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顧慎言眨了眨眼,表情一派無辜。

好像沒聽懂姬冰雁這話是什麽意思。

可是等姬冰雁半信半疑,以為是自己想多了的時候,他卻忽然道:“我确實是另有所圖沒錯,但絕對沒有存着惡意,所以也不能說是居心不良吧?”

姬冰雁:“……”

他決定從這一刻開始,把顧慎言拉出朋友名單!

最讨厭這種平時看起來很穩重,皮起來叫人防不勝防的家夥了!捉弄人很有趣麽?

顧慎言:不僅很有趣,還很有成就感呢:)

都說兔子不吃窩邊草,可顧慎言捉弄人的時候,卻偏愛從身邊親近的人下手,而且平時越是嚴肅的人,越能激發他的‘逗志’,比如說一點紅,又比如說姬冰雁。

但他從不擔心朋友會被自己的惡趣味吓跑。

收起臉上的笑容,顧慎言正色道:“朋友之間本就應該坦誠相待,所以我也不跟你繞彎子,就直說好了。”

姬冰雁冷哼了一聲,心說誰跟你是朋友了。

可身體的反應卻很誠實,立馬就挺直了腰杆,豎起耳朵做傾聽狀。

“我有萬全的把握可以制服石觀音,但石觀音手底下還有很多弟子,只靠追命他們,恐怕很難在短時間內一網打盡,萬一有漏網之魚,後果不堪設想。”

顧慎言停頓了兩秒,又繼續道:“所以我希望你和楚留香、胡鐵花三人,能夠祝我們一臂之力。”

過了半晌,姬冰雁才道:“你打這個主意多久了?”

“也沒多久吧。”顧慎言擡手摸了摸下巴,回想了一會兒,然後答道:“就差不多二十五六天的樣子。”

姬冰雁險些被他氣笑了。

這還沒多久?!

二十五六天算起來剛好是他們相識的時間,換句話說,顧慎言根本就是從他們見面的當天開始,就在打這個主意了。

之前不說只是因為關系還不夠好,害怕被拒絕吧?

顧慎言笑道:“現在時間還早,你可以多考慮幾天再給我回複。”

姬冰雁很想直接甩他一臉拒絕。

可他憋了半天,最後還是黑着臉回道:“光我一個人答應也沒用,楚留香跟胡鐵花那邊你回頭自己去問。”

顧慎言笑眯眯的點頭應好。

兩人這一番互動,看的追命三人又是提心吊膽又是哭笑不得。

顧老板皮起來是真的皮,說起話來也是真的一點彎子都不繞。

得虧姬冰雁能忍住沒翻臉。

也是很講朋友義氣了。

過了一會兒,姬冰雁又沒好氣道:“行了行了,你們幾個先出去等着,讓我起床收拾一下,再帶你們去找石駝。”

“不用着急。”

顧慎言絲毫不在意姬冰雁惡劣的态度,還反過來好聲好氣的對他說道:“你應該還沒吃早飯吧?等吃完再去也可以。”

“不吃了!”

姬冰雁直接白了顧慎言一眼。

心說你心裏都沒點數的麽?這一通操作下來,他氣都要被氣飽了,哪裏還有胃口吃飯!

片刻後,被轟出帳篷的顧慎言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姬老板這氣性還挺大的。”

追命三人紛紛側目。

就想問顧慎言說這話是認真的嗎?

姬老板脾氣确實是不太好,但也不會無緣無故生氣吧?還不都是被你給刺激的!

顧慎言心裏當然是有數的,所以說完這句話後,他就忍不住笑了起來。

“能認識這樣一位朋友,我這趟也算是來的值了。”

沒有讓顧慎言幾人等太久,只一盞茶時間,拾掇整齊的姬冰雁就走出了帳篷。

他沒有去石駝休息的那個帳篷,而是帶着幾人去了綠洲外圍的那片樹林。

商隊的駱駝全都安置在這裏,所以除了吃飯和睡覺的時間以外,石駝也會呆在這裏。

姬冰雁和石駝的溝通方式說簡單也簡單,說複雜也複雜。

他會在石駝手上比劃一些文字和圖樣。

反正其他人是看不明白的,就只能老老實實的站在一邊等待結果。

顧慎言趁此機會,仔細的打量了石駝一遍。

他之前并沒有仔細觀察過石駝臉上的傷痕,即便石駝可能早已習慣了旁人異樣的眼光,但顧慎言卻仍舊會盡可能的避免這種行為。

因為他也曾經有過類似的經歷,知道被人用異樣的眼光看待是什麽滋味兒。

顧慎言前兩世都是啞巴,總能聽到旁人當面或背後各種議論,這些議論未必是惡意,可對當事人來說,卻同樣是一種傷害。

即便顧慎言後來習慣了這些言論,不會再因此而感到難過,也仍舊會覺得厭煩。

天底下沒有多少人能像花滿樓那樣,對自身的殘缺真的絲毫都不在意。

無論是有意還是無意,善意還是惡意,面對他人的殘缺時,肆無忌憚的打量和議論,總歸是一種無禮的冒犯。

所以在确認過石駝臉上的傷痕是曬傷之後,顧慎言便立刻收回了視線。

他看着遠處的池塘,耐心的等待着姬冰雁的求證結果。

直到忽然聽到石駝發出驚恐的‘嗬嗬’聲。

顧慎言立馬又将視線轉了回去。

他發現石駝臉上竟露出了明顯的恐懼和不安,身體也蜷縮成了一團,瑟瑟發抖的抱着駱駝,仿佛落水的人抱着一顆救命的稻草。

姬冰雁正在努力的安撫他的情緒。

但收效甚微。

過了很長時間,石駝的情緒才稍稍平複下來。

他的身體仍在顫抖,臉上也依舊滿是恐慌,只是勉強可以繼續和姬冰雁溝通。

顧慎言和追命對視了一眼,心中已有定數。

果不其然,和石駝溝通完畢之後,姬冰雁開口的第一句話,便是:“你們所料不錯,石駝會變成這幅樣子,确實與石觀音脫不開關系。”

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

石駝原本不叫石駝,他真正的名字是皇甫高,是十幾年前,在中原武林赫赫有名的仁義劍客,出身華山劍派,是華山七劍之首。

他年輕時才貌雙全,名氣甚至比現在的陸小鳳還要大,也是個出了名的風流人物。

……直到他遇到了石觀音。

和石觀音山谷中的那些奴隸一樣,石駝起初也是被石觀音的容貌所吸引,愛她愛的神魂颠倒,被她誘哄來了沙漠。

但在石觀音露出自己冷酷無情的真面目之後,石駝就清醒了過來。

他想離開沙漠,回到自己的故鄉。

石觀音自然不會放他離開。

她用了很多手段想要讓石駝屈服,罂粟,se誘,毒刑……

沒有人能夠想象得出石駝究竟經歷過怎樣的痛苦折磨,可他最後還是成功的逃出了石觀音的魔爪。

姬冰雁道:“我當初就是在紮木合的營地附近遇到的石駝,他的模樣……遠要比現在凄慘上十倍不止,渾身上下幾乎沒有一塊完整的皮膚,奄奄一息,命懸一線。”

“但他仍舊是清醒着的,臉上甚至還帶着笑容。”

所以姬冰雁出手救了他。

不是因為同情,而是因為敬佩。

姬冰雁以前從未問過石駝的來歷,因為他知道那一定是一段難以啓齒的悲慘往事。

可是在了解過這段往事之後,他才發現,石駝的經歷,遠要比自己預想中的還要悲慘。

追命嘆了口氣,即是同情也是無奈。

他低聲道:“在石觀音的山谷中,還有許許多多和石駝一樣的人。”

石駝已經逃出來了,可那些人卻還在遭受着非人的折磨。

他想說石駝其實是幸運的,因為跟那些沒有逃出來的人相比,石駝至少還活得像個人樣,沒有淪落成一具行屍走肉,可是看着石駝現在的模樣,他卻實在說不出這樣的話來。

“我們會把這些人都救出來的。”顧慎言眸色暗沉,冷聲道:“也會叫石觀音為此付出代價。”

衆人默默颔首,面上全都染上了肅殺之色。

過了片刻,追命才想起另一件事。

“那王沖呢?他和石駝認識麽。”

“這個問題。”姬冰雁緩緩将目光投向了遠處,道:“不如讓當事人來回答吧。”

追命順着他的視線望去,才發現王沖竟然就站在樹林外。

“其實我剛才就發現他來了。”顧慎言眨了眨眼睛,笑的有點不好意思:“只是忘了告訴你們。”

其實主要是出于自信。

無論王沖有什麽異動,顧慎言都會出手直接将其拿下。

但王沖只是站在原地安靜的凝視着石駝,臉上神情複雜,卻看不出絲毫惡意。

所以顧慎言才沒有急着動手。

在衆人的注視下,王沖慢慢的走了過來。

距離拉近之後,所有人都能清楚的看到他泛紅的眼眶,和噙在眼眶中的淚水。

他站在衆人面前,雙眼卻始終沒有從石駝身上移開分毫。

“我本姓柳,名煙飛……”

追命愕然道:“柳煙飛,你是華山派的那位神龍劍客?”

柳煙飛扯起嘴角,笑得十分勉強:“那已經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華山劍派,如今早已沒落。”

“大師兄失蹤以後,華山七劍再也組不出完整的劍陣,師父他老人家抱憾而終,臨死之前還念着大師兄,希望他還活着,還能回到華山,帶領華山劍派重振昔日威風。”

可是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無論他們師兄弟再怎麽努力找尋,也仍舊找不出一絲的線索。

所有人都覺得,皇甫高大概是已經死了。

只有柳煙飛堅持到了現在。

他終于找到了失蹤多年的大師兄,但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你既然還活着,為什麽不肯回華山看我們一眼?”柳煙飛語聲哽咽,眼眶中的淚水終于落了下來,他走到石駝身前,擡手按住對方的肩膀,嘶聲道:“你可知道,我們一直都在等着你,師父也一直都在等着你!”

“不管你變成什麽樣,也終歸還是華山劍派的皇甫高啊……”

姬冰雁低聲道:“他早就聾了。”

柳煙飛頓時僵在了原地。

他神情呆滞,淚水卻不斷地順着臉龐滑落,打濕了石駝的衣襟。

石駝似有所覺,伸手探向柳煙飛,仔細的摸索着他的臉龐,從眉毛到眼睛,再到鼻子和下巴。

摸到一半時,他的手臂已經開始顫抖,最後也淚流滿面。

他認出了柳煙飛。

“嗬……嗬啊……”

“大師兄!”

柳煙飛再也忍不住,一把摟住了石駝,痛哭失聲。

作者有話要說:石駝是真的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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