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八卦
第109章 八卦
“嚴修，顧嶼，你們過來一下。”陸亮平掐掉煙蒂，沖顧嶼和嚴修招了招手，“下一場戲我給你們講講。”
顧嶼把筆記本往口袋一塞，爬了一段矮坡，到陸亮平面前。
導演雙手插兜，喝了一口濃茶：“你們倆的水平我是知道的，不過該講的我還是要講。”
在劇組待的這幾天，顧嶼察覺到了陸亮平和趙杭、淩之淮其他幾位導演風格的不同，這位導演是感覺派的典型代表，他不在乎演員表演的細膩與否，更不會花時間摳細節，他更重視清新自然的演繹風格。
換句話說，他更在意真實。
《暖日》接下來的劇情是——新老教師的對抗戰中，新教師占據了上風，老教師在課堂上出現的頻率漸漸變低了，某一天，新老師偶然路過學校，發現宿舍的燈還亮着。
那個他心中無比古板的老教師，正在磕磕巴巴念着英語，對方桌前擺着一本他發給學生的天文書，房間的另一邊，擺得滿滿當當的都是學生的課本和作業，學生們的測驗成績也被列得清清楚楚。
新老師終于意識到，他來學校的這段時間，學生的考試成績其實一直在下降。
他的想法或許沒有錯，讓學生見識外面的廣闊世界，給他們貧乏的校園生活增添色彩……但對于這些孩子們來說，更需要的是什麽？
是好的成績，是考上大學，童年沒有得到的東西，他們可以用未來去彌補。
于是，兩位老師都覺得自己錯了。
從對方的角度來考慮，他們變得更理解彼此。
陸亮平要求顧嶼和嚴修兩人把自己代入角色裏，不要他們演得多細膩多感人，只要求他們想一想，如果自己真的來到了這所鄉村學校，當了這裏的老師，他們會怎麽演？
“給你們一個小時好好思考。”陸亮平拍拍嚴修的肩膀，“時間不多，對你們應該夠了。”
顧嶼捧着筆記本，無意識地在紙上勾勾畫畫。
以他在這裏短暫的時間，除了感念這裏的貧窮外，感悟其實不是很深刻，不過……
顧嶼不知突然想到了什麽，站起身，往前方那個山裏唯一的學校走過去。
嚴修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見顧嶼看過來，他輕輕揮了揮手：“看來我們想到一塊兒去了。”
“是啊。”顧嶼微微一笑，“我也只有這個辦法了。”
陸導讓他代入角色，他就努力做到身臨其境，哪怕不能保證把這個片段演繹好，但至少，他要努力追求真實。
學校的教室比劇組搭建的那幾間更舊，可看着指尖被粉筆灰染得發白的老師、盯着黑板的一雙雙大眼睛時，顧嶼忽然有種被觸動到的感覺。
這一刻，他更理解了《暖日》這部電影拍攝的目的。
——溫暖的日光普照大地，不僅照在繁華的都市，也照在貧瘠的鄉村，無論生活在哪個地方，接收的溫暖都是一樣的。
電影也要傳遞出這一份力量。
顧嶼和嚴修沒有打擾孩子們上課，站在窗邊，安靜聽完了一整節課，和嚴修扮演的那位老教師一樣，講臺上的老師普通話不夠标準，穿着土氣的衣服，教材也破破爛爛，可他寫着一手好板書，講到動情的地方，老師的眼中也不自覺露出笑意。
“嚴哥，我們要學的地方果然還有很多。”顧嶼感慨道。
“嗯。”嚴修點了點頭，“只靠自己想象果然還不夠。”
……
“你們确定沒問題？”陸亮平和兩人再三确認，得到肯定的答複之後，導演才不慌不忙地喊了一聲“開始！”
顧嶼抿着唇，嚴肅的表情在這一瞬驀然放松下來。
他在小路上閑逛打發時間，不知不覺就走到學校，一擡眼，宿舍那裏，一盞燈依然還亮着，他很好奇，這麽晚了，還會有誰在？
隔着沒有窗簾的窗戶，他看到了老教師勤懇讀書的那一幕。
原先散漫的笑意瞬間停住了。
他怔怔然望着這一幕，神色複雜難辨，手指卻在不自覺間輕輕握成了拳。
他在宿舍門前徘徊許久，想要敲門，卻最終沒有敲開，而是靜靜地、仿佛什麽也沒有發生一般走掉了。
回去的路上，他在山間拼命奔跑着，耳畔是蟬蟲清晰的鳴叫聲，在他身後，窗戶透出的燈光最終化作淡淡的光暈，變成了螢火，卻把他的心和這裏扣在了一起。
看着這一幕，監視器前的陸亮平擡起頭：“演得挺細啊。”
晏晴看向他：“您不是最不喜歡這樣的表演模式嗎？”
陸亮平搖了搖頭：“看見沒？他有自己的想法在裏頭。我不喜歡那種要手把手教的，不管演什麽都是從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那樣誰喜歡？”
這場戲重點在于老教師和新老師之間的相互理解——此刻這一幕，就是二者相互理解的契機。
顧嶼演出了老教師對他的觸動——他以為這會是一場無休止的戰争，誰知道先低頭的竟然是對方，而對方并不是出于意氣用事或是維護自身作為老教師的權威，對方只是更能為學生考慮而已。
為學生考慮的一方，必然會是先輸的一方。
陸亮平微微一笑：“找他們來演，還真是找對了。”
……
這場戲可以順利進行，自然而然地，後面一場兩位老師齊心協力把課上好的戲份也順順當當拍完了。
顧嶼和嚴修扮演的畢竟不是主角，只是配角之一，兩人理解得快，拍攝進度自然也變快了。
戲份殺青之後，嚴修拍着顧嶼肩膀：“咱倆好久沒合作過了，下次有合适的本子，你千萬千萬記得喊我，我要求不高，《天機》那樣的就行了。”
顧嶼：“……”
《天機》票房破30億了，是他演過的電影裏票房最高的一部，這個人……實在太貪心了。
顧嶼于是也露出一絲虛僞的假笑：“嚴哥有好劇本也別忘了我。”
“當然了。”
回程的時候兩人依然坐同一班飛機，顧嶼一撩褲管，小腿上長了不少包，都是待在山裏這幾天被蚊子咬的，蚊子太厲害，點再多蚊香也沒用。
在他對面，嚴修已經睡了。
顧嶼趁着有空，翻開筆記本把這兩天的感悟記了下來。
《暖日》這部電影前前後後也只拍了幾天而已，但對顧嶼而言，卻像是打開了一片新天地。
——比他擁有更多卻更努力的嚴修。
——榮譽加身卻依然堅守在山村的陸亮平導演。
《暖日》這部電影會賺很多錢嗎？恐怕不會。
如果不是《我的夢會飛》的票房讓業內發現了這種題材存在的可能，即便有陸亮平這個名字在，《暖日》也只會是衆多默默無聞的小成本電影中的一部。
哪怕現在的市場越來越包容，這樣的題材依然不夠大衆。
看到陸亮平，顧嶼仿佛看到了《江湖》拍攝時的淩之淮。
他們有必要做這個嗎？
不管拍不拍《江湖》和《暖日》這兩部電影，淩之淮和陸亮平大導的地位不會有任何改變，可他們依然做了，一個固執于心中的武俠，一個守在山間……那麽，他又要為什麽拍電影？
回去的路上，顧嶼一直在思索這個問題。
其實他心裏早已經有了答案。
電影圈裏或許有人癡迷于大特效、大場景和豪華配置，但也有人自始至終堅持着自己的電影夢，只要有這些人在，這個行業永遠不會衰微。
顧嶼也想成為他們中的一員。
……
下飛機的時候，顧嶼幫嚴修拎了會包，就見自家這位前輩一臉嚴肅地盯着自己看了好一會兒。
他和嚴修認識這麽久，第一次發現對方好像挺愛盯人的。
“總覺得……”嚴修眯起眼睛，“你和之前有哪裏不一樣了。”
顧嶼微微一笑：“也許吧。”
“《暖日》裏你演得很棒。”嚴修拍拍顧嶼後輩，“我說真的，不是假話。”
顧嶼點點頭：“我知道。”
“你不是也該誇我一下嗎？”嚴修沖顧嶼斜着眼睛，“要禮貌啊，學弟。”
顧嶼：“……別讓我想起寫論文的事。”
“我也……”
嚴修也輕輕嘆了口氣：“這麽一想，在山裏拍戲其實挺好的。”
顧嶼沖他扯了扯嘴角：“還要麻煩你教我寫論文呢。”
嚴修：“……我也不會啊！不要以為我是學霸啊！”
顧嶼：“……”
他覺得嚴修別的不說，至少長着一張可以騙人的學霸臉。
而他，是學渣中的渣渣。
兩人去拍《暖日》的這趟行程很低調，沒有多少人知道，下飛機之後，方鈞開車來接他們。
顧嶼終于體會到了有網的快樂，手機剛開機，他就迫不及待刷起了微博。
他去拍戲這段時間，網上的八卦真的挺多，光偶像劈腿反遭前女友爆捶的就好幾個，顧嶼興致勃勃地看着，竟然看到了好幾個同樣是《愛豆盛宴》選秀出名的。
只是這些人基本都沒有出道，和Link的發展境況也并不相同。
其中一個還是比賽期間夏齊與的舍友，顧嶼記得夏齊與和對方關系特別差，夏齊與被拍到幾次黑臉都是因為對方。
還有一個……
他劈腿的女友宣稱自己愛的人其實是顧嶼。
顧嶼頓時地鐵老人看手機臉。
顧嶼把截圖發到了群聊：“這怎麽回事？”
“喲，失蹤人口回歸了，去山裏拍完戲了？”寧川回複了顧嶼一大段，“你發的那個啊，那是他們自己唱戲給自己看，這個姐現在已經簽經紀公司宣布出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