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陸小鳳現在暫住的這家妓院,是全蘇州城最好也是最貴的一家。

這裏不單有上等的美酒,精致的飯菜,軟和的床榻,還有能叫人挑花了眼的漂亮姑娘們。

鑽進了溫柔鄉的陸小鳳剛開始确實樂在其中,每天都左擁右抱的,日子過得好不快活。

不過時間一久嘛——

吃不消,真的吃不消。

陸小鳳忍痛謝絕了老鸨推薦來的那位熱情火辣的花魁娘子,轉而挑選了一位琴藝出衆的解語花兒,打算晚上就喝喝小酒聽聽曲兒,只談風月不滾床單。

……行的吧。

本以為自己能睡到這位陸大俠的解語花兒姑娘很是遺憾。

還有點兒小嫌棄。

沒想到大名鼎鼎的陸小鳳也不過如此,什麽器大活好一夜七次,果然都是騙人的。

她停下了向陸小鳳暗送秋波的舉動,只低頭專注地撥弄琴弦,将心中的幽怨全部注入琴音當中,一曲好好的春江花月夜愣是被彈出了閨中怨的意境。

陸小鳳端着酒杯斜靠在窗邊,狀似聽曲聽得十分投入,實際上卻在心裏盤算着,等下該怎麽表演才能顯得更加逼真。

夜色漸濃。

換上了夜行衣的追命和顧慎言翻過重重屋檐,悄無聲息的朝陸小鳳所在的那間屋子靠近。

黑暗中,有數道窺探的視線落在了他們二人身上。

雖然暫時沒有哪方勢力敢接下這單任務,但那筆高昂的報酬着實驚到了不少人,或是蠢蠢欲動的觀望,或是單純的好奇進展,總之,這幾日有不少勢力都派出了眼線,專門兒盯着陸小鳳這邊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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覺察到這些視線,顧慎言與追命交換了一個眼神。

追命會意,小心翼翼的繞到了屋頂的另一端,大概是對應着床榻的位置,緩緩從腰間抽出佩刀。

另一邊,顧慎言單腳勾住屋檐邊緣突起的一角,忽的翻身直下,似蝙蝠一般倒挂在了距離窗口只有半臂遠的地方。

他微微張開雙臂,指尖隐約有鋒芒閃爍。

與此同時,追命已毫不猶豫的揮刀向下方斬去。

“啊!”

女人尖利的驚叫聲驟然響起,甚至壓下了屋頂上瓦石轟塌的動靜,吓的附近許多正在享受魚水之歡的男男女女動作齊齊停頓。

剛從洞口跳下來的追命手一哆嗦,差點兒沒把刀給扔出去,他盡可能地在這陣刺耳的尖叫聲中穩住了身形,一邊裝模作樣的朝陸小鳳殺去,一邊狂甩眼色。

快快快!快從這裏轉移出去!

再待在這兒感覺耳朵都要被震聾了。

陸小鳳深有同感。

他一邊招架住追命看似來勢洶洶實則虛有其表的攻擊,一邊取出錢袋丢入那位還在扯着嗓子拼命尖叫的姑娘懷中。

“賠償之後剩餘的錢,就當是陸某留給姑娘的壓驚費!”

話落,陸小鳳便翻身一躍,從窗口竄了出去。

等在外面的顧慎言适時出手。

在許多人緊張或期待的注視中,一道寒芒準确的自後方刺入陸小鳳背部,陸小鳳悶哼一聲,下意識回手去按住被擊中的地方,手指間緩緩有殷紅的液體滲出。

又一道寒芒襲來。

陸小鳳表情微變,神色不複先前的輕松,慌忙在空中強行調轉了方向。

此時,追命也追了出來。

他揮刀朝着剛剛落地的陸小鳳頸間砍去,卻毫無意外地被擋了下來,但是趁着陸小鳳分神的功夫,稍晚一步追上來的顧慎言再次尋到了空檔。

先前被刺傷的位置又挨了一掌,這一掌似乎傷到了陸小鳳的肺腑,讓他忍不住吐出了一口鮮血。

他的臉色變了又變,忽的再次騰空而起,竟是擺出了一副落跑的架勢。

……

三人一路交戰一路不着痕跡的往城外的方向轉移,待到确定甩開了所有悄悄跟上來的人之後,才終于停下腳步。

“這雞血的味道真的太惡心了。”

接過追命遞過來的水囊,反複漱了幾遍口後,陸小鳳的臉色稍微好轉了一些:“不過效果應該不錯,不會被人看出是假血。”

追命拍着他的肩膀笑道:“這次真是辛苦你了,如果計劃能夠成功,至少一半都是你的功勞。”

陸小鳳立馬面露得意之色。

嘴上卻謙虛道:“哪裏哪裏,沒有你和顧老弟出謀劃策,光我一個人也辦不成這事兒,所以最後的功勞理應咱們三個人平分才是。”

追命哭笑不得的搖了搖頭,心道你說這話的時候如果能把臉上的表情稍微收斂一下,可信度或許會更高一點。

笑鬧過後,言歸正傳。

陸小鳳肅聲道:“我受傷的事情估計很快就會鬧的人盡皆知,不單是咱們的目标,其他的殺手組織恐怕也會按耐不住。”

所以現在還不是放松的時候。

“顧老弟。”

看着忽然擺出一副萬分鄭重的架勢的陸小鳳,顧慎言忍不住挑了挑眉:“嗯?”

“這次我可真是得指望你了。”

為了保證自己虛弱的假象不會被戳穿,接下來這幾天,他肯定是不能再随便跟人動手了。

“你且放寬心吧。”顧慎言笑了笑,語調一如既往的從容:“沒人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傷到你。”

風雨欲來。

在顧慎言三人嚴陣以待,忙着打發那些抱着撿漏的心态,一股腦冒出來的亂七八糟的殺手組織時,一直潛伏在暗中觀望局勢的某條大魚終于按耐不住了。

松江府城外,一名打扮十分怪異的中年男子蹲坐在秀野橋畔,手裏抓了把小石子,有一下沒一下的往水裏丢着。

嘴裏還小聲念叨着:“一,十,千,百,萬,十萬……十萬……”

他好像是在數數,可是又數的毫無章法。

不遠處守着一名仆從,似乎對此早已習以為常,也不出聲打攪他,任由他反反複複的念了許多遍‘十萬’。

偶爾有行人從橋上經過,看到這副情形,臉上也沒有露出絲毫訝異的表情。

全松江府的人都知道,薛家莊的薛二爺患有癡病,是個瘋子,總喜歡做些常人無法理解的行徑,別說只是蹲在橋邊數石頭,他即便是大冬天的跳到水裏數魚,也沒有人會感到意外。

等到快中午的時候,那名仆從才出聲提醒道:“二爺,咱該回家吃午飯了。”

“……你是在叫我麽?”

過了一會兒,那中年男子才緩緩的扭過頭去,狀似茫然的對仆從問道。

“是啊二爺,您難道又忘了麽,您是薛家莊的二老爺呀。”

每天都要就這個問題解釋無數遍的仆從一臉無奈。

“你胡說!”

中年男子忽然瞪大了眼睛,明明看起來四十多歲的模樣,卻像小孩子似的噘着嘴,一臉不高興的叫嚷道:“我才不是二老爺!我是薛寶寶!是小少爺!”

“是是是好好好,您是二少爺。”

“是小少爺!”

“……小少爺。”

聽到仆從改了口,中年男子臉上頓時露出了滿意的表情,從地上站了起來。

他的衣服似乎有些不合身,一站起來,褲腿就立馬楸上去了一截,腳上那雙大紅色的充滿了童趣的虎頭鞋顯得格外搶眼。

“走咯!寶寶要回家吃飯咯!”

他走路的方式就跟四五歲的小孩子似的,活蹦亂跳,胳膊也很不安分的甩來甩去,把手腕上帶着的那幾只接着鈴鎖的金圈子晃的叮當作響。

吵得人腦袋疼。

仆從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卻不敢開口制止,生怕惹惱了這位孩子心性,總是喜怒不定的二老爺。

他下意識加快了步伐,只盼着能趕緊回到山莊。

兩人之間的距離在不知不覺中便被拉開了許多,故而仆從并沒有發現,原本還跟在自己身後的人,在路過某條分叉口的時候,忽然就轉了道,朝着與山莊截然相反的方向走去。

可奇怪的是,即便如此,仆從卻依舊能聽到那令人心煩氣躁的叮當聲。

直到過去了将近一炷香的時間後,那陣聲音才戛然而止。

仆從下意識回過頭去——

“??”

人、人呢?!

早已走出仆從視線範圍的中年男子緩緩停下了腳步,遙望着蘇州城所在的方向,臉上露出幾分興味之色。

十萬兩銀子的買賣啊……

他的目光與先前截然不同,顯得陰沉又可怕,身上原本透着喜慶的大紅繡花衣袍,在彌漫的殺氣的襯托下,也顯得格外陰森。

四條眉毛的陸小鳳麽?

那些個只想着有便宜可占的蠢貨,莫不是以為對方受了傷,實力有所下降,就能輕而易舉的被解決了?

活該他們賠了夫人又折兵。

這筆銀子,合該落在他的錢袋裏。

作者有話要說:卡文

藍瘦

香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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