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嚴叢看了一圈食材心裏就有了數。以他上輩子在嚴家做了十幾年飯，後來又有嚴家安給的手劄做指引，他的水平是可以出去自己開店的。但是這輩子他才未成年，他如果做得太複雜就不現實。所以他設計好的四菜一湯也都是最普通的家常菜。

酸辣土豆絲。最普通不過。但卻可以考驗基礎刀工和對火候的掌握。雖說是酸辣土豆絲，但味道也可以千變萬化。酸是什麽的酸，辣是什麽的辣也可以不同。嚴叢自己就能做出十幾種來。但今天他肯定是要做最基礎的陳醋幹辣椒味道了。

蛋皮菜卷。算是對十三四歲孩子來說比較複雜的一道菜。蛋液不僅僅要在攤成蛋餅時要保證薄厚均勻，還要掌握手上的力度和對火力的掌握。不然蛋皮顏色會難看，也會破掉。而且蛋液本身也要調味。再加上裏面要木耳、菠菜、如意菜都要焯水之後碼味再卷進蛋皮。這就又要有一番切絲焯水和調味的考驗。

紅燒排骨是絕對經典的家常菜色。而且上得了大雅之堂。但是這需要考驗炒糖色的功底，而且排骨在入鍋之前也要有處理。當然最簡單的紅燒調味料就那麽幾種。往往最好吃的味道都不是用複雜調味品香料制作出來的。嚴叢知道嚴家紅燒肉的做法，完全是靠火候來出味道的。他上輩子并沒有學到精髓。不過對現在的他來說，拿出上輩子的水平就已經是不錯的成績了。

幹炸小黃魚兒也是禦城最最常見的家常菜。禦城靠海也有入海的大河，淡水魚海水魚還有鹹淡水交界處的魚都有。這種小黃魚就屬于兩種水域都能生活的魚。它有自己的學名，但本地人習慣叫他小黃魚兒。跟正經的黃魚不一樣。魚小，肉不厚還有一身的小刺兒。但它的肉鮮甜得很，只用一點點鹽鹵上半個小時，下油鍋一炸，金黃酥脆鹹鮮回甘，這就是禦城人最佳的下酒菜。當然在幹炸之後用醬汁再焖一會兒，那就是本地人常見的下飯菜。

但小黃魚兒也不只能幹炸和醬焖。它還能拿來制魚丸湯。但這就需要下功夫了。要把小黃魚兒的頭和鳍剪掉，然後用刀手剁成細膩的魚茸，不能讓魚刺留有餘地。再跟澱粉和鹽攪打上勁兒，最後下在小黃魚和五花肉片熬出來的奶白湯汁裏。別看瞧着一碗奶糖魚丸不是什麽稀罕物，但吃到嘴裏那絕對不是吹出來的好。

嚴叢就在廚房裏忙活整整兩個小時，終于把上面的四菜一湯都做了出來。

其實嚴叢做到一半的時候嚴守國就已經知道這小子要做什麽了。他本以為這麽大點兒的孩子能做個簡單的炒菜就不錯了。但是從他切土豆絲的速度和均勻程度來說，他就已經相當滿意了。這手藝沒有幾年的經驗那就只能是驚人的天賦。随後看着他先幹鍋放五花肉，煸出油來之後再放處理好的小黃魚，再放蔥姜蒜爆出香味兒，最後倒入開炖，他已經能想象出小黃魚丸湯的滋味兒了。

王老師在外面坐得其實挺心焦。畢竟她也不認識這對夫妻。而且她還擔心嚴叢這孩子在廚房裏到底什麽情況。不過何雨雯是個很會與人溝通的人。她仔細詢問了嚴叢在學校裏的成績，還有這孩子有什麽喜好。漸漸的王老師也逐漸放松下來，開始跟何雨雯認真的說起了嚴叢在學校的日常。

嚴家安的想法有不一樣。所以偶爾他插言的時候，會引導王老師說一下簡家的情況。于是嚴叢暑假時掉河裏差點兒淹死的事兒，嚴叢為了讓自己不害怕陰影，堅定的要去學習游泳并且勇敢的堅持到學會游泳的事，包括之前見義勇為和前幾天簡家進了劫匪的事，王老師都一一說了出來。

雖然王老師沒有詳細描述。但只言片語已經足夠從王老師口中感覺到她對嚴叢母親和哥哥的一些不太好的印象。尤其是嚴叢的那個大哥，這讓嚴家安皺了眉頭。如果這孩子和父親的心意，那麽簡家有那樣的一個人，真的是非常麻煩的事。沾染賭博，有多少人能改邪歸正呢？這還沒有高中畢業就這樣，将來能不能學好？

兩個小時候，嚴叢的四菜一湯搞定了。最後出鍋的是炒土豆絲，光是聽着鍋裏的聲音，嚴守國就對這孩子的廚藝有了了解，并且有滿意又驚訝。這麽大點兒的孩子沒有過名師指導，只有在自家廚房裏偶爾幫助父母做做飯，這是天才啊！

不過嚴守國不是個喜歡當面誇人的。尤其是對他認可的，認為是可塑之才，并且覺得可以考慮收下這個徒弟的時候，那就更不能當面誇了。

看着嚴叢高高興興的把飯菜擺放在餐桌上，然後又走到他面前，忽閃着大眼睛看着他，嚴守國向來嚴肅的臉上露出了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笑容：“小子，看我做什麽？”

嚴叢說：“嚴爺爺，我能提個唐突的請求嗎？”

“說說看。”

“您看。我老師也在您家裏，這四菜一湯您自己也吃不光。能不能讓我老師跟您還有伯伯伯母一起用餐呢？我們老師對我可好了。我還沒有報答過她，我想能讓她嘗嘗我親手做的飯菜。您覺得行嗎？”

嚴守國擡手挼了一把嚴叢的頭發：“知道尊師，行。答應你了。去請你的老師和伯父伯母來餐廳應參吧。”

嚴叢開心的到了客廳裏，非常鄭重的邀請三個人進餐。嚴家安有些期待，何雨雯當然也是。王老師現在被說得也很看重這次測試。她很希望簡叢可以有一個專業人士傳授他真本領。而且剛才他聽嚴先生說，嚴叢就算想要做廚師開飯店，這也跟考一個好大學沒有沖突。這讓她心裏高興壞了。畢竟嚴叢的學習成績非常好，雖然為了興趣愛好和日後已經選擇好的從業路線放棄上大學她也沒辦法說不好。但現在可以兼顧那就更好了。

這個四菜一湯的賣相沒有花哨的擺盤，但對家常菜來說說，成品的色澤和菜碼的配色也都非常漂亮。

嚴守國先是用公筷将每一樣菜和湯都單獨盛出來放到自己面前一小份，然後才逐一品嘗。

土豆絲酸辣程度剛剛好。既有酸味兒又不會只有酸這一種味道。辣度也恰到好處。還能品嘗到土豆本身的味道，以及淡淡的甜味兒。他自己種的土豆當然是品質極好的，但一點兒味道都沒有互相争搶，但是又很和諧的手藝就真的很不錯。

蛋皮裏放了蝦茸，也有一點糖來調味兒。這讓蛋皮吃起來本身就味道鮮美甘甜。再加上涼絲絲的素菜，一口咬下去外軟內脆，鮮香四溢，對嚴家人來說這種水平屬于一般。但是對王老師來說卻是第一次吃，她甚至很難相信這是自己的學生，一個十幾歲孩子做出來的菜肴。

紅燒排骨更是讓四個大人驚豔。這紅亮的色澤完全來自于焦糖，但本身的紅燒味道又不會太甜。嚴叢做的紅燒肉鹹甜适中，排骨本身有豬肉的濃香，肉也不柴不膩。入口脫骨又不會過于軟爛影響咀嚼感。嚴家安是真沒想到嚴叢這麽大點兒的孩子居然可以把火候掌握得這麽好。這道菜達不到嚴家最大的酒樓大廚标準，但是已經足夠去考一個廚師證了。

何雨雯本身就特別喜歡嚴叢。加上她本身就喜歡吃小黃魚兒，所以她一口氣吃了兩碗魚丸湯，又吃了兩個雞蛋菜卷。一塊紅紗排骨，一小碟酸辣土豆絲，還搭配了多半碗白米飯。這已經是她平日裏少有的飯量了。

嚴守國讓嚴家安去廚房給兒媳婦兒準備消食茶。嚴叢提出他也會，他要去做。

有了這四菜一湯，四個大人都對嚴叢的手藝有了信心，嚴守國看嚴叢看着自己眼中帶着期待，直接點了頭。就在嚴叢去廚房煮消食茶的時候。王老師問：“嚴老先生，您覺得小叢這孩子天賦如何？”

當着孩子的面不能猛誇，但當着孩子的老師必須表揚到位。“這孩子是個難得的天才。老天爺賞飯吃的那種。這個天賦假以時日一定可以更加驚豔。不過學廚是個辛苦的事情。就算他現在有一些基礎，但還是要從最基礎學起。學業不能丢，那就要用其他時間來學習了。所以必須會占用他所有的休息時間。這件事不光是要孩子本身願意，他的家長意願也很重要。”

王老師嘆了口氣：“簡叢跟我說。他媽媽不是很願意讓他學廚。所以今天沒敢讓我聯系他麻麻。所以才是我跟過來的。”

嚴守國：“你是一位好老師。這孩子有你這樣的班主任是一輩子的福氣。但孩子的母親不願意也有道理。做大廚那是很辛苦的。有多少父母願意讓自己的孩子這麽辛苦呢。“

王老師點頭：“是啊。這個可以理解。但是孩子總有自己的想法。我認為做父母也好，做老師也好，可以給孩子建議，但是不能強迫控制孩子。”

“說得對。所以這方面的事，家安啊，這件事就交給你了。如果能收，這徒弟也是你自己教。不過就算收徒也不能光教手藝不教做人。師父師父，為師還得為父。你不要只想着讓徒弟做你兒子的幫手，在手藝這上面，你傳承給你兒子的是骨血，但你的腦子是傳給你徒弟的。”說完他看何雨雯：“小雯啊，爸這麽說你不生氣吧？”

何雨雯笑了：“當然不會生氣。您說得很對。在我們家，我爸的學生也是傳承了我父親的一生心血，跟我一樣為他們養老送宗，跟自家孩子是一樣的。”

嚴守國點頭：“我就知道你懂。咱們這樣的人家，有些事情還是得認老理兒。這樣，如果孩子的父母說通了，咱們這收徒的儀式不能少。到時候王老師您可得一定光臨。”

王老師雖然不是太懂嚴守國說的這些什麽老理兒，但她至少聽得明白老爺子這是在為嚴叢說好話，給他做保障。而且老爺子很喜歡嚴叢，認可他的天賦，甚至是已經認定他們可以勸說好嚴叢的媽媽。于是她趕緊回：“能有這個榮幸我求之不得！”

作者有話要說：  小叢：我爺爺真會說話！

老爺子：那必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