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chapter 或欲或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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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奮學習的夏琚對夏敬行而言，已到了無可挑剔的地步，故而相處也變得無聊起來。他自認并不會管教小孩兒，頂多只能教一教夏琚的功課。有時候，夏敬行看着夏琚刻苦學習的模樣，不禁想起小時候的自己——那時的他，還沒有離開家。
夏敬行自恃聰明，幼時這麽認真刻苦的時候不多。家中一共有五個小孩兒，夏敬行開始上學時，大姐已經出嫁——當然，是沒有結婚證的那種出嫁，他不知道她讀書時是什麽模樣。比夏敬行大八歲的大哥上完初中便出去打工了，倒不是因為家裏困難，而是他的自告奮勇、躍躍欲試。家裏只有二姐和他們這對雙胞胎的年紀相近，印象中，二姐的成績出色，因而樂意讀書。不過等上了初中，二姐在學校裏認得鄰村的一個男生以後，書也不讀了。
比起前面的幾個哥哥姐姐，夏喜娣和夏敬行可以稱是特立獨行，他們從小便是學校裏的尖子生，不只是文化課，連體育課也名列前茅。由于他們的出類拔萃，老師、鄰居全說兩人是讀書的料子，以後非得從山窩窩裏飛出去當鳳凰不可。或許因為這樣的傳言給了夏喜娣希望，她十分樂意讀書，也十分刻苦，仿佛只要她繼續這麽努力，便真能離開那個貧窮落後的村子似的。後來，她真的離開了，卻不是因為讀書。
夏琚如今這麽勤勉，難免令夏敬行想起當時的夏喜娣。倘若但凡付出都能夠得到回報，那應是一件很美好的事，這樣一來所有的人都願意付出了。然而，現實往往不那麽公平。無論怎樣，起碼現在，關于“付出能有回報”，夏敬行希望夏琚能在自己這裏得到認證，讓他少一點兒失望，讓他相信這世上有值得付出的地方。
臨近春季新品發布前夕，夏敬行的日程表裏排滿了各項工作。周一上午，他沒有時間陪夏琚外出跑步，起床時發現小家夥已經出門了。餐桌上擺着一個三明治和一杯牛奶，夏敬行換好衣服，對着這份早餐看了看，疑惑着究竟是不是給自己做的早餐。
他疑惑歸疑惑，終究還是拿起來吃了，反正夏琚一整天呆在家裏，要是回家發現沒有吃的，大可以再做一份。夏敬行一邊吃早餐，一邊看手機上Susan發來的計劃表，得知自己得在下午和石嘉齡見面，暗暗地籲了一口氣。
沒想到，夏敬行吃了早餐，正要出門，見到夏琚跑步回來了。
兩人相顧無言，夏敬行突然說：“我上班去了。”
“哦。”夏琚避開他的目光，往餐桌望。
見狀，夏敬行道：“三明治我吃了，你再做吧。”
那本就是做給他吃的，夏琚又哦了一聲。
這态度讓夏敬行摸不着頭腦，無法确定自己究竟是不是吃了他的早餐。夏敬行懶得在意，想了想，說：“下午五點以後，到我的公司來找我，帶上書包和書。我到了以後給你發位置。”
夏琚驚奇地擡頭看他。
夏敬行被他看得心頭一梗，頓覺尴尬。俄頃，他揉了一下夏琚的腦袋，不鹹不淡地說：“好好看家。”
為什麽夏敬行會突然讓他到自己的公司去？夏琚困惑之餘，心中卻有一絲期待。但這點兒期待太不明顯，不足以明顯得讓夏琚察覺，所以困惑還是更多一些。
夏琚在那點兒不自知的期待的驅使下，沒到下午五點，便背上書包，提前出門了。他照着手機裏收到的定位信息，乘坐地鐵和公交車，最後需要步行一公裏才能到達夏敬行的公司。
遠遠地，夏琚見到Kuroki的廣告牌和大型海報，海報上的大明星佩戴着珠光璀璨的首飾，好不華麗。這些廣告畫上的明星全是國際大腕，無處不彰顯着Kuroki這家珠寶公司的國際水準。夏琚好奇地打量這些明星佩戴的珠寶，心想，這些項鏈、戒指或耳墜，有哪些出自夏敬行之手？
忽然，路旁走來一個穿着時尚的青年人，臉上挂笑，熱忱地問：“嗨，你好。小帥哥，你長得真帥！”
夏琚停下腳步，皺起眉頭，奇怪地看他。
“有沒有興趣來我們公司做網拍模特？”青年進一步說，“薪酬豐厚，還有機會走紅出道哦！”
夏琚懶得搭理，繞開他繼續往前走。
那人不放棄，跟在身後繼續游說：“像你長得這麽漂亮的，我們都按衣服的件數計。一個小時能有幾百塊，考慮考慮吧！如果衣服的銷量好，還能有提成……”
“別再跟着我。”夏琚回頭，不客氣地說。
面對夏琚冷酷的表情，對方一愣，笑容從臉上消失了。他努起嘴，嘟哝道：“真沒禮貌。”
夏琚不作理會，徑自往Kuroki的寫字樓裏走。
不料，夏琚才走進大堂，便有一名保安走上前來，禮貌而冰冷地問：“您好，請問找哪位？”
夏琚頓時緊張，回道：“夏敬行。”
保安進而問：“哪家公司的？幾樓？”
幾樓？夏琚打開手機重新查看定位信息，上面沒寫樓層。非常奇怪，明明再大的場面夏琚也見過，怎麽偏偏被問起夏敬行，他卻緊張了？夏琚答道：“Kuroki珠寶……”
“咦？這不是敬行家的小惡魔嗎？”忽然，夏琚的身後傳來一個笑盈盈的聲音，“來找舅舅？”
夏琚轉身，見到果然是葉懿川。
葉懿川的手裏拎着咖啡，對他的到來很意外。
因着他和夏敬行的關系，夏琚對他有種說不出的感覺。不過眼下，夏琚只能尋求他的幫助，道：“他讓我下午五點來找他。”
葉懿川看了一眼時間，笑說：“這個時候他還在開會。走，我帶你上去。”
寫字樓的保安認得葉懿川，對他們不加阻攔。夏琚跟着葉懿川進了電梯。在電梯轎廂裏，夏琚聞到咖啡的香味，心裏好奇：他以為葉懿川和夏敬行差不多，也是公司裏的高層，怎麽還需要自己買咖啡？
葉懿川敏銳地發現夏琚的好奇，對他笑，說：“這是買給敬行的。等會兒，你給他送去吧。”
又是“敬行”，夏琚的心中一堵，淡淡地說：“我不要。”
葉懿川聽罷訝然，俄頃噗嗤笑了。他親切地攏了攏夏琚的馬尾辮，将被風吹亂的發絲理清楚，夏琚打心裏頭排斥這樣的親近，晃了晃腦袋，馬尾辮便打在葉懿川的手上。葉懿川的手在半空中僵了兩秒，末了，嘴角還是挂着溫柔的笑意。夏琚瞄見了，心裏發氣，不知道葉懿川一天到晚究竟笑什麽。
來到Kuroki所在的辦公樓層，自動玻璃門還沒打開，前臺見到葉懿川，已經起身。她鞠躬行禮，問候道：“葉首席。”
“嗯。”面對她疑惑的目光，葉懿川向身後的夏琚遞了個眼神，介紹道，“這是夏總監的外甥，過來找夏總監。”
聞言，前臺驚訝地眨巴眨巴眼。
夏琚的面上驟然一紅，垂下眼簾，跟葉懿川往裏走。
公司裏全是用板子隔開的工位，見得最多的便是保險箱，所有人都在自己的座位上工作着，見到葉懿川回來，紛紛打招呼問候。他們看見夏琚，無一不驚奇，又不便随意發問。
葉懿川把夏琚帶到會議室外。
隔着玻璃牆，夏琚一眼便看見在裏面組織開會的夏敬行。他穿着夏琚見慣的西裝，沒扣紐扣，手中拿着翻頁筆向衆人說明PPT上的內容。他是那樣的自信、從容，有條不紊，但舉手投足之間又有一種行雲流水的利落感，看起來果斷，又不是夏琚往常見到的那麽冰冷。
“他很迷人，不是嗎？”葉懿川忽然在夏琚的耳邊輕輕地問。
耳邊落了葉懿川的氣息，把看得入迷的夏琚吓了一大跳，繼而滿臉通紅。
見狀，葉懿川抿嘴一笑，說：“現在開會，不方便打擾。走，我帶你去他的辦公室。”
夏敬行的辦公室在會議室的對面，同樣使用玻璃牆與外圍隔斷，裏面的一切陳設一覽無遺，沒有任何秘密。這裏和夏敬行在家的書房很像，走進其中，夏琚仿佛回到家裏。
不過，這裏有酒櫃和黑膠唱片機，鋪着厚實的地毯。
牆上的鐘表針已指向五點半，夏敬行仍在開會，夏琚委實不明白他讓自己來是幹什麽。不過，想到葉懿川壓根不知道他會來，夏琚索性不問他。
“書包放下來，先休息吧。我和敬行說一聲。”葉懿川把他留在辦公室裏，提着咖啡出去了。
透過一面面透明的玻璃牆，夏琚看見葉懿川沒有顧忌地走進會議室當中，旁若無人地打斷夏敬行的會議。
正在說明推廣方案的市場部經理看見葉懿川帶着咖啡進門，自覺地暫停。夏敬行回頭，對葉懿川微微地笑了一笑。
“喏。”葉懿川将咖啡擺在他的面前，“你家的小魔頭來了，我丢在你的辦公室裏。”
夏敬行驚愕，這才想起自己确實交代夏琚來找自己。他把咖啡放遠一些，道：“好，謝謝。”
葉懿川對大家抱歉地笑了笑，離開了。
夏敬行臨時想起一事，起身追去，在門邊把他叫住。“這會得開得挺晚，你回家前，給他定個外賣吧。”夏敬行說着，往自己的辦公室看，夏琚這家夥正盯着他倆看。
葉懿川點頭答應，用只有兩人才能聽見的音量調笑道：“怎麽謝我？”
夏敬行跟着他戲語，道：“下次的房錢我付。”
聞言，葉懿川沒好氣地給他白眼，哼了一聲便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