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chapter3

兩人對視片刻，那人終于開了口：“聽說殿下失憶了？難怪呢，會用這樣的眼神看我。”

他的聲音低沉而有磁性，語氣裏卻有着齊寧絕對沒有誤會的譏諷，說完之後唇角便上挑起一個微微的弧度，本是引人入勝的輕悠淺笑卻讓人無法忽視他眼中毫不掩飾的不屑，也讓齊寧心底一瞬間湧起被人輕視的怒火，再也不去顧及那個人帶給他的異樣的感覺。

齊寧看着他，聲音比起他來更透出一種陰冷：“我不是失了憶就初生牛犢不怕虎，即便我回複了記憶，我也會一直這樣看你，你以為你有什麽值得我另眼相看的麽？”

黑衣人聽到齊寧的說法先是一愣，随後笑意加深，竟顯出一種敬佩之色：“真奇怪，你只是失了憶而已吧，為什麽會變的和之前完全不同？就像換了一個人一樣？”

齊寧直覺他并沒有想到這具身體已經換了一個靈魂，因此也沒有懼意，依舊用之前的聲音道：“我也不知道。”

黑衣人這次卻笑出了聲，感嘆道：“現在的你還真是讓人着迷，讓我忍不住……”說着竟然伸出手來想要碰觸齊寧的臉頰，卻被後者一把拍開，齊寧氣憤地赤腳站在地上，怒視着面前之人，“你竟然敢用這樣的态度和我說話！太無禮了吧！你至少還稱我一聲‘殿下’，那麽請你告訴我我是什麽身份，你又和我是什麽關系？”

黑衣人收回手，用探究的目光看着齊寧：“殿下自然是我們的王子殿下，至于我，是您的臣子。”

“那你做臣子的對王子殿下至少應該有一點恭敬吧，你就不怕我将你革職流放，甚至……”齊寧的眸中冷鋒一閃，唇角微翹，聲音透出一抹邪氣，“殺頭？”

他不知道，眼前之人在看到他這樣的神情時，卻是心跳驟然加劇。

從來不曾見過他這樣的眼神。血一般的眸子中散發出一種致命般的妖冶氣息，像是可以一瞬間奪人心魄，同時也有着不可抗拒的魅力，讓人甘願為他奉獻一切。

這個人……居然會有這樣的眼神？

黑衣人看着齊寧，眸中難得的驚訝顯示出他完全沒想到齊寧會說出這樣的話，随後卻又釋然，因為這種說法實在是好笑：“這話說的好，可惜，您大哥倒有權力這樣說。而不要說您，就是您二哥都不可以和我說這樣的話。”

“為什麽？”齊寧的視線越發凜冽，“憑什麽只有我大哥可以，我和我二哥就不行？”

齊寧這才意識到原來自己還有兩位哥哥的。

“很簡單，”黑衣人體諒齊寧的情況，很有耐心地解釋道：“因為您大哥是A，皇族血統的A自然是無比尊貴，其次就是我們這些貴族中的。至于您，您是O，所以，應該是您對于我們要恭敬一些，我們不過是奉命來教導您，加上您也是皇族血統，才尊稱您一聲‘殿下’。”

他這話中的理論讓齊寧完全無法理解，态度也咄咄逼人起來：“你什麽意思！”

黑衣人仿佛覺得回答起齊寧的問題簡直像是進了無底洞，便沒有再說下去：“這件事，就讓亞來給你講吧，他才是負責講學的老師。算了，我今天也不想和你多說。我想你既然失去了文化方面的記憶，那麽魔法和武技也一定不可能記得。我是傳授你武技的老師，從現在開始我給你安排的課程也一定比之前多上幾倍，你最好有個心理準備。成人考核通過與否之後的待遇一定是天壤之別，所以請你打起十二分精神。好了，鑒于你今天是大病初愈，可能下午安會來給你講課，而我的武技就先停課，明天再開始。”

齊寧仍是面色不善地看着他，卻因為他冷漠中含着一點關心的話語而緩解不少，盡管還是有很多事不明白，比如說安是誰，比如說魔法武技和成人考核，更比如說那個A和O。

“好了，我先出去了。”那人說着便想離開。

“等一下。”齊寧在他身後喊住他，“你能不能告訴我，我的父母和兩個哥哥在什麽地方？”

齊寧不知為何突然想見見自己如今的親人，盡管那并不是屬于自己的，只因他越發有一個感覺，就是自己可能永遠也見不到曾經的親人了。

黑衣人皺了皺眉：“王和王後自然在王城，另外兩位王子殿下也都和殿下您一樣在各自的封地，他們中最快到達這裏也要三天的時間。”

封地？這個僅有十六歲的小王子竟然獨自擁有一塊封地？齊寧對這個國家的制度也極其不解，看來真的要花好多時間來學習了。

“能不能麻煩你給我找一本介紹這個國家地理或者歷史方面的書？”齊寧又道，“我想先做一下了解。”

黑衣人點點頭，便走了出去。

齊寧又在床上坐了下來。真是，什麽都不知道，到現在還是什麽都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別人的名字、城市的名字、國家的名字，甚至是這塊大陸的名字……

星殿的占星室內，亞力士站在露莉絲身後，看着她手執星海仗輕輕揮動幾下，天花板上便幻化出了夜空的形态，像是将真正星空的一點呈現在眼前，伴随着星海的繼續揮動，星空也在不停變化，這樣過了片刻，露莉絲的手漸漸放下，空中的星象逐漸消失，她慢慢轉過身來看向亞力士。

露莉絲穿着潔白的占星袍，上面繡着幾顆星辰的形狀，微微閃爍着光芒，她的頭發是那種如雪的顏色，長長地散落下來，甚至鋪灑地面，讓人無法探知它真正的長度，她的額上有一個星辰的印記，象征着占星一族家主的身份，此時的她看起來卻只有一百二十五歲的樣子。

占星族随着年齡的增長容貌也會逐漸發生變化，前面五千年是逐漸變得成熟，每一千年變化二十五歲，最大的年齡也不過一百七十五歲，然後又逐漸變得年輕。以露莉絲來說，她在七千到八千歲之間都是一百二十五歲的樣子，之後便逐漸變為一百歲。

每個見過露莉絲的人都會有這樣一個感覺，她是自己有生以來見過的最美的女人，從無例外。不過，占星師都被要求是無欲無求，也仿佛是被下了一個詛咒，沒有人會愛上占星師，占星師也不會愛上任何人，露莉絲自從來到星殿，幾千年來都是一個人待在曜輝室，從未走出過一步。

亞力士沒有失神多久，他對露莉絲行了個禮，口中稱道：“露莉絲大人。”

亞力士所在的霍克家族是安多維亞國成立幾千年來唯一一個負責和露莉絲交流的家族，亞力士也是現在國內唯一一個見過露莉絲的人，他每個星期都會來這裏一次。後者對他微擡一下手，示意免禮。

亞力士直起身，繼續道：“這次來是有一件事想要請教您，幾天前查理斯殿下練習馬術時無意間摔了下來，今天蘇醒後卻失了憶，海勒想到您曾預言說殿下會在八十歲時會逢一大劫，說那時星象會出現異狀。請問您現在殿下的那次大劫是不是已經到來？”

說起來，露莉絲說出那個預言到現在不過只有八年的時間。

露莉絲沒有思索，直接回答他：“沒錯，昨夜的形象顯示，象征索羅德殿下的嘉曜星突然隕落，卻有另一個從異大陸飛來的星取代了它的位置。亞，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麽嗎？”

亞力士卻是驚訝萬分。星代表人的靈魂，每顆星的走勢象征着它所代表的那個人的命運，而星的隕落則代表人的死亡，可這位置竟然會被另一顆星取代，這就意味着……

“難道……”亞力士猶豫着沒有說下去，不敢确定是不是自己想的那個樣子。

露莉絲卻證實了他的想法，“沒錯，查理斯的體內此時已經換了一個靈魂，我想，其實你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應該感覺他變了一個人才對。”

亞力士恍然。真是這樣，今天第一眼看到殿下時就感覺他和平時的樣子很不一樣，以往的殿下是柔弱，總是怯怯地不敢看他們的眼睛，而這次的人卻明顯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壓迫氣息，面色冷若冰霜，眼神更是顯出強大的氣場，開始他們只是認為這是因為那人失了憶也就多了幾分膽量，卻沒有想到竟是因為換了一個人。

一瞬間，無數的疑問湧上心頭。

“那麽，您可不可以告訴我，原本的殿下到什麽地方去了？還有，為什麽會發生靈魂交換這種事？

露莉絲卻是難得地幽幽一嘆：“原本的查理斯已經魂飛魄散了，因為他原本就不屬于這裏，現在也是時候讓他回去。至于靈魂交換，只能說，這是命中注定将會發生的事，你該記得我說過他的靈魂是從異大陸飛來，也就是說，他原本生存的世界甚至不屬于我們這個星球。現在，因為他在那個世界的身體已經死亡，他的靈魂才會回歸這裏。這件事具體的始末現在還不是時候講出來，卻也遲早有一天要講，畢竟命運是我們任何人都不能夠更改的。我想你應該注意到了一件事，就是這位新殿下盡管失憶了，卻還是可以用我們的語言和我們交流，是不是？”

“是的。”安萊斯回答，這也是他們一直想不明白的地方。

“這也就意味着，雖然他之前并沒有生活在這裏，他的靈魂卻是本就應該屬于我們這個世界。這樣不是很好麽？你還會發現，你在繼續教導他的過程中，會有很多你意想不到的驚喜。亞，我還有一些事情要交代你。”

“請您吩咐。”

“第一，你可以将查理斯換了一個靈魂的事告訴其他三人，但也要同時告訴他們，不要做出已經發現這件事的樣子，對他就像對平常的查理斯一樣，不要讓他感覺不自在，明白了麽？”

“是。”

“第二，這十年是一個關鍵時期，希望你們能盡力幫助他通過成年考核，否則之後的一切都不會有任何意義，你到時候便會明白我的意思。我現在能告訴你的就只有這麽多。”

亞力士開曜輝室，露莉絲卻是轉過身面對着占星臺，雙手握住星海豎于自己身前，閉上了眼睛。

真的呢，幾千年了，王，我們終于可以再次相見。

水晶球後面的牆壁上是一幅巨大的畫像，畫中人是一個赤發赤眸的俊美男子，他此刻的樣子，仿佛以睥睨天下的氣勢俯瞰着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