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8
慕延是真的氣急了。
盡管秦依然一路摟着他的腰踏着他的劍,貼得緊緊的跟連體嬰孩似的,她還是感受到了對方源源不斷的怒氣。
慕延其實不是生氣她和禹文睿在一起,而是她見到他時下意識的反應。
那個不過瞬間的畫面,他想想就糟糕,簡直是煩躁。
她在躲他。
于是他開口問得直接:“秦依然。”
“啊?”
“你幹什麽躲我?”
她的聲音小得像蚊子叫:“怕……怕你呗……”
慕延适當放緩了行路速度,頭往後扭了扭,眉頭皺得更緊了:“怕我?”怕我罵?我對你還兇?
秦依然額頭抵着他的後背,高空的寒風都吹散不了臉頰的紅暈。“怕……怕你……”怕你讨厭我呗……
“你變了。”
沒有得到标準答案的慕延竟也似她,冷冷地甩出三個字就默了。
心裏又癢又堵,堵得慌,癢得煩。
慕延這種反應,她是始料未及的。可仔細想來……他說的沒錯啊,她是變了呀。從前不會有這麽多的顧慮,可是現在她有了——會擔憂,會心急,會故意擾他,會想時刻都受到他的注意……秦依然的小手在他腰間無意識地打着圈圈,出賣着七上八下淩亂的小心思。
她三兩個撓他竟就繳械投降。他抓過她兩只手握緊,暖洋洋的,秦依然腦袋靠着後背,窩在後頭偷笑,慕延只當是這樣能舒緩一下抓心撓肝的心情……
慕延攏了攏她的雙臂,提醒道:“抓緊了啊,我們得趕快。”
決定暫時還是抛卻那些擾人心思的慕延加速前進,勁風吹鼓,金色同二人并肩,一柄皎月很快就化成光點消失在天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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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與原本秦依然一夥的小弟子們到達的時辰差不多,進了青蜀門慕延扯着秦依然就往一言堂。
剛惹了慕延的秦依然等于是少了塊免罪金牌,跟着他請安問候喊人面面俱到,一絲不茍。青蜀門幾位年前見識過她的長老只覺這姑娘簡直脫胎換骨,另外幾位則是覺得道聽途說實在不是能人所為之事。
蒼餘是很護短的,當着幾十個長老的面一句不問,也不解釋慕延帶小弟子來見他的原因,只瞟了一眼讓她在身後候着,秦依然就乖乖垂手站着。
秦依然路上把之前遭遇的事情同他簡單一說,大概是真的挺怕的,當時回想的時候還很緊張,她說得斷斷續續,都是些支離破碎的片段,但重點抓得挺準:首先,魔族有個同璟妤長得一樣的魔叫蓮魅,她是此次搗亂青蜀門的罪魁禍首;另外,魔族還派了其他人來;最後,魔族起了內讧。
別看她當時慌得眼耳口鼻都被禹文睿有心無意地一股腦兒全悶在大袍裏,人真要自強不息起來還是能鹹魚大翻身的!
一位長老把慕延拉到一邊,簡單講述了眼下的情勢:“已經查清了,那只魔是夢魇,以吸噬與禍害人類的夢境為快。因為無形游走,很容易躲掉甚至無視防魔塔的攻擊。現在魔族的動向與根本目的還未掌握,但說來也巧,滄苒派的一本能淨化透徹心靈高級心決,能讓那魔無處可逃。”
當着青蜀門的面兒,這位長老說的話已然是很客氣的了。其實這些語句由秦依然梳理再翻譯過來即是:寶貝師侄啊,青蜀門這地兒沒啥鎮派寶貝,我們一本心法就可以解決的東西可以滅了丫滿門!
她虔誠地挨着蒼餘後頭暗爽。
沒辦法,她就是這麽小肚雞腸,對幾月前上青蜀門來的那逼急了揮鞭一幕念念不忘。
慕延也就順着長老的說法,就着秦依然告訴他的那些也斟酌着向衆長老與兩位掌門大致交代了一下。比如像璟妤的事情他沒說,自家事最好還是關上門來自己解決;魔族內讧這件事他也沒說,因為說了也是白說,魔族改朝換代關你什麽事?
慕延一個時辰不到的出現帶來的是重要的并且青蜀門還未料到的消息,顯然是又給滄苒長臉了。青蜀門的人聞言都捋着胡須面面相觑,小聲交流;蒼餘則拍拍慕延的肩膀,給了他一個“靠譜”的眼神。
玄青子臉上挂着的是真疑惑。與其說是疑惑不如再進一步說是古怪:“敢問慕師侄,魔族又援兵的消息你如何得知?”
這疑問是情理之中的。同秦依然對視一眼,慕延心裏早已想好對策,他尊敬地拱拱手道:“回掌門,晚輩本是與掌門一道率先趕來青蜀門中的,但其間有弟子來報,晚輩的某師侄下落不明,晚輩憂心,便又追回去調查。好在趕來的及時,當時秦師侄正被一只魔纏着。”他頓了頓,與蒼餘對了一眼,繼續道:“晚輩的碧瑤心法正巧能破那妖魔的詭術,這才有幸逃脫。”
說什麽“有幸逃脫”……魑魅魍魉沒了那迷離詭異的無影身形在人界基本便再使不出多大能力。換句話說,慕延當時已然捏住了那妖魔的致命一點。
一語剛畢,自尊心作怪的玄青子臉上顯然有些挂不住了,自然也不好意思再追究你小師妹為何會被魔纏上。但好在慕延面色淡然誠懇,禮數周到,他也就着安慰安慰自己,與長老附耳了幾句。
玄青子皮笑肉不笑,沖蒼餘淺淺開口:“倉掌門可真是有幸,能培養出慕師侄如此優秀的徒弟來。”
抿了好幾口清茶的蒼餘此時樂呵一笑,輕輕放下茶杯擺擺手,“慕延作為師門大師兄,現在又是準掌門人,這只是他應盡的責任罷了。”話音剛落,蒼餘扭頭又沖着慕延左右擺了擺食指,說:“慕延啊,接下去也要多辛苦你啦。這次權當是歷練吧,要好好表現啊。師弟師妹們自然也要顧好,頭可破血可流,滄苒的名聲不可丢。”
語不驚人死不休。
玄青子有意無意地一震袖,帶起一陣幽風将秦依然兩鬓拂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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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的降臨基本上是青蜀門現下弟子們最緊張的時間。每一顆心都惴惴不安地惶恐着今晚能不能安然度過。
蠶食、掠奪、吞噬……輕者疲倦思緒混亂,重者身形甚至會随着夢境的被破壞而緊跟着消失。
那可不是在鬧着玩兒的,書上詳解過,幽冥一類在人界只有通過吞食夢境才能維持生存。若想尋得肉身寄存,那得将人的精血也一并吞噬掉。
殘忍而無情。
青蜀門的客房一處,小半座山的屋子燈火通明。
滄苒大部分弟子都接觸過碧瑤心法,不會的也被幾個長老特別抓去嚴加看管照料了,此時人人都在幹着自己的事兒:有下棋的,有聊天的,縫衣服的,埋頭練功的,小廚房研習烹調的,甚至還有煉丹的……真是要什麽有什麽。
掌門在外非常護短這件事一傳十十傳百,很快就成了每個僥幸的人心中的免死金牌。明明是命懸一線的事情,這時候卻三五成群玩得不亦樂乎。這往日常年冷清之地竟被滄苒堆得熱熱鬧鬧的。
西蜀門守山勘察的不是沒看在眼裏,簡直嫉妒又羨慕。只是……能怎麽辦?
怪只怪自家那人品差到爆的掌門太會觸黴頭了。
秦依然這時候倒沒和師兄姐們在一起。慕延拉着她離了一言堂,三五個繞就到一處別院前。打掃的童子已經離開了,不過這裏環境幽靜,一塵不染,屋裏還上了淡淡的熏香,顯然是給上客搭的。
慕延一聲不吭的模樣可怕極了。他高興的時候就像春日暖烘烘的太陽,那麽到了他不快的時候,整個人就像冬日裏滿地積雪融化的天氣,美妙意境,卻冰寒刺骨。
他這幅模樣,秦依然哪裏還敢為非作歹,老老實實雙手放在兩側,低着頭一路緊跟他的步子。
慕延扭頭就見着她那慫樣,心裏簡直一陣氣急。這丫頭,往日的機靈勁都跑哪裏去了?!
她覺得他兇,那好吧,他就繼續兇下去吧。
慕延喊她一句,秦依然擡頭看他,他雙手負腰後,朝金絲楠門努努嘴說:“進去看看。”
秦依然一時有些驚奇與驚喜。
嗯?賣什麽官子呢,有寶貝?
小姑娘從來都是這麽的好騙。才一句話,她又恢複了笑嘻嘻模樣,兩顆尖尖的虎牙晃着他的眼,就像兩根羽毛落在他心坎裏……怎麽這樣,怎麽心頭又開始癢癢了?
慕延反複緊了緊拳頭。
秦依然不疑有他,快步向前雙手合在木門上。慕延緊跟着她上前,挺拔如松的身板立在她身後。
秦依然有意忽視掉了身後如野狼般雙目放射着綠幽幽光的師叔,輕輕推門而入——裏頭收拾得非常整潔,板枰、榻屏、衣櫥、書櫃、鏡臺,休息的床鋪上還放了兩疊新的浣洗的衣物,簡直是應有盡有。
與其說是客房,不如說是女兒家的閨房更為貼切。
面對着這比自己的小獨棟還完美溫馨、瞧一眼就想住下的屋子,秦依然顯然也是這麽想的。不過……她還未驚呼,其實只是才吸了口氣準備驚呼,整個身子被攔腰抱起離了地緊接着一陣旋轉,嫣紅的唇就被霸道地堵上了……
師叔……大敵當前,為何你總是想着吃豆腐呢……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