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燈下歡二 成全

趙寶瑟止住鼻血已是一炷香之後。

在這一炷香之內,她在身心俱受折磨的情況下,仍然憑着超強求生欲拖延時間得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比如現在已是十年後。

十年啊。

說短不短,說長不長,空桑山的佛桑花剛剛夠新長一批新葉,埋下的梅月酒可以挖了,新的小女孩長成了大姑娘。

十年後的現在,新的魔尊統一了妖魔兩道,道消魔長,卻天下太平。

又比如她借屍還魂的這個魔族公主名叫幼青,聽說深得魔尊寵愛。

而這位玉拂道君,封家四公子,是十天前追尋異象來到這裏的,異象沒查到,卻正好撞上了幼青公主。

可,堂堂……仙門公子竟然會為區區魔族逼婚。

還随随便便這麽……逼成了?

趙寶瑟聽到這裏,嘆息間又勾起舊念,心頭一口老血,仙門竟已堕落至此了麽,一群扶不起的阿鬥,當年她辛辛苦苦抗下的大劫,豈不是白瞎了。

封回是曾經叫過她一聲師父的人,只是做到一半,她身份意外暴露,被剝奪了督學教習身份,是以師父的架子有些名不正言不順。

趙寶瑟想到這裏,不由又有些讪讪。

算了,都是陳年舊事。

只是這點舊事,在應劫的瞬間回顧往事還忍不住想了一想的。

所以……難道就是因為這暗戳戳的一絲裝逼的私心,所以她才沒能成功歷劫飛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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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帶這樣的,天老爺。

趙寶瑟悲憤,人家可是貨真價實為天下蒼生死了這麽一回的啊。

就算不能成神,也不能重生個這身份吧?魔族和仙道修行方式南轅北轍,而這身體資質平平,毫無靈氣,若是按照正道方式修行怕是千年也比不上曾經一年,豈不是一輩子只能當個邪魔外道,和屍山血雨為伍。

她腦子裏神游天外,一個念頭跳到另一個念頭,忍不住嘆了口氣。

“公主是有心事?”忽聽玉拂道君問,這聲音此刻在耳中聽起來格外動人。

“沒有,沒有。”趙寶瑟舌尖咬破後,一說話便口中微甜。

當年空桑試學最後的魁首是這位玉拂道君封回,天之驕子,萬衆矚目,按理說最後站在那陣眼位置頂下萬生雷劫和紅蓮業火的人也應該是他。

但他先頭受了傷……頂不住。

她趕了一步迎了他的劫,現在還魂這身體又直接劫了他的色,真是上輩子欠他的,也不知是緣,還是孽,或者真是八字不合的孽緣。

過往歷練時“巧合”收刮的各類風月小畫冊在腦海中滾滾而過。

趙寶瑟口幹舌燥,這鼻血感覺又要冒出來了。

這封回皮囊真真兒好。

要不……

不行!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對。對。

四處都是空空。

趙寶瑟深深吸了口氣,艱難轉身挪向床邊走過去坐下。

太近了,離遠點好些。

不料她剛剛在床邊坐下,封回跟着瞬移,還直接坐在了她旁邊。

趙寶瑟艱難揪~住了喜袍下的大~腿,使勁擰了一把問:“道、君這又是何意?”

“公主忘了?這斷神散加了萱草修魚,毒發之時,不能離開超過公主兩尺。”他伸出手給她看,手心先天隐現的紅蓮印記上,是點點殷~紅,離她越近,紅點越小,離她稍遠,紅點便逐漸變大。

這斷神散真是……喪心病狂。

這魔族公主真是……色無人性。

方才儀式之前,封回一直沒過來,難以想象毒已發作到了什麽程度。這斷神散她是切實知道的,魔族秘毒,發作之時,猶如肝腸寸斷,神魂如焚,根本無法忍受。

“這毒……是什麽時候下的?”

封回看了她一眼,并不在意道:“定親之時。”

十天之前?!這麽久封回都未和這幼青公主見面,豈不是日日肝腸寸斷,時時忍受這劇毒之痛,趙寶瑟打了個寒顫。十天,給她一炷香時間她就可以躺在地上喊娘~親,現在她真的完全相信他是空桑山的大宗師的實力!

看來這梁子結的太大已成死結。

她擦了把汗亡羊補牢:“那魔……我不好,我禽獸,我簡直就不是人,我現在……不,我明日便将解藥給你。”

玉拂道君似并不着惱,也不着急:“好。”他擡眼看趙寶瑟,修養極好,甚至還關心問了一句:“公主很熱?出了這麽多汗。”

趙寶瑟看着他那琉璃似的眼眸和柔軟的唇,別過頭去,用盡全力抓過被子緩緩蓋住自己:“……我有些風寒發熱,出點汗就好了。”

玉拂道君問:“可還需要用些熱茶嗎?”

趙寶瑟哆嗦了一下:“不用。”

紅燭不知什麽時候又滅了一支。嗤。餘味缭繞。

她已經毫不震撼這紅燭熄滅後的香味刺激。

大~腿已經捏青了,或者紫了。

并不痛。

反而還有點麻酥~酥。

還想捏。

腿軟。

該死,心火感覺更旺~盛了。

靜心文清心咒念了千百遍,毫無作用。

安心,穩住,淡定,忍啊,只要自己不突然獸性大發,他也算個要臉的世家君子,不會出什麽意外。

大~爺的,……

這都什麽孽……

蓋着被子好熱。要死。什麽時候天亮。瘋了。想咬人。玉拂道君好香。想咬他。啊。誰來給她一刀算了。

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時間太慢了。

叫她想起昔日封回說的那八寒地獄。

八寒地獄分為八層,最上層受罪的人因嚴寒所逼,皮肉泡起,叫具疱地獄,這裏時光也無限漫長,計算起來,就像是在兩百藏升的大盆裏裝滿芝麻,每隔一百年取出一粒芝麻,直到把所有的芝麻取盡了,這時間才到盡頭。

她正艱難間,手上突然碰到一個東西,用手一摸,不由大喜,竟是個束縛專用的纏金鏈,看來是魔族公主預備用來關鍵時候捆住新郎的。

來得正是時候,她立刻毫不猶豫給自己雙手死死纏上了。

纏金鏈接口自動合攏,看不出絲毫縫隙,手終于動不得分毫,她微微松了口氣,浣花谷的最後顏面算是保住了。

這原身還真是……用心良苦啊。

準備了這麽多,還怕搞不定眼前這個人?

到底現在這個玉拂道君多難搞?

正想着,忽然有人伸手按住了她頭頂的被褥一角。

趙寶瑟啞着嗓子:“別扯,我已睡了。”

玉拂道君道:“公主還未脫鞋。”

趙寶瑟道:“我素不愛脫鞋。平日便是這麽睡。腳臭,道君且忍忍,嫌棄,就走。”

被子依舊被強硬而緩慢拉開些許,封回道:“公主這樣,會加重病情。”

十年不見,卻不知他竟真是個如此熱心的人?

趙寶瑟的頭被迫從被子裏露出來,清新的空氣湧~入面龐,入鼻之處都是他身上的冷香,啊,這個男人,真是該死的香美。

怎麽辦,突然後悔捆住自己的手了。

“公主受傷了?”他目光落在她唇上,上面是深深淺淺的血痕。

“上火。”她哼,聲音和目光軟如水。

“流血了。”他說,伸出手來,按在她唇上。

相觸的瞬間,她那原本光潔如雪的眼角,不知何時,突兀而緩慢生出了一顆小小的紅色桃花痣。

趙寶瑟只覺玉拂道君指尖猝然用力,唇上驟然一痛,本已愈合的傷口再次被裂開。

但已經察覺不到痛了。

微涼的手指。

如同雪中的炭火,酷暑的寒冰。

他的好意對她簡直是種……誘/惑和折磨。

趙寶瑟再也忍無可忍,張嘴直接一口狠狠咬在他手指上。

唇齒生香。

竟然舍不得再用力。

柔軟的唇~舌和微涼的手指,趙寶瑟只剩下最後一縷理智。

“離我遠點。封回,小心,小心我……辦了你。”她舔~了舔唇,學着魔人龇牙做出兇的模樣,唇色因為腥甜的血而愈發殷~紅,微微喘~息警告他。

“要想安全回去,想要全身而退,就少動些好念頭……我可不是吃素的。”

封回居高臨下坐在那裏,似乎聽見了,又似乎沒聽見,他側頭看着自己的手。

上面殘留是一排編貝的齒痕。帶着溫度的淡紅。

在昏黃暧~昧的燭火下,他容顏清隽,一抹隐匿的暗沉和翻湧滑過眼底。

他忽然說,抱怨一般,聲音又低又沉。

“你又咬我。”

又?

什麽叫又?難不成這個魔族公主也如她趙寶瑟一般,真惱了就咬人。

他輕輕抿唇,喉結微動,如同壓下了翻湧的情緒。

他的聲音也隐隐多了兩分喑啞:“如此,便成全公主吧。”

說罷,他便俯身下來,趙寶瑟大驚失色,我~靠,這麽經不起威脅?這帶……還主動降敵的。

她想要掙紮,奈何作繭自縛,她的手被自己用纏金鏈捆住了,她退無可退,眼睜睜看着他俯身下來,卻并不是想象的肌膚相親,她還沒松口氣,他冰涼光潔的額頭觸碰到了她的。

他的十指穿過她的發間。

趙寶瑟只覺瞬間靈海一震,毫無防備的她靈臺瞬間被叩開。

我~靠。

真是要來就是來最猛的,這個玉拂道君……竟然對她,神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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