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緊急集合

排長和他們住一起,是大棚隔出來的小間,三個排長四張床位,平時住宿加辦公,晚上也要照顧他們這些新兵蛋子。

寬厚的說,楊翌其實倒也算得上好排長,這周訓練的苦,大家又是才離開家,體能差得不是一星半點不說,也都有些想家,排長們晚上就會起夜巡床,給他們掖下被子。

大家都是年輕人,氣來的快去的也快,沒隔兩天就有人和楊翌混到了一起,楊翌就會無恥的來個‘梨渦’大派送,滿山偏野的散發荷爾蒙。

說到底,人長得親善就是優勢,尤其是落在善于利用的人手裏,更是利器。

就像楊翌,就像方恒。

方恒知道自己臉小巧,從記事開始,三姑六婆,叔叔阿姨,見到他就誇,這孩子長得真可愛!小臉龐,圓眼睛,水靈靈的,要是個女孩兒得多招人啊?來,阿姨抱抱~~

大了,叛逆那會兒,方恒開始有意回避這長相,要硬起來的時候絕不手軟,可是不代表他就不知道自己的優勢,真要拿出來用,也刷得下去底線。

可是人就怕比較。

原本方恒還把這手段當成殺器,以求一招制勝,結果見了楊翌才知道,那丫的簡直是白菜大派送,毫不介意自己的表裏不一,恨不得人人都知道自己好欺負,然後冷不丁的扒下僞善的皮,笑眯眯的收拾回來。

那邊,楊翌像是看到了這邊的情況,面色一變,急沖沖的就跑了過來。

方恒挑眉,不知道他想幹嗎。

人還沒到地方,楊翌就吼了出來,“誰讓你們兩個人上去的?趕快停了停了!!”

這邊。

辦公室樓的四樓,指導員樂正東被喧鬧聲吸引走到了窗戶口,沖着發聲的方向看了過去,位置有點遠,又被幾棵樹擋着,就隐隐約約見到那是新兵們住的地方,訓練場上圍了一群人,哄鬧聲就是從那兒發出來的。

那地方!?

樂正東心裏咯噔了一下,急忙拿過了望遠鏡看,等看清楚後,頭皮一下炸了起來,面色難看的就開始撥電話。

“外面怎麽回事!?”

“停了!趕快給我停了!!”

吉珠嘎瑪擡頭看他,起身拿過望遠鏡站到了窗戶口。

瞬間就找到了目标。

新兵連的宿舍裏沖出了人,指手畫腳的說着什麽,然後一群人擁到了旋梯旁邊。

吉珠嘎瑪挑眉,大概明白怎麽回事了,旋梯這玩意兒在他心裏就跟小孩子的玩具一樣,沒想到兩個新兵蛋子鬧着玩,都能把老樂給急成那樣兒。

不過也對,畢竟都是些半大的小子,一不小心出了事怎麽辦?

看來還是自己經驗不夠。

吉珠嘎瑪關注了一下情況,放下了望遠鏡,正準備回頭繼續寫計劃書,視線突然落在了一角,他微微蹙眉,拿起望遠鏡看了過去。

視野裏是個小夥子的臉,臉盤很小,眼睛很圓,就連嘴唇也是菱形,在軍營裏很少見的長相。

第一次去新兵連,他就留意過這個兵,就站在第一排,可憐兮兮的坐在地上,嘴唇微嘟,眼底包着淚,難得一見的,屬于果果類型的孩子。

果果本名叫鄭太果,是吉珠嘎瑪在特種部隊時的戰友,是個爆破手,天生對火藥敏感,卻善良可愛,雖然性格略顯弱氣,但是一旦執行任務的時候卻殺戮果決。

男孩子長這樣的不多,要不是因為果果的存在,或許吉珠嘎瑪也不待見這樣的兵,但是到底有個先例在,他自覺也就上了幾分心。

他記得這個兵的名字,方恒。

吉珠嘎瑪在辦公室裏坐了一會,就下了樓。

一路上不快不慢的過去,來來去去的士兵都沖着他敬禮,吉珠嘎瑪看着眼前年輕的面孔,視線有一瞬間的恍惚。

好像,還在不久前,他也是這樣,懷揣着理想從西藏走出來,從軍校開始,一步步的追逐的成長,經歷了成功和挫折,經歷了死亡和分離,再一眨眼,已經九年過去了。

時間,如白駒過隙,快如閃電。

方恒……

熟悉的神情,深深的勾起了那段刻骨銘心的回憶,那些人和那些事,那些的年少輕狂。

連長的悄然而至,引起了新兵們的哄鬧,等方恒得到消息跑出去的時候,正好見到楊翌腆着笑給連長遞煙,彎腰谄媚狗腿狀,就差跪地上搖尾巴。

方恒不屑抿嘴,視線鎖定了連長吸煙神情,煙霧噴灑,臉上帶着幾分慵懶惬意,頭微微歪着,嘴角帶着淺笑,低聲說着什麽,依舊一副高高在上讓人仰望的氣勢。

方恒在遠處轉了一圈,想要過去說說什麽,卻發現沒什麽好說的,而且那倆人輕聲細語的神情頗有幾分難以邁入的感覺,最後還是回了寝室。

這邊。

“連長。”楊翌走到連長身邊打了個招呼,從包裏掏了一包軟雲煙出來,抽了一支遞給他,“我讓人給制住了,沒事,沒人出事。”

吉珠嘎瑪接過煙,見楊翌拿着打火機等着,于是笑了笑,湊了過去,點燃,吸了一口道,“練這個可以,你們得跟在身邊,別出事了。”

“是。”楊翌腰板挺直,點頭。

“怎麽樣?都習慣不?”吉珠嘎瑪問道。

“還行,都挺好的,就是調皮。”

“18歲嘛,花兒樣的年紀,下手掂量着點兒,別整狠了。”

楊翌噗一下笑了,“連長,你在說你自己吧?”

吉珠嘎瑪斜睨他,眉梢一揚,“班長人選确定了嗎?”

“還在看,有幾個不錯的。”

“晚上吹哨吧,該練了。”

“這不等您老安排任務嘛。”

吉珠嘎瑪失笑,擡手拍了拍他肩膀,“怎麽?覺得自己班上的人都不錯?沒大問題?”

“這玩意兒總得練不是?問題肯定有。”

“确實,不過這次下手注意一點,別把事情有鬧大了,昨天去營裏開會,這事還被拿來當典型說,這再鬧下去,明年我就得轉業回家種地。”

楊翌彎腰,梨渦深深的漩着,笑得眉眼皆彎,“說這些,咱們整個師,您和雷連誰敢動啊?明年指不定就升副營了。”

“要升也輪不到,诶,我說,你小子消息渠道挺牛啊?這都知道?”

“咱這不是偵察兵嗎?本職工作。”

吉珠嘎瑪擡手搭上他的肩膀,狠狠卡住脖子,“不錯,昆陸沒白待。”

“啧,說這些,您和林學長可是我偶像啊,當初昆陸風光的一時無二,年年拿嘉獎,十年來唯一一畢業就升了上尉的軍官。”

吉珠嘎瑪扭頭看了一眼上尉的肩章,“行啊,笑話我呢?”

“升校官不一樣,這是一步登天啊,您這都穩打穩紮的上了,還有什麽不滿的?我這可還得在基層帶兵使勁的搏啊。”楊翌嘆了一口氣,苦着一張臉,又抽出了一只煙遞了過去。

吉珠嘎瑪擺手拒絕,“走了,再被你灌米湯我得暈了,還是那句話,別把事情再鬧大了,否則……”

“我一定負荊請罪。”楊翌谄媚的接道,“萬字檢讨書雙手奉上。”

吉珠嘎瑪搖頭笑,遞了個我記着的眼神,潇灑幹脆的轉身離開。

這天夜裏,吹了第一次緊急集合,新兵蛋子們早就有了準備,但是臨到了時候還是手忙腳亂。

一個排,32個人,準時到達的只有六個,其餘的全部遲到。

到了外面列隊,楊翌也沒讓檢查,直接下了命令,“向右轉,操場,跑步走!”

楊翌在隊伍前面輕裝上陣,一路領跑,速度有些快,跑着跑着,這一下就好玩了,隊伍裏的東西稀裏嘩啦的往下掉,還有人邊跑邊系鞋帶,技術活啊,都沒摔着。

方恒鞋帶倒是給系好了,可褲腰帶還捏在手裏,邊跑邊穿,背着他睡覺的家夥,手忙腳亂。

也就跑出去100米遠,被子就掉地上了,急忙彎腰撿,隊伍一下亂了套。

當然了,也不光他一個人出事,有好幾個的被褥也全部散了下來,來回別扭的跑了一趟,在新兵連的操場上一站,這就逗趣兒了。

一個排裏,有6個人的被褥全在手上抱着的,剩下的,看着背包還行,衣服錯扣的也有,褲鏈沒拉上的也有,反正典型的新兵模樣。

沒過關的全部就地重新打了背包,罰着來回跑操場兩次,這一折騰下來已經二十分鐘後。

方恒喘着粗氣,低頭進了屋,之前過關的已經睡下了,悄悄摸摸的鋪好床,躺進了被窩,腦袋裏什麽都不想想,只想睡覺。

結果,半個小時後,又是一個緊急集合的哨子。

方恒睡的死,沒聽到,再醒過來的時候是被侯珏給搖醒的。

迷迷糊糊的看了一圈,低頭又開始收拾。

這次上了心,情願遲到也要打好,出去的時候整整遲到了四分鐘。

所以,一出門就聽到一句話,“方恒,遲到4分鐘,四圈。”

方恒背着背包,傻乎乎的看着楊翌,然後,肩膀一耷拉,進了隊伍。

這次,侯珏被罰了一圈,倒是岳梓桐,可能是幹部子女的原因,表現的非常好,解散的時候,拍着方恒的肩膀進了屋。

第一圈跑完,大部分人都回了宿舍,方恒無奈的繼續跑,一轉頭,就看到侯珏在隊伍裏,他想說什麽,但是想了想,笑了起來,力氣又回來了不少。

“侯珏!”楊翌遠遠吼了一聲。

剛跑出沒多遠的方恒和侯珏都停下了腳步,剩下的五個人看了他們一眼,繼續跑了出去。

楊翌遠遠的蹙眉,打量着侯珏,快步走了上來,“記不清自己幾圈了?”

“一圈。”侯珏說,“就當訓練了。”

楊翌頓了一秒,扭頭瞪着方恒,“要給你找個保姆嗎!?”

無妄之災啊!!

方恒面色頓青,眼底泛出冷光,斜睨着楊翌。

侯珏背着标準的行軍包,挺直而立,淡聲問道,“自己加訓也要管?”

“這是部隊。”楊翌與他對視,目光裏滿是不贊同,他不明白侯珏為什麽要陪着方恒跑,或許加訓也是個理由,只是夾雜在懲罰科目裏就不符合紀律。

侯珏抿緊了嘴角,看了方恒一眼,“我回去了。”

“嗯。”方恒點頭,陰郁的視線卻一直鎖在楊翌臉上。

侯珏走了兩步,停下,轉身看向楊翌,目光灼灼,“排長,我要競選班長。”

楊翌愣住,嘴角一下勾了起來,瞬間明白了侯珏的意思,看過去的目光也軟了下來,排裏竟然有一個對自己這麽苛刻的兵,細微的錯誤都不允許犯,難得。

楊翌看着侯珏的背影在夜色下消失,收回的目光落在了方恒臉上,眉毛揚起。

方恒挑眉,冷笑,“你不就是我保姆嗎?”

楊翌抿嘴笑,反應很快,“确實,我這不就是保姆嗎?帶着一幫沒斷奶的孩子,誰能說不是呢?”

反擊的又快又恨,方恒咬住下唇,深深看了他一眼,轉身跑了出去。

視野颠簸,方恒卻有些心不在焉。

他也明白侯珏的意思了,甚至想的更多。

自己白天做了錯事,哄鬧着侯珏和魏亞陽上了旋梯,很明顯侯珏怕這件事會影響到班長的競争。

說實在的,方恒從沒想過去選勞什子的班長。

一旦當了班長,以身作則不說,肯定事情也多,但是侯珏想,迫切而直接。

這天晚上就吹了兩次緊急集合的哨子,後半夜還是讓他們好好睡了一覺,不過方恒睡到4點鐘就被人叫醒,站崗哨。

叫他的是楊翌,也是剛從被窩裏鑽出來的,衣服披在肩上,手裏拿着件軍大衣,等方恒穿好後就遞了過去,壓着聲音說,“吶,穿上。”

方恒迷迷糊糊的套好衣服,下床之後盯着楊翌看了很久,雙眼目光漂浮,一種還在睡夢裏的夢游狀态。

楊翌微微蹙眉,濃麗的眉毛中間折出了痕跡,擡手拍了拍方恒的手臂,“诶,醒着沒?”

方恒沒說話,腦回路還處于直線狀态,呈反射狀。

楊翌幹脆穿好衣服,雙手扶住方恒的肩膀,往後一擰,把人給推了出去。

陰冷的空氣撲面而來,方恒當即打了個寒戰,清醒了過來。

真是……要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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