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29

秦依然撿起被摔在角落的載冊去找蒼餘打聽,不料她話語剛說了一半,蒼餘已經怒不可遏。

掌門從她手中奪過載冊,正在前殿一角打掃的劉玄眼角“突突突”地跳。

“你就這麽,拿着本冊子,跑去和他說了?”

“對、對啊……”

“依然,你真是越來越會胡鬧了!”他猛地一摔冊子,邊上的劉玄壓力倍感沉大,腦袋冒着金星縮着脖子溜到了後堂。

“師父!”我怎麽了我!

蒼餘很少發脾氣,老了,什麽事都看淡了嘛。沒想到這天,他卻對秦依然大吼一聲。小徒弟被他吼得渾身顫了好幾顫。

蒼餘用失望而急切的眼神看着她,簡直恨鐵不成鋼……他長舒了口氣,硬生生地把滿身怒氣都給暫時壓了下去。

他鼻翼間還是喘着粗氣,但氣氛稍稍和解了些。

他的得意大弟子已經身世清奇古怪,派中偶有捕風捉影的傳聞,慕延與他如何能不知?但最後都迫于其強大的威懾力,流言蜚語不攻自破。可……

可你竟然不是去安慰,而是将他的傷疤盡數揭下,裸露在表層、肉眼可見的,只有血肉模糊。

“依然,到底是師父太放縱你,還是你師叔對你太過于寵溺,你怎麽……說話如此不知輕重?”

“師父!那到底是不是嘛!”

蒼餘簡直快翻白眼了:“自然不是!若慕延的身世只是如此,我又如何這般糾結?”

秦依然縮縮脖子,“師父,您為何糾結?”

蒼餘怒斥,趕她出門。

秦依然如何也想是不通。

蒼餘下了逐客令,讓她回去好好想想。多大的人了,怎麽一點心思也沒有?

--

秦依然越想越不解,越想越可氣,幸虧她是覺得自己腦袋太破所以可氣,她兜着随身帶的小荷包,跑離了門派。

依舊是昆侖山腳那個茶水鋪子,掌櫃的認得她,很親切地給她舀了大碗的大麥茶。

山腳人煙稀少,多是在滄苒和清瓊派開山門收弟子的時候才有許多求仙問道的人家上山來。掌櫃的閑來無事,瞧着姑娘面露愁容,倒坐下在她一邊,兀自開導起來。

秦依然倒也不羞赧,觀望了下四周,她瞧着老人家那深刻的擡頭紋與小麥色的皮膚,心裏有些戚戚。

“小姑娘這麽水靈,是這仙山上的仙人吧?”

“沒有啦……我是戰亂遺孤,師父撿的。”秦依然淡淡一笑。十幾年前的那個白桦村,仿佛在記憶裏全然沒有存在過。

“這也是緣分呀。”老人以為牽扯到了她的傷心事,手上掂了掂竹子做的簡易茶杯,說話小心。

“老人家,您在這裏擺攤,有好幾年了?”

“是呀。風吹日曬,可有好幾年哩!我在這裏,天天見上頭有人飛來飛去,那些年輕人啊,心裏看着也是歡喜。”掌櫃的大拇指輕點着指節粗糙地算着日子,臉上洋溢着平淡的笑容。忽然,他眼前一亮,整個人精神一抖擻,他挺着胸膛說:“昆侖山啊,是座仙山。說來也是驕傲,老朽唯一的兒子啊,給我在二十年前送上清瓊派了!哈哈!”

秦依然“咦”了一聲,“原來老人家你的兒子……也是個修仙之人啊,清瓊派的,這麽厲害!”

“是啊,我兒子可厲害了!去年下山回來的時候,嘿嘿,還給我表演了徒手點蠟燭、凝水成冰這些技法呢!”

一說到自己的兒子,老人的話簡直如開了閘的洪水一般,一發不可收拾。

原來老人本不是昆侖周遭人士,卻為了能時刻應到兒子,帶着妻子舍棄了江南還算不錯的綢緞生意,親自搭棚在山腳賣茶水。這一賣就是好幾年,待到六年以後,孩子第一次學成下山歷練,瞧見自己的父母親身上的衣裳還是六年前那身、已然破爛的錦衣,簡直淚如泉湧。

秦依然想到這裏,心裏忽的一刺。慕延同她雖不是親情,但更勝親情。這些年日,他的好她都看在眼裏。隔壁丹房的小師姐他都不盡搭理,她卻是應有盡有,不該有的也全有。

十一年的差歲,說是慕延帶着她長大的也不為過。

可是,自己好像幹了……說了很傷他自尊的話?可是……我願意陪着他的呀!

掌櫃的說話豪爽又潇灑,這把年紀了,人情世故早已看透看淡。秦依然手中把玩着竹杯,口中支支吾吾的,老人家問了句“是為了情郎的事情而苦惱吧?”,她心頭一熱,将之前的一切或省略或詳細地用第三人稱的方式一并講給他聽了,讓他給看看究竟。

“大戶人家的小姐和落魄武生……呵呵,小姑娘,順着你的話來說,武生,定是覺得自己的身份配不上那小姐了罷?”

嗯?好像照這個比喻來看,其中的橋段調理似乎就很清晰了呢。

“可是……其實那個小姐,并非是真的小姐,而是從一個窮人家抱來的!這樣,那武生也會不高興嗎?”

掌櫃的一下就樂了:“姑娘,你這個問題就更簡單了——那武生又不知道小姐的真實身份!”

“小姑娘,萬事皆有真相。只要人肯坦白、坦然面對,才不會走錯路,做錯事,結錯人。”掌故的很有思想地給她洗腦。

坦白?是不是……要把禹文睿和我說的事情,都告訴師叔?這樣……他是不是就不會不開心了?

那師父……師父說的是什麽意思呢?是我随意打聽太莽撞,傷了師叔的自尊嗎?還是說我知道的這件事、關于師叔真正身份的這件事,其實真的很嚴重,是我想的太簡單太天真了?

怎麽說,都是我的錯嘛……

掌櫃的瞧了瞧天,說着他的發妻要來給他送飯來了,就呢喃着走開搗鼓鍋碗去了。

秦依然從荷包裏拿出幾粒碎銀子扣在桌子上,很快就沒了人影。

因為她被一個黑影給抓走了。

--

“禹文睿!你幹嘛綁我……咦?你是個女的!”秦依然被反手捂着口鼻,第一反應便是這個神出鬼沒的禹文睿。對方帶她到了密林深處才放開她,她氣喘籲籲,卻發現對方著的根本就是女孩服飾。

銀絲鳳絨冠,鍍銀銅鈴,皙白的肌膚誘人的蜜唇……

“你是璃國那兒的人?”

對方撤下蒙面的黑罩淺淺一笑,小小的兩顆梨渦萌得和她的小虎牙有的一拼。

“你怎麽知道呀?你去過璃國?”

秦依然搖頭。

對方面露惜色,“自己的老家你都沒回去看過?哎,你真該去一去,璃國較之幾十年前,可是有了很大的改變呢!”

秦依然心裏一個咯噔,她據理力争:“老家?什麽老家!我出生在白桦村啊!”

對方掂量着蜜色指甲給她斜了個媚眼,膩膩地嗔道:“急什麽急,我說的是你靈魂的老家,真是的。”

“……”

秦依然蹲下身去拔歪歪扭扭的雜草,陷入沉沉的思考,對方似乎也沒什麽話說,二人頓時無言了一會。

竹林裏傳來一陣小聲騷動,禹文睿那張俊臉頓時放大在眼前。

“啊啊啊啊!”

“做什麽啊!”他抱臂站了起來。

秦依然撫着胸口,“你有病!”

“你才有病!和慕延一對,兩個神經病……”

禹文睿這次出面,似乎心情大好?

禹文睿像是明白她想法似的,“心情,自然是好了。蓮魅和璟妤,可以說是同一個人,也可以說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不過她們都是空間法術的高手罷了。現在蓮魅沒了,我在人界的行蹤又可以膽大妄為幾層了。虎牙,你說,這是不是可喜可賀?”

虎牙你妹,可喜可樂你姐夫呀!

截她而來的那位女子跑了過去輕輕挽住他的臂膀,親昵地喊了聲“哥哥”!

禹文睿得瑟玩自己又拉着她的手到秦依然跟前介紹,“這是我妹妹,你們小時候就見過。”

美女指天賣萌:“我就是那只白狐貍!”

小時候,白桦村,橫屍遍野,毛茸茸的白狐貍?秦依然已經不會驚訝了。太多的疑慮,太多的困惑,她幾乎都已經不知道該如何應對又一個驚天打擊:青邱九尾一族,還真特麽的是狐貍巢啊!

“你那是什麽眼神?趕快收起來。這次找你,我是有正事。你不是想知道慕延的身份嗎?”

作者有話要說: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