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舊事
許久,許久。
邱岩輕輕的笑一聲,呼出一口氣,仿佛用勁全身的力氣才顫抖着手點燃一根煙。
秋天,于他來說,是什麽人呢?
他還真無法确定的給這個人一個身份。
情人?弟弟?亦或着陌生人?再或者一個想要親近想要愛護的人?
從小到大,他沒有真的喜歡過一個人,甚至是有些冷血的。這要歸根于他那樣支離破碎的成長環境和互相傷害的父母。
他的老家在鄉下,父親原來是一個中學的語文老師,木納呆板,可卻很愛自己的媽媽,只是後來他也不知怎麽了,父親有一天就換了個人似的,整天酗酒還打罵自己的母親。
邱岩脖子下有一個掐痕,聽說那是父親有一次喝醉酒想要掐死自己,幸好被母親救下。
對于邱岩來說,這樣的“聽說”他不願意相信,雖然父親常常罵他,有時候還打他,但他還是認為父親是愛自己的。
十歲那年,放學回家,推開那個有點兒舊的木門,走進院子裏和往常一樣去廚房找吃的,可卻在經過堂屋的時候,聽到從卧室裏傳來的斷斷續續的呻【】吟聲。
好奇心驅使,邱岩趴在窗戶往屋子裏張望着,他看到的是自己的母親赤身露體躺在一個男人身下,那個男人不是爸爸,他甚至都沒看清楚那是誰,便跑出了家門。
邱岩那時候就想,原來這麽久,錯的不是爸爸。
後來,邱岩還是奢望自己的母親能回頭的,可他也只能是奢望了。
十三歲那年,他要去讀初中了,也是在那個夏天,父親發了瘋的打自己的母親,他躲在自己小小的屋子裏,用被子裹住自己,低低的抽泣着。
母親被父親打傷了,躺在淩亂不堪的床上,痛苦的低吟着,邱岩倒了熱水給母親擦傷口,擦眼淚,母親說,她不想活了,死了是一種解脫。
當母親顫抖着手擰不開農藥瓶的時候,是邱岩幫她擰開的,那個時刻,也是他看着自己的母親喝下農藥的,只是下一刻他就害怕了,奪過農藥,把手指摳進母親嘴裏,哭着喊着要她吐出農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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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時候,邱岩小小的年紀裏開始有了嗜血的報複。
母親入殓那天,他沒有哭,臉上也沒有什麽表情,腦子裏一片空白。
父親是在母親死後第二年去世的,沒有任何人知道,是他在父親喝醉的時候,把老鼠藥放到了他喝的酒裏。
親戚鄰裏都只是當父親喝醉酒誤食了老鼠藥。
那一年他十四歲,失去雙親,村長和鎮上的人出面商量,讓他跟着大爺和小叔這兩家過,一家半年。
他清楚的記得,那種寄人籬下的艱難日子,都是大爺小叔他們的孩子吃完自己才能吃,新衣服新鞋子這種事情從來沒有,都是撿他們穿過的。
他記得,有一次過年,桌子上做了滿滿一大桌子菜,其中有他很愛吃的辣子雞,他趁大家不注意,偷了一小塊放到嘴裏,卻還是被大爺扇了一巴掌。
那年春節,他是在饑餓和寒冷中度過的。
他還記得,初二那年他喜歡了一個女孩,那天他穿了嬸子家同齡弟弟的牛仔褂子,他挺喜歡那個衣服的,有九層新呢,只是弟弟太胖穿不下才給他穿的。
女孩無意間說了一句,你穿這個衣服很好看。
邱岩聽了是開心的,他正想開口,卻聽弟弟說,撿自己不要的穿的,什麽好看不好看的。
那一刻,女孩的眼裏帶着說不清的情愫,連邱岩都不清楚究竟是可憐多一些還是鄙夷多一些。
再那之後,他就更加自卑了。
初三那年,他十五歲,一次惹了大娘生氣,被大娘揪着耳朵罵,更罵了自己的父親母親。
大娘說,你那個沒有骨氣的死鬼爸,還有那不要臉的浪貨媽,怎麽就留下你這麽一個禍害精!
話音落地,邱岩就用勁全身力氣把大娘給推到了,還打了大娘,這麽多年,這是他第一次對常常傷害他的親人動手。
他可以忍受任何人對自己不好,卻無法聽任何人說他的父親母親一句不好的話。
即使,他們的死,都是自己造成的。
那天晚上,大爺大娘把自己吊起來打,還有小叔和嬸子的煽風點火。
也是那天晚上,他偷了他們的錢,跑了。
邱岩走過很多地方,做過很多工作,搬運工,送快餐人員,收廢品,礦工、清潔人員,甚至一開始他因未成年,給大城市上學的孩子洗過衣服,擦鞋子……更甚至為了填飽肚子偷過東西,被人追着打也是常有的事情。
二十二歲那年,邱岩去了A市,也是在那裏遇到了陳燕,一個有着一對酒窩的姑娘,和他母親一樣,漂亮溫柔帶着一對酒窩,笑起來把人暖到心裏。
他覺得他愛上了那個女孩,他決定追她。
只是,人與人之間的差距,有時候真的是很大。當看到有男生開着豪車接女孩,邱岩就自卑了,也膽怯了。他決定還是不要癡心妄想了。
那一天,打工回住宿的路上,邱岩看到那個女孩被人欺負,就上前阻止,并上演了一場“英雄救美”。
那之後,似乎和幻想中的一樣美麗,陳燕居然常常約他出來玩,吃飯、看電影,甚至是騎單車。
陳燕還開玩笑的說,咱倆真是天生一對,我的名字裏有yan,你的名字裏也有yan。
那天,邱岩站在街角的黑暗處,幸福無聲的笑了。
後來他和陳燕交往了,陳燕的爸爸很不高興,甚至對邱岩是嫌棄的,他認為,一個窮小子怎麽配得上他們陳家的姑娘。
陳燕說了很多邱岩的優點,可在她父親眼裏看來,都是些無關緊要的優點,長得帥又不能當飯吃,人老實也會變壞的。
陳燕的父親把話說到邱岩臉上,你這樣的給我閨女提鞋都不配,無父無母無學歷還一窮二白。
于是,邱岩和陳燕分手了。
但是,心裏卻是不甘的。一次偶然機會,有人給他介紹工作,他起初并不知道那是怎樣的一份工作,只知道那人說能賺大錢,邱岩不是沒懷疑過那包裏裝的是什麽,可是他最終選擇了裝傻。第一次,交易成功,他獲得了一萬塊的提成。
一萬塊啊,得夠他洗多少盤子,擦多少玻璃,扛多少磚頭,那以後,邱岩常常做這種交易。其實,他內心也很害怕的,好幾次因為緊張出過差錯,他也想過不做了,只是每次夜深人靜摸着那一疊一疊錢,他的心就一點點貪起來。他想,再做幾次,就再做幾次,這樣就可以去陳燕的父親那向陳燕求婚了。
那個時候的邱岩很單純的,就想着掙很多的錢,娶自己喜歡的女孩,就這樣枕着夢想過一生安穩的日子。
只是後來他還是沒能娶上陳燕。二十五歲時,他娶了酒吧老板的女兒,一個小太妹,紋身喝酒吸煙,卻愛他,極愛的。
只是他卻對她愛不起來,不僅僅是因為她身上有自己不喜歡的特質,還因為,邱岩發現自己居然對女人硬不起來。
他與酒吧老板的女兒這個叫趙文靜的女人,生活了四年,這四年他無時無刻不是痛苦的。
不止來源于身體還來源與精神。他老丈人曾經是黑社會的,他為他的老丈人賣力,卻還是被他瞧不起,連他酒吧裏工作的那些人都暗地裏瞧不起他。
遇到秋天,是一個午後。
他閑來無事,在酒吧裏走着看着,突然聽到經理正在對一個男孩子說着什麽,神色看起來有些不耐煩,男孩子怯怯的也說着什麽。
他第一眼就注意到那個男孩了,天藍色的上衣,牛仔褲,運動鞋,站在那低着頭。
走過去問了具體的情況,才知道,原來是來應聘酒吧駐唱歌手的,只是他們這不缺唱歌的。
可邱岩還是把他留下來了,他喜歡看男孩略微羞澀感激的眼睛,那雙眼睛裏對自己還帶點兒崇拜,這是以往任何時候任何人都沒給過的。
秋天一個勁兒的說謝謝。
他清楚的記得秋天第一天拿到工資,請自己吃了麻辣燙。那碗麻辣燙成為他記憶裏吃過最好吃的東西,即使他曾經無數次再去那家店吃,可還是覺得味道不一樣。
在那以後的日子裏,他總是有意無意的多關照秋天,給的工資很高,常常給他準備晚餐,怕他來回轉車勞累,給他租了房子。
也不知怎地,看到秋天笑,他就心滿意足。
聽到秋天一次一次的叫他“哥”,他就如同吃了蜜一樣。
邱岩覺得自己心裏那份對男人的欲【】望被眼前這個叫秋天的男孩子一點一點激發出來。
他甚至會在夜深人靜和自己的妻子做【】愛之後,會去想,和秋天做會是什麽滋味呢。
再後來,他就害怕見到秋天,因為他居然動了那樣的念頭。尤其是每次看到秋天傻乎乎的叫自己哥,那雙可愛的笑臉,明亮的眼睛,就如同這世界上的至寶一樣,他不能去破壞的。
秋天身上,有他喜歡的東西。
秋天身上,有他沒有的東西。
單純,善良,溫暖,可愛,幹淨,陽光。
而自己自卑、可憐、冷血,肮髒,陰暗。
有時候自己不開心,秋天會說,哥,未來一定是很美好的,所以別灰心哦。
邱岩想,這樣一個人,自己可不能去破壞那份寶貴的純真與明淨。
況且,這個單純的男孩子,是不是喜歡男人,還不一定。
所以,他決定就以哥哥的身份好了,大他十歲,做一個大哥哥挺好。
只是,那天生日過後,他去那間小出租屋看望他,看到秋天的屋子裏亂糟糟的,床下有潤滑劑、避孕套,他還看到秋天身上的痕跡,那樣觸目驚心,女人是怎麽也做不出來的。
在那一瞬間,心抖的提不起來。
邱岩想,他也不是多幹淨嘛。
他依稀記得,在他對秋天做過那事之後,秋天眼裏的絕望,也記得那天秋天改口叫自己邱老板。
邱岩不知道的是,如果他不再去威脅秋天,不再去逼秋天去做他不願意的事情,也許秋天根本不會恨他到那種地步。
其實邱岩自己也不清楚,為什麽非要把那樣一個人拉進肮髒的圈子裏,一次一次的浸染他,讓他變得跟自己一樣呢?是為了尋求一種心理平衡或者其他,邱岩不知,他只知道只有這樣,他覺得這個叫秋天的男孩才不會從他手中逃走。
可是他想錯了,秋天還是逃走了。
所以,他不惜一切代價追來了。
屋外不遠處的幾聲狗叫聲攪了邱岩的思緒,他丢下手中的煙頭,警覺的拿起藏在床下的一把手【】槍,快步躲到窗戶那往外看。
秋天怔愣的看着邱岩,他居然有槍,秋天有點害怕。
邱岩回過頭來,對秋天說:“拿着你的錢趕緊走吧,要不然警察來了,你也會跑不掉。”
秋天呆了一瞬,問:“那,你呢?”
邱岩笑了一下:“我只想着逃出去,找個安全的地方活下去。”
“你去自首吧,也許說不定可以判的輕一點。”秋天慌張的說出這句話。
邱岩頓了頓,說:“你看,我有手【】槍,還是警察要抓捕的犯人,你覺得我還能回頭嗎?”
秋天皺起眉,癱坐在座位上,他想,自己也還能回頭嗎?
作者有話要說: 一次更兩章,這樣大家好看的焦急,咋還不重生,明明是重生文,卻還在沒重生前磨叽,我也在問自己
大家手下留情啊,球收藏,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