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死氣沉沉都市
銀藍色的長發散落在黑袍之上，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臉……亡靈族，毫無疑問。這個陌生的亡靈族皺着眉盯了我半晌，才露出一副恍然的表情。
他是誰我不知道，但他旁邊站着的人我有點印象，正是晚河鎮相鄰的森林中，曾詢問我葛斯塔下落的卡龍。這次他們身後只有零星兩個跟着的漆黑骷髅，其他的也許在剛才的打鬥中損壞了，而能夠像人類一樣正常溝通的只有他們二人。
“祭品？”亡靈族掃了我一眼，轉頭問卡龍。
“應該是的，阿卡馮說這個是相當重要的祭品……那一位很重視。”
“哦……”
亡靈族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久久無人開口，他的眼神也越來越古怪。走近幾步後，亡靈族又更仔細地打量我，目光簡直像是要把我拆開分析似的。坐在長桌上的我，此時真的很像是“最後的晚餐”裏的那頓晚餐。
最終，他搖頭道：“只是個普通的人類。”
一切都很普通，但是“異世界來客”的人類，我在心裏無聲補充。
“但這頭發的顏色果然很讨厭。”亡靈族離我遠了一點，表情是顯而易見的厭惡，“讓她滾。還有，這座祭祀塔的裝飾也換掉，我要讓那家夥回來沒地方可呆！”
卡龍應是，到我身邊後低聲道：“得罪了。”然後一股令人極不舒服的壓迫力叫嚣起來，應該是黑暗元素的聚集，壓迫力比之葛斯塔的要輕一些，所以我勉強還能開口：
“——等等。”
“是？”
意料之外又令我慶幸的是，卡龍停了手。
我用被困住的那只手敲了敲銅獸像，咽了咽口水說：“能解開這段繩子嗎？我可以立刻離開，何況你殺了我也沒有意義，只是浪費魔力而已。”
卡龍聲線平穩：“你應該去請求斯蘭柯爾主人。”
什麽主人的，大概就是那個亡靈族吧？我看向斯蘭柯爾，他背對着我，微微擡着頭正在看穹頂，昏暗之中的輪廓模糊不清，一頭銀藍長發倒是極為亮眼，發絲上流光星星點點。
Advertisement
“斯蘭柯爾大人！”我叫了一聲，“我可以離開這裏嗎？”
“……”
斯蘭柯爾頭也不回一下，沒有搭理我的意思。
說實在的，這個世界上的人有一點很奇怪，就是不把人命當回事的這點。連普通冒險者手上都免不了無數血腥，何況是傳聞中冷酷殘忍的亡靈族，身後的屍骨都能堆成山了。明明殺人救人一念之差，卻總會選擇“直接殺掉”這麽簡單粗暴的方法。
死不可怕，但我不想什麽都沒做就帶着後悔死去。
我咬了咬嘴唇，大着膽子說：“大人讨厭葛斯塔嗎？”
“不許提這個名字！”斯蘭柯爾瞬間轉了過來，憤怒地喝止我。咳了一聲，他佯裝無事道，“怎麽？又想到能救你一命的好借口了？”
“是這樣沒錯。”我慢慢地說，“既然您讨厭葛斯塔，那就不該殺掉任何一個無害于您的葛斯塔仇人，他們是會在意外之時協助您的利器。我因為險些被殺的事情記恨葛斯塔，留着我，也許某天我能對葛斯塔造成阻礙。”
斯蘭柯爾眼角一挑：“我也要殺你，你不恨我？”
“如果您現在放掉我的話，就是我的恩人了。”
“……無所謂，卡龍。”斯蘭柯爾遞了一個眼神給卡龍，卡龍會意，手指搭上我一直掙脫不了的繩子，輕輕一劃，繩子立即脫落。
回去我也要好好學武技！我看見繩子整齊幹淨的切口，覺得脖子一涼。
不過這時候最涼的不是脖子，而是傷口。已經漸漸止血的傷口，在大幅度動作中滲出了大塊血跡，斯蘭柯爾和卡龍對此都視若無睹，兩人正一問一答地談論着這座祭祀塔。
談論完，兩人就是要走掉的樣子。那倆漆黑骷髅亦步亦趨地跟着他們，我想了想，也跟了上去，盡力減少自己的存在感，走在兩個骷髅邊上。
直到他們的話頭停下，我才找到機會說話。
“請問斯蘭柯爾大人，可以在這份……”我捧着試煉卷軸問，“紙上留下亡靈之都的領主印章嗎？這不會給您造成任何麻煩的。”
斯蘭柯爾似乎有點詫異：“你倒真敢說。”
卡龍也是一臉“這孩子有病嗎”的表情，好像我說的話非常蠢一樣……好吧，要是斯蘭柯爾并非亡靈之都的掌權者，又對權力有追求欲望，我這句話就相當于往別人傷口上撒鹽，其結果必然是自己被碎成孜然。
為什麽不要魔力印記，其實我也有考慮過。
方才聽見斯蘭柯爾諷刺葛斯塔現在不再能統領亡靈族，也就證明之前是由葛斯塔統領的。魔力印記只能用安德莉亞可以辨別的印記，我無法确定“反派”的亡靈族會和女主關系很好，不如要領主印章來的保險。
要是到時候千辛萬苦回去了，好不容易得到的亡靈之都印記卻無法确認……
“算你運氣。”斯蘭柯爾翹起嘴角笑了笑，心情很好。
這話一出，我安下心來。
祭祀塔正門前。
石階上四處是零散的白骨、黑骨，沒有一絲血跡，仿佛血水早已幹透的古戰場一般，雪白的石階出奇潔淨。唯有一具狀似人類的屍體仰面倒在最上階，面色煞白，死相是驚恐地睜着一雙眼睛，身上并無刀劍傷痕，約是亡靈法術所傷。
卡龍走到屍體前，毫不避諱地扒下了屍體的上衣，抖落一下後，什麽都沒有。在卡龍準備扒掉褲子的時候，我移開了眼睛，看向灰暗的天……不，地下沒有天空，那只是地面。
悉悉索索的聲音過後，卡龍拿着一個手掌大小的印章過來。斯蘭柯爾斜了一眼，嫌棄地擰起了眉，半晌也沒伸手接它，而是問：“他就這麽放在身上？沒有盒子？”
“至少今天沒有。”卡龍謹慎道。
“哼，那家夥找的什麽手下，背叛不說，還亂放東西，這樣的人就該發配去擦地。”斯蘭柯爾不滿地抱怨了幾句，揚着下巴指了指我這邊，“給她蓋一個，讓她走，別留地下礙我的眼。”
我看着那具屍體……是阿卡馮嗎？甩去多餘的思緒，我兩手拿着試煉卷軸，提醒卡龍不要蓋錯了位置，當時卡龍看我的表情，我猜是“得寸進尺”的意思。印章上兩根交叉的白骨，中心是一塊圓狀印記，盾形底的血紅色稍淺，頗像是改畫在盾形旗幟上的海盜旗标志。
“有多遠滾多遠。”
這就是斯蘭柯爾給我的送別贈語，他好像真的非常不待見我的相貌。
卡龍比他的主人靠譜一點，還知道善後。他為我指了指離開地下亡靈之都的方向，并語調平淡地表示“路途不遠，在下就不送了”，把我丢在了亡靈之都的街道上。
亡靈之都，大陸三大神秘領域之一，入口不明，居住者不明。人類大多猜測，亡靈之都入口散布在大陸各地，居住的都是些邪惡陰險之輩，他們看到人類就會想把人類變成他們最愛的屍體，今日一見，也不盡然。
我一個人類走在路上，附近幾乎沒有別人的氣息，整個亡靈之都籠罩在靜悄悄的詭異氣氛之下，仿佛大聲說話會引來災厄。光芒暗淡，周圍的東西看不大清，亡靈之都是一座黑暗與沉默中的城池。
少有人影出現，也是一晃而過，步履匆匆，沒往我這邊遞一個眼神。
身上發冷，我加快腳步，過去了少說也有三個時辰才找到卡龍說的出口。出口是一座高大的祭祀塔，祭祀塔中，數十只白蠟燭一齊燃燒着，燈火明亮，螺旋階梯通向了穹頂。
咣當。
空蕩蕩的祭祀塔裏，驀地回蕩起一個響聲。
随即塔頂的方形窗戶打開，日光耀眼地投射入塔內，燭光被襯得黯然失色。我一手遮住了刺激眼睛的光線，緊張地盯着那邊的動靜。
數分鐘後，一個金色長發的少女出現在臺階頂端，少女向下一看，目光頓時與我相對。金發少女愣了一愣，反應過來後立馬指着我，回過頭大聲道：
“別進來，這裏有人！”
“坎蜜爾你別太緊張啊，有人很正常。”窗口後的地面傳進來一個聲音，雖然音量不大，卻被祭祀塔放大的效果影響得清晰不已。
金發少女呸了一聲：“她要是跑了告訴別人怎麽辦！”
窗口處當下走出一個冷若冰霜的女子，距離很遠，但女子身上冷冰冰的寒氣三千裏外都感覺得到。女子身上帶着極為巨大的一張銀弓，她從背後箭筒摸出一支箭，搭上弓，對準了我。
不太像亡靈族的，莫非是外人？偷偷潛入亡靈之都的，只有冒險者了。
眼看女子要出手了，我迅速閃開：“我也是人類！”
“瑞爾姐，她說她是人類，怎麽辦？”不等回答，金發少女想了想，踩着臺階靈巧地跑了下來。她沒有試圖用風系魔法，不知是不是因為這裏無法聚集黑暗以外元素的原因。
女子動作一頓，卻是偏了弓箭對準的位置。破空一聲銳響，箭矢流星一樣轉瞬刺入我腳邊的地面，入地三分深度，箭尖沒入了一半。
“別耍花樣。”女子冷聲道。
後來從頂上又下來了兩名男子，一個穩重些，和金發少女同樣的發色眸色；一個彎着眼睛笑容滿面，一身寬廣的長袍，胸口處還別了一枚魔法師徽章，七級。
穩重的那名男子攔住金發少女，與我保持了一點距離。
“抱歉，我的朋友做出了魯莽的行為。能否請問你身為人類出現在這裏的原因？”
對方的語氣很疏遠，目光中的懷疑表現得也很坦然，這種光明正大的感覺，讓我都沒有反問幾句試探的想法了。
怎麽說好呢？我思索了一下，很快就找到了一個像樣的理由。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有人過生日，熬夜疊了一個花球……所以睡過了頭，醒來就出門了，沒法打字。
因為昨天下午到現在還沒睡，這章可能有BUG，等我醒了再查一遍好了。
還欠着一章……嗯，明天争取補上。
---------
修改了一點點細節，沒什麽變動，幸好沒出太大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