許是唯一一個在這場滅頂之災中全身而退的人，并不是因為他能夠見微知着，能夠躲過這一場劫難，卡爾只能感謝“先知”的力量。

事實上，在前一年卡爾的百貨公司中某個進駐的家俱行業經理向卡爾抱怨的時候，他才猛然想起了快被自己扔進記憶深入的“經濟大蕭條。”田納西州在卡爾的暗中控制之下，一切都朝着欣欣向榮的方向發展，各行各業都展出勃勃生機，但這不能阻止卡爾重新裝修房子的想法——打從他們搬到田納西州，十多年來房子都是老樣子，只有挂在牆壁上的油畫因為傑克的關系時常更換。

“傑克，我們把房子重新裝飾一下好嗎？”卡爾坐在沙發裏面看着報紙随口提議，傑克馬上同意了他的想法。

“太好了，我們确實應該重新把房子整理一下了。爸爸和賴福傑跑去加州過什麽‘陽光美女海灘’的生活之後，他們的房間就一直保持着古舊的樣子；傑弗瑞也該擁有獨立的書房和活動室了，他似乎很喜歡小提琴。”傑克對整個家中的狀況了如指掌，比起整天都要出門工作、應酬的卡爾，傑克更像是這個家的主人。

“今天我沒有工作，一會出門去我們的商場怎麽樣？”

“我去換身衣服，馬上就走吧，晚上的時候我打算出去畫畫，對了，哈利的糧食也該重新買了，它現在年紀太大了，已經不能吃原來的狗糧了，那對它來說實在太硬了。”傑克随手從褲兜裏面掏出一個小本子把這個事情記了上去。

卡爾無所謂的聳了聳肩膀，生老病死的規矩沒有生物能夠逃脫。哈利已經十二歲了，如果不是霍利家財産衆多能夠給它最好的治療和照顧，恐怕它已經過世了——當然，即使給了哈利最好的照顧，哈利的生命也快走到盡頭了。

“傑弗瑞最近的心情還好嗎？打從哈利不愛動彈之後，他每天就都憂心忡忡的。”卡爾突然想起了兒子的問題，他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

傑克指着樓上說：“難道你聽不到傑弗瑞現在演奏的曲子嗎？”

卡爾再一次嘆了口氣，他确實一點都沒想到從小就“見利忘義”的兒子會因為哈利命不久矣的事實每天這麽傷感。卡爾抱住傑克的肩膀，把頭抵在他的額頭上低聲詢問：“我們該做點什麽呢？”

“如果你能有空多陪着傑弗瑞一起給哈利梳毛，他就會很高心了。哦，對了，卡爾我似乎沒來得及告訴你，昨天傑弗瑞期末考試的成績寄到家裏了，全部都是A，但是……”傑克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他有責備的眼神上下掃着卡爾，“你昨天出門應酬了，通宵都沒有回家。傑弗瑞知道半夜的時候還在客廳等着你，最後是我把他勸回房間睡覺的。現在這麽哀怨的演奏之中，也有你的貢獻。”

“……我去找他。”卡爾當機立斷的走上樓，傑弗瑞演奏的聲音立刻就停止了。傑克并沒有參與到卡爾和傑弗瑞難得的親自談話之中，雖然兒子嘴上不說，但是相處久了傑克很清楚，比起共同話題稀少的自己，卡爾一直是傑弗瑞心中上帝一樣偉大的“父親”。

兩個小時之後卡爾才從樓上走下來，他的眼眶有點發紅。傑克不解的看着卡爾，卡爾卻撐起欣慰的笑容抱住他的肩膀，對着傑克的臉頰印上無數輕吻。傑克掙脫開卡爾的擁抱，不明所以的問到：“卡爾，怎麽了？”

“沒有，任何事情。傑克，我只是想對你說，謝謝你，還有，我愛你。”

“……你又在發什麽瘋？你和兒子談話之後，竟然會得出這種結論。”傑克一臉的莫名其妙，他看向卡爾的眼神中突然染上了懷疑，“你最近是不是做了什麽……，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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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傑弗瑞只是一直在勸我應該多陪陪你，不要讓你總是等我下班直到半夜也不睡。親愛的，兒子替你抱不平了，我突然覺得很欣慰。而且，對你感到由衷的抱歉。”卡爾拉着傑克的手拎起外套向門外走去，在田納西州“自己開車”對貴族而言已經不是丢人的事情，而是一種新潮的嘗試了。

“我這麽晚畫畫只是因為晚上比較安靜，靈感充足。”傑克坐在卡爾身邊解釋到，他突然回頭看了一眼越來越遠的房子說：“傑弗瑞不會因為我那天晚上勸他早點睡就故意說這個吧？這個壞小子，他前幾天晚上肯定跑過來偷聽了。”

“他告訴我，那天半夜也不睡只是因為太興奮了睡不着，因為他這個學期期末沒有複習就考試去了，竟然還能拿到全A的成績，讓他喜出望外。小孩子嘛，所以就睡不着了。根本不是為了等我，還有，傑弗瑞，真的比我們想象中的還要成熟——雖然他也為了哈利快要離世感到難過，但是他覺得傷感完全是因為他喜歡上了蘿絲小姐的女兒，而小公主對她不屑一顧。”

這個話題果然比之前吸引人多了，傑克馬上轉過臉看着卡爾：“你說，傑弗瑞喜歡上了安妮？”

“是的，安妮和蘿絲小姐性格十足的相似，充滿了冒險精神，而且同樣有才華。但是非常可惜，在安妮看來傑弗瑞就是個市儈的公子哥。”卡爾說到這裏嘆了口氣，“和她母親，當初覺得我的樣子差不多。傑弗瑞感到非常苦惱。”

“傑弗瑞會寫詩歌、畫畫也很不錯，他還會一手出色的小提琴——如果他以後打算做個音樂家，那麽他完全可能成功。并且最重要的是，傑弗瑞還是個在同齡人之中絕對成熟體貼的好孩子，安妮為什麽不喜歡他。”傑克有點抱怨的說，雖然他和蘿絲小姐是好朋友，但是孩子永遠是自己的最好。

“安妮的想法我倒能猜出來一些。出身貴族家庭——落後保守；有商業頭腦——市儈冷血；寫詩畫畫拉琴——孱弱敏感。小女孩大概都不喜歡這類的孩子吧，小女孩都喜歡看起來陽光帥氣的英雄式人物。如果長大了就很難說了，女性的性格天聖鬥士追求安穩快樂的，也許以後安妮會覺得傑弗瑞很不錯。”卡爾說着嘴角的笑容又透出陰險的味道，“不過，長大之後傑弗瑞是不是還喜歡安妮類型的女孩子就難說了。”

傑克直接把臉轉到另一邊欣賞起公路上的風景，他就知道，卡爾開始分析什麽事情之後，那麽他們家絕對不會吃虧的。傑弗瑞也不是個老實到任人欺負的男孩子，他從一開始就是瞎操心。

汽車很快停在自家百貨公司門口，卡爾直接把傑克拉到家俱的樓層。雖然身為老板，卡爾完全有資格享受上門服務，但是和愛人一起逛街是非常享受的事情，他确實好久沒有和傑克享受老夫老夫的悠閑生活了。

卡爾的審美一直充滿了上流社會的貴族情調，但是傑克卻和他毫不相似。傑克喜歡那些能夠看到原始木料的家俱，當然最重要的是一定要寬大舒适——卡爾一度懷疑傑克現在選擇家具的标準是因為那一次他把傑克壓在單人沙發中，咳咳，當然，第二天起床的時候傑克的身體有些酸疼。

“卡爾，這套沙發組合看起來很不錯。”傑克回過頭招呼着卡爾，卡爾毫不猶豫的點頭表示了贊同，傑克的審美一向出衆，他根本不用操心這麽多。

“先生，你的眼光真不錯。這批木料是從俄羅斯進口的，雖然今年各國木材都在降價，但是這麽好的木料是非常難找的，這組沙發都是由上了年頭的大塊木頭直接雕刻出來的，它們屬于一顆完整的樹木。”銷售人員贊美着傑克，卡爾的耳朵卻一下子抓住了那句含有重要信息的話。

接下來的購物過程當然都是快樂的，但是卡爾心裏卻蒙上了一層陰影，他突然意識到這些年的生活太過快樂滿足，他已經完全忘記了該準備的事情。現在已經是一九二八年了！經濟大蕭條就在他的眼前！

比起随時可以做成罐頭和真空包裝的農副産品，卡爾更加擔憂的是位于匹茲堡的鋼鐵廠。一戰結束之後，必然還會有二戰——這是世界的歷史格局，并非一人一時之力能夠改變。卡爾從來都知道戰争是一件好事，某種角度來講，戰争可以維持國家的經濟——想要打仗就必須要準備軍需物資，到時候哪怕是由國家出錢購買物資也好，到底算是一種拉動內需的方法。

一戰結束後，出于政治考量，德國雖然是個徹底的戰敗國，它的工業基礎卻并沒有收到嚴重破壞，失去的只不過是金錢和少量的國土。更有意思的是，亨利先生當初一直致力于把自己的鋼鐵生意做到的過去沒有成功，一戰結束卻幫助亨利先生完成了這個夢想。

鋼鐵廠現在的大客戶之一就是德國政府重建公共設施的訂單——這是卡爾覺得最保險的一筆訂單，因為距離到期還有五年多時間——恰巧能夠幫助卡爾躲過經濟大蕭條。可是剩下的呢？卡爾需要保證的事情，最起碼，也應該是收支平衡的。

卡爾思考着卻突然笑了起來，也許他該和班森先生聯系一下——他是已經過世的亞世德先生的長子，現在繼承了亞世德先生的房地産生意。有什麽能夠比建築房屋得到更多的利潤，同時又能夠消耗更多的鋼鐵呢。

卡爾的這個設想并不過分，田納西州現在的住戶使用的大多是自己當初随意建設的房屋，打從南北戰争之後幾乎就沒有什麽新的房屋被建設出來了。說全部都年久失修、不宜居住也不為過。卡爾覺得他需要做一件事情，官商勾結的事情——聯系一下新任州長，确定周內居民的房屋并不安全。

在即将來臨的緊急大蕭條中開發建設其實并不是一個好辦法，但是如果能夠有政府作擔保，并且與購買者簽訂漫長的貸款時間來償還債務，聽起來就不會這麽令人恐懼。卡爾對自己開發的産業反而并不怎麽擔憂，因為他一開始才用的就是沼氣四位一體的經營模式，因此農田中的肥料、肉牛和奶牛吃的飼料、甚至是拿出來賣錢用的沼氣等物根本就不需要額外的支出。至于百貨商場和其他投資企業，卡爾就更加不擔心了。

卡爾購買并且儲存的這些購票都是未來仍舊堅挺存在的公司，根本就沒有倒閉的危險——即使經濟大蕭條的時候股價掉的令人心碎，卡爾也可以當成看不到，反正以後也會漲回來的。卡爾看着自己銀行中顯示的資金總額，毫不猶豫的選擇把這些全部都在銀行換成了金子。

沒過幾天，卡爾的百貨公司已經貼出了通知，由于公司內部調整，暫停信用消費業務。盧卡斯看着坐在辦公室裏面面色嚴肅的卡爾，對此感到不解，他敲了敲桌面說：“卡爾，信用消費和分期付款讓我們的銷售額大幅提升，為什麽突然停止了這一項業務。”

卡爾晃了晃手中的資料，把它們遞給了盧卡斯和艾布納，兩個人看到資料之後臉上的表情同樣嚴肅起來。卡爾向後靠近座椅中：“國內和俄國在去年為了木材生意争鋒打起了價格戰，今年的時候又開始下條令壓低農副産品的價格。第二次工業革命已經基本完成了，我們這裏還好一些，因為人口本來就偏少，一開始招募工人就是按照機械化之後的數量招募的。可是其他州縣的情況要糟糕得多，已經開始有不少技術工人開始失業了。”

“我們能夠做點什麽？”艾布納有些艱難的說，一把利劍似乎已經懸在頭頂，他們卻沒有其他辦法阻止這些一切的發生。

“收縮公司的投資，還有公司每天營業的收入必須當天從銀行把支票換成黃金儲備起來。注意自己的安全。我有點擔心當人們過不下去的時候會通過激烈的方式對‘有錢人’表達他們的不滿。對了，公司之前不是還有很多很多一戰之後存在庫房裏面的真空産品嗎？都準備出來吧，我們随時準備贈送給過不下去日子的人。”卡爾低聲說，“你們如果還有繼續，都換成黃金從銀行提出來了，不知道到時候有多少銀行家會因為破産去跳樓自殺。”

“田納西州內的高樓大廈不多，看起來我連汽車也要放棄了，不然他們選擇撞車死亡的話，我肯定會提供喪葬費。”艾布納苦中作樂的自嘲了幾句，随後看着卡爾突然問道：“摩根財團這一次不會出手救市了嗎？”

卡爾的嘴角出現了諷刺的笑容：“沒有大事情拿什麽繼續發展呢，只要數不清的銀行都倒閉了，摩根財團才能更上一層樓。何況，艾布納，你忘記了當初約翰·摩根先生是因為什麽精神崩潰而死的嗎？”

“好吧，我們不說的這麽尖銳。我懷疑這一次摩根財團哪怕想要救市也做不到了，我從英國境內得到消息顯示，他們的經濟狀況同樣糟糕，也許這一次的經濟危機是全球性質的。等待吧，夥伴們。”

卡爾說完話回到自己的辦公室，他思考了一下還是把這件事情告訴了傑克，雖然傑克并不在乎自己到底有多少財産，可是眼睜睜的看着自己伴侶的美元變成廢紙，是在不是卡爾能夠做到的事情。傑克只愣了一下，就把自己的全部財産交給卡爾打理，他扔給了卡爾一句讓他啼笑皆非的話——“反正賠錢了的話，我們全家就從今天開始從新啃面包吧。”

就算是啃金塊，也不能讓傑克啃當初他吃的那種又硬又難吃的面包。卡爾無奈的搖了搖頭，心中的壓力卻下降不少。

事情果然遵循着歷史前進了，卡爾從沒見過如此龐大的失業人口，他們紛紛擠在街道上搭起矮小的窩棚作為房屋，更有人為了維持生計推着流動的水果攤販售水果。當越來越多的小孩子只能光着腳在街道上奔跑，并且開始失學的時候，卡爾終于捏着傑弗瑞的肩膀逼迫他看着窗外。

“看到了嗎，傑弗瑞？我現在擁有的一切，未來都是屬于你的。如果你不能抗住家族的一切責任，那麽我和你爸爸未來會加入這些人中，你也許不會，因為如果你扛不住的話，就注定要自殺還債了。”

傑弗瑞臉色蒼白，嘴唇都有些顫抖，但是他在許久的沉默之後用力點頭：“父親，我可以的。”

“好孩子，我以你為傲。”卡爾拍了拍傑弗瑞的肩膀，放開兒子。他轉身抱住傑克的身體，用鼻梁磨蹭着傑克的脖頸，傑克閃躲着癢麻的感覺。卡爾突然說：“親愛的，你介意畫一幅畫嗎？關于經濟大蕭條的，然後把這幅畫賣出去換成糧食。”

“我想，這沒有問題。”傑克表情嚴肅的點了點頭，然後立刻沖回自己的畫室。

卡爾自己坐在客廳裏面，他幾次拿起電話又放下，最後終于撥通了辦公室的號碼，盧卡斯和艾布納都在等候着卡爾的指示。卡爾幹澀的聲音從話筒中傳了出來：“明天開始直接去街上登記性命，然後按照名字開始發放食物。”

這幾年的時間對誰來說都是難以支撐的，所幸就像卡爾說的那樣，田納西州比紐約的環境好得多——即使是失業人口也少了無數倍。既然牛奶已經賣不出去了，卡爾直接命令工人把牛奶醉成乳酪，之後送往災民中間。

看到報紙上羅斯福當選新任總統的時候，卡爾頭一次覺得自己這麽慶幸，即使之前有州政府的支持，他能做到的事情也實在太少了。卡爾畢竟要維持一大龐大的公司，他不可能做純粹的慈善家——當然，卡爾從一開始也沒打算這麽做，經濟大蕭條已經因為卡爾的慷慨把他和傑克的名望推向了頂峰，之前承受的責難和辱罵徹底消失無蹤。說得難聽一點，卡爾只不過是用金錢和時機，買到了他和傑克的自由生活。

每個州總有那麽幾個作為領頭羊的家族或者是公司、財團，卡爾接到總統電話的時候，毫不猶豫的把自己設計好的計劃抛了出去：“田納西州內部全部的校舍、橋梁、堤坎、下水道系統及郵局和行政機關等公共建築物，如果你能把這些工程都讓給我，那麽我就能夠保證州內的居民失業率大幅下降。”

除了答應之外還能得到什麽答複，田納西州目前只有霍利家獨大，除了他也不可能有其他人擁有承擔的能力了，而且就連州長都支持霍利家的決定——忘記說明了，蘿絲小姐已經占有了州長的職位。

聽到答複，卡爾滿意的笑了，他的全部産業終于都能夠在政府派遣的工作中派上用場了。沒多久，卡爾甚至毫不客氣的在經濟大衰退的情況下開了一家新公司——美國聯合快遞公司——它會把物品快速送到需要的地方，目前這種情況下正好可以繼續貢獻出更多的職位招募司機。

卡爾看着美聯儲備局新一任局長的人選突然露出了笑容，他把報紙放在傑克的膝蓋上指着照片說：“看到了嗎？摩根財團跟總統終于達成了合作，從明天開始就要由銀行陸陸續續重新開始營業了。”

“因為新任局長是個猶太人？”

“不，因為猶太教的教義。”卡爾閉着眼睛靠在傑克身上，他要累死了。

“卡爾，回房間休息吧。”

“回房間我就不想休息了。”

“三天多不睡覺還不想休息，卡爾·霍利，你當自己還是三十歲嗎？”

“如果我還是三十歲，那麽在客廳我就做了你。現在我只能回房間這麽做了，誰讓兒子都開始談戀愛了。”卡爾說完話枕着傑克的肩膀陷入睡眠，傑克幾次伸手想要推開壓在自己金榜上的頭顱，最終只是把手掌貼着卡爾的臉頰摩挲着發出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