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般若生十五 人去

趙寶瑟想起昨日山崖上的野鳥嘩啦啦驚飛聲, 心中微動。轉念想起自己和桑二的一席話,只覺煩亂,咽了口口水:“嗐, 叫他一聲小徒兒, 他又不是我真的小徒兒。……可能有別的事情吧。”

她回來路上路過淨山蓮池,順手摘了幾朵含苞的青蓮, 聞起來淡淡的香, 交給沈蕊找了個瓶插上。

洛松庭。別院。

白貓坐在燃盡的香爐上,伸出前爪扯了扯腿,打了個哈欠,轉頭看封回。

“主人,她回來了。要不要現在我直接去要回主人的私印命石, 若真是等受訓時候搜出來, 只怕會節外生枝。”

封回沒動,餘光掃過握筆的指尖, 上面空蕩蕩, 昨夜殘留的淚意早已消失,如同一場幻夢,但那感覺, 卻仿佛烙在指尖, 卻是再也抹不去了。

“主人昨晚去可也是為這事?”白貓喵了一聲。

封回道:“不是。”

白貓不解:“那是為什麽?”它好奇,“是想看看她情況?她那個性, 我早就說了,不用擔心,擔心的應該是別人才是。诶,主人以前不是挺讨厭她麽?為什麽還要帶着封家的名帖去插手此事,專程去刑堂交涉讓他們先将她放回來。”它說罷看到了封回的表情, 立馬翻了個身,甩了甩毛茸茸的長尾巴。

“知道知道,恩義兩訖。主人從不欠人人情……但主人又不跟她說,我這就不太明白了——”

白貓說着說着忽的擡起頭,豎着耳朵轉向旁處。

是趙寶瑟在說話。

于耳識過人的封回來說,近在咫尺的花牆另一邊仿佛就在耳邊,一切無比清晰。

她的聲音依然明動鮮活,此刻正在和沈蕊雲淡風輕說那戒堂的無聊,說她的一夜好夢,說她吉人自有天相。

白貓一臉“看吧,我就知道,完全不用多操心,你都是瞎用心”的模樣。

那聲音和昨夜的柔軟碎裂模樣相去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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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卻不能忘記,當他交涉回來,想要順路去看一眼,看到張狂的桑二伸手拉她,她面上的驚怒和無助。

他出手震飛了夜鳥,驚走了桑二。卻仍不放心,等在夜色中,桑二的氣息早已消失,他還沒走。

當他将醉酒的她從懸窗抱下來的時候,她仰起頭,如在夢中,滿天星光落在她眼眸中,她看着他,鮮明,像一顆易碎的泡沫。

他将北鬥星君的黃袍蓋在她身上,她溫軟的呼吸和眼淚留在他掌心。

掌心紅蓮隐隐作痛。

庭院門外傳來叩門聲,是蜀山的謝天來了。

他來的目的很簡單,是那位世子略好了些,想要見她一面。

趙寶瑟立馬擺手:“不見不見。就說我不在。不,就說我在受罰,出不去。”

白貓興致勃勃:“哇,肯定是她心虛。越漂亮的母貓越騙貓厲害,同理女人。這個小寶瑟生得這麽好,肯定不知道欠下了多少風流債。”

那謝天也未多說,放下手裏的東西便走了。

謝天沒走多久,隔壁又來了人。

這回是桑二身邊的人,來人拎着點心和食物,一來就說是奉了桑二公子的話前來探望趙寶瑟的。

只聽那趙寶瑟言笑晏晏周旋其間,似乎頗為親和。

“對讨厭的人還能笑得這麽開心,那不是跟對主人一樣的态度麽。”白貓喵了一聲,為封回抱不平,“都是一樣的态度,就等于沒有态度。”

白貓聽着聽着不滿之餘,想起提醒的重點:“主人可要小心,我聽山下的和尚說,這種小姑娘最會哄人了。主人可不能被她随便騙了。”

封回擡手,香爐中的沉香卒然燃起。

白貓蹭得跳起來:“當然,主人這麽聰明,肯定不會的,我也不會的。”

“你最近的話多了。”

白貓伸爪按住嘴,重新坐出優雅的姿勢。

隔壁再度安靜下來,到了晚上,聽見隔壁的喚貓聲,白貓咽了口口水,轉頭看封回:“主人,好吵是不是,我去去看什麽情況,去去就回。”

白貓去了沒多一會便回來,嘴上除了多一支雞腿,還多了一封便箋。

它一尾巴将便箋放下,一邊喵嗚啃一邊叫:“小寶瑟叫我給你的。”

“好像說今晚三更淨山蓮池見,你的私印命石到時候就給你。”

白貓心情甚好:“你說為什麽偏偏要選三更,還是淨山蓮池——主人,我就說嘛,她對你還是不一樣的。其實說起來,小寶瑟真的挺不錯啊,她的這個小師妹手藝更不錯,喵嗚。喵嗚。”

淨山蓮池在空桑主峰前,傳聞裏面曾豢養過金龍,龍去池空,但威嚴仍在,尋常一般弟子都不會在此停留。

時值初夏,滿池藕花或收或放。

是個僻靜而又雅致的地方。

同樣的,桑二也收到了趙寶瑟的回複:今日能出來,多虧師兄美言,夜半三更,淨山蓮池,不見不散。

他看完便箋,傳信符便自動化成了灰。

桑二大喜過望,渾然未察後面的桑雪兒也看個清清楚楚。

待桑二前去換衣服,桑三冷笑:“我就知道這個女人就是個賤人,現在果真露出了尾巴——既然她要露出來尾巴,那今日我便要所有人都看看她這惡心的真面目。”她喚過身邊侍從,如此這般,說了幾句。

不到一會,幾個說得上話的世家和刑堂長老都接到了密函。

當晚,睡得正香的趙寶瑟被一聲慘叫驚醒。

緊接着,半個空桑山都驚醒了。

趙寶瑟坐起來揉了揉眼睛,陸小昂從外面跑進來:“打起來了,打起來了。”

“誰?”

“桑仲泳那厮,我的娘,簡直辣眼睛,他還沒走到蓮亭就開始脫衣服,被封四公子打斷了手。”

又過了一會,沈蕊也興沖沖跑進來。

“牙也掉了兩顆。蓮池外面簡直亂成一鍋粥。”

“桑二說是有人約他前去的。可是拿出來的信物卻是封四公子的私印命石。”

趙寶瑟問:“小封回怎麽說?”

沈蕊臉一紅,學話道:“封四公子說自己不好男風,請桑大師兄好生管教弟子。桑大師兄剛剛來就聽見這事,氣得面色鐵青,命人即刻将桑仲泳關進地牢,沒有許可,不得治療。”

趙寶瑟哈哈大笑,笑了好一會收住聲。

她笑夠了站起來,伸了個懶腰。“走吧。”

陸小昂此去自然請不了師娘,但卻請來了師娘的信,信中為督學一事道歉,也說至此也無顏面繼續留下,然後陸小昂親自去得了回複和下山的令牌。

本來說明日走的,但趙寶瑟實在不想再來浪費時間看一次桑三打上門來吵鬧的嘴臉。

她把~玩了手上的兩莖蓮花:“蓮池已被他們糟~蹋了,可惜啊,這最漂亮的兩莖且給我小徒兒當做個紀念吧。”

等封回回到洛松庭,隔壁已一片寂靜,只門前青瓷花瓶冰潤,裏面插着兩支含苞的青蓮而已。

趙寶瑟早已無影無蹤,走得幹幹淨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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