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2)

在同一間教室,從米峪單向向他示好後來便漸漸演變成了雙向的朋友。

有一次在活動中有人問到季生他最好的摯友是誰時,季生想都沒想就說了米峪的名字,讓米峪坐在活動部裏哭了一下午,差點被人笑成了娘娘腔。

季生當年就定下了目标,要考入全國重點的傳媒大學,以他的成績來說只要沒有發揮失常,就是閉着眼睛也能進。但米峪就有點兒危險,他的成績也不差,可想入全國重點就必須更努力一點。米峪說自己好不容易成為季生的摯友又怎麽能在高考前挫敗,然而就在高考前的兩個月,米峪無緣無故請了一個月的假沒有來學校。

曾經季生也想要與他聯系,但手機不接信息也不看,回來之後當作沒事人一樣也什麽都不說。

之後,米峪的高考失利了。

畢業後季生如願進了重點傳媒大學,而米峪卻去了一所大專。

那個暑假米峪像是故意躲着別人一樣,就是連季生開口邀請他去參加畢業班的活動他也沒去,從此以後就徹底失去了聯系。

要說季生不放在心上那肯定是假的,但是季生從來沒有說過什麽,也沒有表現出來。就當他以為自己從此沒有再遇到能像米峪這樣的摯友了之後,就在他大三那年--他考研成功--在走往宿舍的路上,他重新遇到了米峪。

那年米峪從大專畢業就來考傳媒大學的繼續教育學院,也就是俗稱成人大學。

沒想到就這樣遇上了。

靠在陽臺上的季生吐了一口煙圈,陽臺外已經徹底暗了下來,天空被城市霓虹燈照射泛着深紅色,遠處的聚光燈閃來閃去,小區邊上的道路上車輛雲集,偶爾傳來禁止鳴響的高音喇叭。

重逢的那一幕季生到現在還記得。

他背着書包獨自走在通往宿舍的小路上。學校要給主幹道返修所以大路走不了,其他的學生全都擁擠到通往食堂的那條路上去,這條小路看起來遠卻沒有人,十分幽靜,頭頂是一排圍欄上面纏繞着綠色的藤蔓,到了五月,這裏就會盛開一團團錦簇的紫藤花,引來學校衆多脫團男女來這裏談戀愛。

但這個時候沒有人來。

季生一個人走得悠然自得,他戴着外挂式耳機,目光透過黑框眼鏡看着前方的路。

不多時,前面有人騎着自行車迎面而來,小路很窄,季生下意識往旁邊站了站讓他先過,誰知道自行車卻在他面前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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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生皺着眉頭想說“讓你先過你就走,這也要謙讓?”

等他擡頭看到這個人的時候,什麽話都咽了下去。

即便隔了有将近三年沒見,米峪與從前看起來沒什麽兩樣,臉上的雀斑變淡了一些,随着他的微笑而稍稍動了一下,鼻尖紅紅的,像是被冷風給吹出來的。他朝着季生淡淡地微笑起來,嘴角的弧度也沒有任何改變。

“季生?”米峪喊了他的名字後顯得有些腼腆,“還是遇到你了。”

說好的一起考來傳媒大學,米峪食言了。但後來雖然工作了,還是決定專升本考來這所學校,就是想着碰碰運氣能不能見到季生,想不到他剛報完名,就這麽遇上了。

就此以後,只要米峪晚上來上課,他就必然先會先來找季生,兩人一起去吃了晚飯,然後一個去晚自習一個去上課。等米峪上完了課,他又去找季生,兩人晚上再一同走一段,米峪将季生送回了宿舍,他再騎單車回家。

後來讀書的那兩年半裏一直如此,風雨無阻。

季生在研究生第三年初的時候就敲定了要去鼎瑞國際工作,實習期半年,一旦他研究生畢業就鼎瑞國際立馬就讓他轉正成為簽約經紀人。鼎瑞國際是行業老大,前途看起來一片光明。

至于米峪,雖然也想踏足這個行業可惜只有本科才能考的經紀人證書,他頭兩年卻都沒有考下來。他的工作只能一直是個小小的助理,後來甚至因為工作的關系連課也上不了,季生也有時候一連幾個星期都沒有見過米峪。

他無比希望米峪也能考出經紀人證書,等他轉正後或許還能幫忙讓米峪也來鼎瑞國際工作,哪怕也只是從一個小助理開始做起,但是米峪他有經驗,甚至可以直接成為挂牌經紀人。

當年季生沒有考慮過自己為什麽那麽希望米峪跟自己一起工作,或者米峪單方面的熱情讓他産生了錯覺,他從來沒有覺得米峪是圖他什麽所以才與他這麽親近,而他看着米峪的笑容也從來說不出任何一些毒舌的話。

因為米峪了解他的想法,哪怕是雙胞胎在思想上都會有千差萬別的差異,但是米峪不會,米峪想的正是他所想的,說話甚至也能說到他的點子上。

得友如此,夫複何求?

所以在第三年,也就是米峪倒數第二次經紀人考試之前,季生也是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來給米峪複習,米峪也是異常認真想要得到這個證書。

可惜這一次,還是失敗了。

160、問不到的關鍵

在米峪面前還有一次機會,但他卻沒有資格再去考證了。

這讓季生非常費解,去打聽了才知道,原來米峪被人舉報替考。

不是找人替考,而是給人替考。之前四次考試,米峪也是為別人考試,那些人都通過了,他失敗了。

季生實在想不通也無法理解米峪為什麽這麽做,然而米峪也好像是覺得自己沒有臉再出現在季生的面前,就此以後也消失了。米峪的畢業證書成了結業,這讓季生有些扼腕嘆息。

米峪的成績在夜大班級裏很好,頭一年還申請了優秀學員拿獎學金。

但是季生已經不想再為這個人費神費力了,就是這一次,他們倆之後再也沒有聯系過。

比起第一次季生還會回憶一下這個人,但就這一次,往後的四年裏他就當自己從來沒有認識過他。

老天爺也很給季生面子,雖然他知道米峪也在這個圈子裏做着小助理,但是橫豎他們一次面都沒有見過。在季生看來,他自認與米峪不是一個層次地位的人,見不到也理所當然。

就在第四年,沒想到米峪就跟着他的藝人一起跳槽到了鼎瑞國際。

那小半年來兩人時常在公司見面,季生便把他當作空氣,米峪也是規規距距地将他當作一線經紀人來對待。

他們倆唯一的一次交談,則是在米峪要跳槽離開鼎瑞國際去星天的時候。他對季生說鼎瑞國際真的不是一家好公司,也希望他能盡早另找下家。

其實季生心裏也知道是怎麽回事,鼎瑞國際不把藝人當人,外面爆料的潛規則也是比比皆是,但鼎瑞國際一家獨大,黑白兩道通吃,沒有人敢動他們。

季生在這家公司工作了那麽多年,對外看起來無限風光,是一線經紀人之一。可是他在公司的處境卻每況愈下,因為他不聽話。

他不想帶藝人出席那種酒會,也不想讓手上的藝人包裝成花瓶只會在臺上蹦跶。他想培養出各方面都非常優秀的藝人,成為真正的巨星。他有這樣那樣的理想,也有鼎瑞國際這樣的平臺,但偏偏就是鼎瑞國際在拒絕不允許他這麽做。

所以到最後公司交給他管理的藝人,也漸漸從當紅明星、變成了二三線藝人,甚至成為了新人,甚至是訓練生。的确,他帶上來的新人後來也沒有幾個不紅的,但在公司裏,他有一個新的花名--新人保姆。

新人只要被他帶上來就立馬被公司調給了其他經紀人,而且每次也只是給他加獎金來了事。

季生越發覺得這樣的工作沒有意思,可是放眼望去,行內有規模能與鼎瑞國際抗衡的當時有環盛娛樂和海娛經紀,而他剛向兩家公司投出橄榄枝,海娛經紀公司就垮了。剩下一家環盛娛樂單薄之力無力抗衡鼎業國際,又不能當面就把季生挖角過去,所以這件事也只能不了了之。

直到後來他聽說了Scenery見到在給他們當助理的米峪,才知道了星天公司。放在以前,這種小公司根本不入他的法眼。

但現在他可以在星天公司大展拳腳實現自己的理想,不得不說還是多虧了米峪的功勞。

重新再見面之後,一些浮塵往事出現在了他的面前,他也很想趁此機會來問問當年米峪為什麽要去給人替考,但是別說米峪似乎有意在躲着他,就算有單獨相處的機會,米峪也沒有開口告訴他。

他一直沒有機會。

季生的煙抽完了三根,站在陽臺上回憶也回憶了小半夜,躺在床上又睡了小半夜,醒來準備叫上米峪一起去公司的時候,卻發現米峪睡得可熟,怎麽也叫不醒,甚至還拍開了他的手翻了個身繼續睡,像是小動物一樣。看樣子是真的累壞了。

于是,季生準許給他放個兩天假期,自己一個人回到了公司。

一進工作區,他就看到藍如世站在雲潇的身邊正在看某個員工的電腦。

“怎麽回事?”季生走了過去。

員工看到季生像是看到了大老板一樣一下子從位子上跳了起來,站得畢恭畢敬。

雲潇讓開一個空擋給季生,他這才看清身後還站了個秦銘。

電腦屏幕上正在播放一段視頻直播,以下內容提幹寫着“前魔爵隊長活動遭冷遇,當衆摔話筒。”

季生過去看的時候正好放到烏炀把采訪話筒往地上丢,跟着他的助理手忙腳亂撿起來,采訪記者們則對着烏炀報以噓聲。

“呵……”季生搖頭,“他居然敢這麽做?”

雲潇看似面無表情,但內心也不免遺憾,畢竟以前也都是他帶出來的藝人,沒想到到了今天烏炀會變成這個樣子。

季生問道:“記者問了什麽讓他這樣?”

一旁的藍如世開了口,“以前霍嘉石不是說要開咖啡店嗎?之前他的店開了出來,淩明旭和楊海都去了,就烏炀沒去。記者問他為什麽前隊友的店開張,他卻沒有到場支持。不知道烏炀沒回答,就讓記者問關于他自己的消息,可是還是有記者問他是不是與前隊友關系不和,烏炀就發脾氣了。”

季生和雲潇看在眼裏,他們都知道烏炀這個人千方百計想要跳槽出去,就是不想再與他們有什麽關聯,而且,烏炀一直覺得是他這幾個隊友拖了他的後腿,他當然不願意提他們。只不過烏炀這個脾氣就是給慣出來的,身為隊長,其他隊員的話說了他肯定聽不進去,他都不把雲潇放在眼裏,會發脾氣也是極有可能發生的事情。

雲潇搖了搖頭,“烏炀之前的solo專輯成績也不理想,感覺做得有點太急了,粗制濫造了些。”

“呵……這種人就算跑到哪裏都紅不了,回去等着被公司收拾吧。”季生冷笑道,“你們怎麽會看這種人的新聞。”

“呃……”藍如世遲疑了一下,其實他是想要看看之前公司發出去的探班的通告,而且聽說袁聞白也專門接受了采訪,所以才看一下袁聞白會有什麽回應。視頻網站上同時會推薦其他視頻,藍如世一看到烏炀的名字就讓雲潇趕緊點進去看。

不過季生似乎對他們的回答沒有太大的興趣,他又問,“你們來公司幹嘛?”

藍如世笑道,“我們想去霍嘉石的咖啡店看看,但是不知道地址,好像他們家的網站剛開地址也沒有寫全,本來想聯系米峪可是他就是不接電話。我和秦銘就想着來公司找雲潇,順便把在巴黎買的禮物分給大家。”

秦銘附和地點點頭,“主要還是來送禮物的,辛苦大家之前為我們那麽賣力的工作。”

同為Scenery團隊的工作人員就是這點好,Scenery再怎麽樣都會想到他們。

季生看着他們分完禮物,冷道:“說得好像不給你們發工資似的,拿了禮物還不趕緊去工作!”

工作區瞬間鴉雀無聲,其他同事只能各就各位埋頭在電腦前忙了起來。

雲潇幹幹地笑着,對季生說,“你也別那麽嚴肅嘛。”

季生扭頭去看藍如世與秦銘,“你們地址拿了嗎?”

雲潇接話道,“我給了。”

“那你們還有什麽事兒?”

藍如世看了秦銘一眼,他說道:“我們本來想找米峪帶我們去的,但是不知道他為什麽不接電話……還以為他在公司,不知道他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這話越說越小聲,盡管只有唯一的那一次,藍如世還是會擔心米峪被他哥哥揍。

季生皺了一下眉頭,“他沒事,在我家,還在睡覺,我給他放兩天假,你們要去,等米峪上班。”

剛才如果說還是鴉雀無聲,現在大概可以說大家連呼吸都忘記了。

季生瞪着他們倆,“還有事嗎?”

“沒……沒事了。”

季生點點頭,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藍如世沖着辦公室的方向吐了吐舌頭,轉身拉着雲潇的手,“雲潇哥,到時候跟我們一起去呗?”

雲潇笑了,“我又不是沒去過,你們倆也是去一次就行了,卻多了給人家添麻煩。”

秦銘聽出了雲潇話裏的意思,便點頭應了下來。

他們幾人走到電梯門口,季生忽然一邊穿着風衣一邊追了出來,他手裏拿着張便簽,好像寫了一串像是地址的文字。他看到藍如世與秦銘還沒走,便問道,“你們,現在要去霍嘉石的咖啡店嗎?”

“怎麽了?”藍如世追問。

季生晃了晃手中的紙,“我現在就要去。”

“我!我們也去!”藍如世舉着手,拽着秦銘跟上了季生的腳步。

161、幸福

霍嘉石的咖啡館坐落于城市副中心的一條創意街上,雖然這個時候是工作時間,但一進門藍如世卻發現生意還不錯,要是其他的咖啡店早該門庭冷落,這裏卻三三兩兩坐了好幾桌子,有獨自一人的,也有帶着小夥伴的。

藍如世與秦銘走進門沒兩秒鐘,店堂內的聲音瞬間開始吵嚷起來,似乎将他們倆人給認了出來,但是他們都沒有圍上來,頂多舉着手機拍照而已。似乎是給做了一個不小的廣告,但藍如世并不在意。

站在櫃臺後的霍嘉石一看到略帶騷動的緣由,急匆匆地走了上來,“如世哥!秦銘哥!你們怎麽來了!也不通知我一聲!”

藍如世笑嘻嘻地說道,“給你個驚喜。”

“太驚喜了。”霍嘉石興高采烈地挽着藍如世的手,帶着他們來到了咖啡店最裏面的幾處雅座,“我給你們做我們店裏的鎮店之寶!”

話音剛落,停完車才進來的季生站在霍嘉石的身後,他的臉色不是很好看,他扭頭四處看了看,問道:“霍嘉海在不在?”

霍嘉石小小地被吓了一跳,“诶?!季生哥?你找我哥?他在倉庫,我帶你去。”

“有勞。”

“不會。”霍嘉石一邊帶路一邊偷偷地瞄了季生兩眼,“你怎麽認識我哥的?”

季生也不隐瞞,“他是我大學同學。”

坐在一邊的藍如世目送着霍嘉石與季生的背影,還以為他也是想來看看咖啡店,但沒想到卻是來找霍嘉石的哥哥。難怪來得那麽爽快!

說不在意是假,藍如世舉着菜單,但目光卻完全沒有落在任何一款咖啡上。

不一會兒霍嘉石走了回來,他手裏端着兩杯咖啡,“這是我們咖啡店裏的招牌,最好喝了,不過可能會影響牙齒變黃,就不給你們多喝了。”

“謝謝嘉石!”

藍如世看着霍嘉石,明明在離開了公司之後就顯得更加活躍開朗了。以前在公司裏總是那副戰戰兢兢的小孩子模樣,跟着烏炀他們到處奔波,本來還以為他也是一心想要成為當紅明星,卻沒想到離開娛樂圈的心也是這麽堅定。

回想起來,當年霍嘉石就是走在路上被經紀人發現,因為長得挺不錯的,便把他拉來了公司做訓練生,然後起起伏伏到底也跟着魔爵一起出道了,但誰也沒想到其實霍嘉石并不喜歡這種工作。

不過好在到了今天也找到了自己興趣使然的生存之道,看到霍嘉石游走在殿堂內比起他在電視裏看起來更加如魚得水。

藍如世一邊喝着咖啡一邊心情也跟着好了起來。

這大概就是幸福。

而他更多的幸福則是坐在自己對面的那個人身上,就像現在這樣面對面坐着,手邊有一杯醇香的咖啡,緩緩地冒着白氣,就算秦銘不說話,眼前的這幅畫面也比任何景色要好看的多。

霍嘉石把櫃臺交給了聘來的一位年輕的實習生,雖然她的目光一直閃亮亮地朝Scenery這裏看過來,但還是兢兢業業地守着崗位。

藍如世收回目光,不得不說霍嘉石的咖啡館還真不錯,設計到位風格簡約。環境也十分安逸,是個非常适合休閑娛樂的地方。還有人坐在那裏寫着什麽東西,或者在筆記本電腦上噼噼啪啪地打着字。

“怎麽樣?咖啡怎麽樣?”霍嘉石一臉的興奮,焦急地等着藍如世與秦銘的評價。

對于咖啡,兩人都沒有太的感情,他們的朋友裏大概只有雲潇那麽喜歡咖啡。

“不錯。”秦銘點頭,“難怪生意也好。”

霍嘉石看起來洋洋得意,甚至比表揚他唱歌得好聽還要得意。

他們三人就坐在那裏閑聊,也沒有人上前打擾他們要個簽名之類的,氣氛就是這麽簡單,完全看不出以前傳聞中的魔爵成員與Scenery成員似有不和之類的消息。

原本的咖啡店裏,就是這樣一片祥和。

藍如世與霍嘉石還在聊天,忽然之間,從倉庫方向傳來一聲悶響,幾個靠近倉庫方向的客人聽到了全部伸着脖子去看到底是怎麽回事,霍嘉石一愣,連忙站了起來沖過去看看發生了什麽事。

沒走出兩步,季生就已經從裏面走了出來,他看起來怒氣沖沖,可很快又克制住了自己。

就看到見他朝霍嘉石略微點了一下頭,對他又說了幾句,就沖出了咖啡館。

不一會兒,而霍嘉石的哥哥從裏面走了出來,揉了揉臉頰,像是被揍過了一拳,不過他看起來沒那麽生氣,像是理所當然被揍了一樣。

而揍人的季生卻在生氣,他用力關上門,坐在駕駛座上腦海裏還回響着霍嘉海的話。

“哦?你說他當年替考的事情?我知道啊!你怎麽突然這麽問啊?”

“喂喂,我可沒找人替考哦,我只是認識這個圈子裏的人。我只聽說吧……他家裏好像欠了別人一大筆錢,反正他很缺錢就是了,做這種事情只要別被別人告發,他什麽錢賺不到?”

“是是是……我是中間聯系人,但都過了那麽長時間了你幹嘛來跟我翻老賬?”

“要我說啊,他不是為了錢,會願意幹這事兒?前幾次都替了,最後居然不同意幫我幹了!”

“诶?你說最後我怎麽讓他去替考?哈哈哈其實他沒去啦,不過這小樣兒玩不過我的。”

“是啊,他害得我失去了一筆生意,我給了他一張假的準考證,然後就去告發他了。”

“哈哈,誰讓他缺錢的,有本事之前別答應,後面還想抽身而退?我不弄死……诶?你幹、幹嘛!”

季生深吸了一口氣,帶着氣憤的情緒開車會給自己帶來危險,季生不是這樣的人。

他稍微平複了一下心情,這才開車去找米峪。他不确定米峪是不是還在自己的公寓裏,但沒有想那麽多。

回到公寓,一開門就看到米峪已經換好了衣服準備去上班,他回頭看到季生,一臉尴尬地說道,“不好意思,沒想到我睡了那麽久,雲潇哥說你幫我請了假,不過我想還是要去公司報道一下。”

季生反手鎖上了門,他走了過去,“告訴我當年你為什麽一定要給別人替考。”

米峪渾身一僵,這段他完全不願意被人提起的黑歷史,特別不願意讓季生提起,讓他渾身上下的寒毛都豎了起來。在米峪的心裏,季生是完全不應該與這種事沾染上任何一點點關系,也是他完全不想讓眼前這個人知道的。

這種羞愧到難以言喻的感覺從腳底蔓延開來,所有的感覺似乎都要忘記了。

季生硬聲說道,“你告訴我。”

“這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不太記得了……”米峪擠出了個難看的笑臉。

季生擋着米峪的去路,大有他如果不說清楚就絕對不要走的氣勢。

米峪垮下肩膀來,“你又何必知道我當年的事情,舊事重提本就沒有意義。”

或許當年季生并不想知道但這個時候,不論到底是什麽理由,他都要知道,因為這件事關于米峪。

“你當年真的很缺錢?為什麽?”季生看着他,“你為什麽不來找我?”

“我當時的确非常缺錢!!”一向溫和待人的米峪此時也爆發了出來。

他看着季生,心想,那又怎麽樣,唯獨這種事情最不想麻煩的人就是季生,他不想讓季生覺得自己是個麻煩,是個讨人嫌的家夥。

“你為什麽……”剛才被壓抑下去的怒氣這個時候又冒了上來,“難道你不把我當朋友嗎?你為什麽不找我,卻要做那種事?”

米峪往後退了兩步,他心裏的愧疚又何嘗消失過,後來的那幾年裏他後悔不已,他知道自己做錯了,完全錯了,這種事他不應該做,可是他沒辦法了,一點兒辦法都沒了,什麽叫走投無路他當年切身感受過,否則他根本不可能去做這種事。

所以,他現在要用更努力的工作來彌補這份愧疚,他忏悔自己當年做了這些錯事,他也毫無怨言地做着所有他該或者不該做的工作,就是在為自己的錯事忏悔。

米峪垂下頭,“即便是說出來你也沒有辦法解決……”

季生一臉的不信,他看着米峪,那種眼神是米峪無法拒絕的。

當時他們都是學生,季生的家裏又不富裕,他很缺錢,能問季生借到多少錢?

“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告訴我。”

米峪擡頭看着季生,他無可奈何地靠在沙發邊上,他喪氣地說道,“我父親……欠了高利貸,被家裏趕了出來。家裏的叔叔伯伯不會幫忙還錢的……”

季生知道,米峪的本家是中醫藥世家慈華堂,他總覺得這件事肯定沒那麽簡單。

162、從噩夢,到美夢

米峪的事,得從他爺爺開始說起。

米家世世代代掌管慈華堂,當家之位也向來是傳給長子嫡孫。而事實也難免有意外,比如米峪的爺爺。

米峪的爺爺就并非長孫和嫡孫,他的兩位哥哥在戰火紛飛之後的年代差點敗掉這個米家,最後還是政府插手将米家交給了他。有着留洋念書的經驗所以他也秉着有能者上位的想法,盡管一直都沒提過。

後來米峪的大伯與他父親相繼出世。但在他爺爺老當家的眼裏,這倆兒子并不是那種出色到能繼承家業的人。更何況,長子工于心計,與人交好油嘴滑舌那一套是做的爐火純青,要讓他本本分分坐在醫藥堂中給人搭脈抓藥望聞問切,他做不到,也靜不下來。而米峪的父親,更是那個知道自己沒資格繼承卻反而整天游手好閑,把自己當做一個徹徹底底的二世祖那樣玩樂人生的人。

倘若沒出事,那倒也罷了。

米峪的爺爺想着未免長子做出什麽事來傷害家庭,反而索性放手讓他去幹,自己年紀大了也頗有想要退休的意思。

直到米峪的出生。

米峪的母親是普通人家出生,家境一般,卻長得天姿國色被米峪的父親相中,他父親直接下了一百萬聘禮說要娶,娘家人也沒什麽理由拒絕,就成了這樁婚事--盡管在外人說來這年頭哪裏還來的包辦婚姻--但米峪的母親也并不反對,也就結了婚。

米峪一出生的時候,米峪的爺爺就覺得這孩子是個可造之材。

比起他的兩位堂哥的話。

在他們各自到了一歲半的時候,米峪的爺爺按照老法給他們辦了抓阄會。別人家抓阄都是放了什麽鋼筆啊手機啊錢包啊之類的,而米峪的爺爺就放了三堆不同的中藥,看他們孫子的反應。

米峪的兩位堂哥一個當場就被熏哭了,一個抓着中藥材就四處耍,搞得滿地都是中藥材,似乎是當作了玩具一樣。

大人們都說倆孩子都還小呢,不懂這些事兒,他爺爺也沒說啥,樂呵呵地笑笑。心裏确是有點兒譜。

而輪到米峪的時候,他就走過去看看,抓起兩堆嗅了嗅,然後回頭對爺爺說,香!

這可把他爺爺給了開了花,他想到了自己的那次抓阄,也是嗅着中藥,然後抓起一把就往嘴裏塞,還說香。那時候大家都說,要不是他頭上還有哥哥,這慈華堂早就到他手裏了。

今天,米峪的爺爺就想着,無論如何,都得把慈華堂交到米峪的手上。

爺爺的心思別人很難猜,米峪的母親也知道她兒子其他不行,可在中醫上的造詣絕對比任何人都要強。但是,越是露出鋒芒就越容易遭人嫉妒,米峪也是如此。

所以米峪從小就被教育得內斂沉靜,學會了低調沉穩,老老實實地學習,安安靜靜地做事,看起來低調的不能再低調,表現的對家族事業也沒什麽野心,對別人也十分親和。他的兩位哥哥也一度以為米峪對慈華堂的家業沒什麽欲望,所有人都是這麽想。

這種事就像是溫水煮青蛙,米峪的爺爺也是想在不知不覺中,慢慢地将重心偏向米峪。但米峪有一位很厲害的大伯,他防人之心絕對有,害人之心也不遑多讓。

本來大伯對他這個弟弟并不放在心上,他那個游手好閑的樣子也是自己帶出來的,想要再改變他這個侄子的個性和生活,似乎更加沒什麽難度。

然而米峪的母親比他更快一步,将米峪轉到了那所優秀的寄宿制學校去了。如此一來,大伯就插手不了米峪的事了。

大伯這才發現,噢,這個侄子厲害,他的母親也厲害。

但米峪的頭頂到底還有他爸,就算當家老爺子真想把家業交給米峪,也得等上好幾年等米峪成年。在這段時間裏,米峪的爸爸已經在他大哥的帶領下,染上了賭博的惡習。

這玩意兒太容易上瘾,米峪的爸爸又仗着自己米家家底殷實,出去豪賭一晚上幾百萬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但他不知道,他花的不是自己的也不是他哥哥給他的,而是他哥直接從賬上劃出來的。直到後來他才發現,這筆錢填補不上,又不知道該怎麽辦,他哥又讓他去問高利貸借,先填了賬上的錢,然後他們的父親一定會給他還錢的。

可他哪裏知道,最後他大哥跑到他們的父親面前告狀,說他弟弟挪用公款。

這話兩頭都說不清,米峪的爸爸又不是一個會說話的人,這錢,他認,也還不上,高利貸又直接追上門,他爺爺被氣得卧病在床,大伯現在代理當家全權掌管慈華堂,前後翻臉就跟翻書一樣,說是想要慈華堂幫他還錢,他就必須淨身出戶,帶着妻兒滾出米家。

沒辦法,米峪的父親認了,淨身出戶,放棄了自己、與當時還未成年的米峪的繼承權。

沒了收入日子很難過,米峪的爸爸又不是那種說能放下賭博就能放下的人,最後還抱着想要翻本的心去豪賭了一把,自然是輸的慘敗,還受了蠱惑去借了錢,到頭來還是高利貸。

這利滾利,又是一大筆。

此後,米峪就算有想要讀大學的心思,也沒有那個錢了,被逼得出來工作還錢,卻怎麽也填不上那個漏洞,就跟黑洞一樣,錢砸在水裏,尚且還能泛起花,都還能聽到“咚”得一聲,可還給高利貸,什麽聲音都沒有。

米峪也想過去找本家幫他們還上一點錢,至少欠米家的錢,可比欠高利貸要好一點。但他的大伯話說的好聽,不是不肯,是沒辦法,還了錢,他爸爸還是要去賭,他自己不來,也看不出誠意。可米峪的爸爸去借,大伯卻讓他簽比高利貸更高利息的借條,這錢還不如不借。

說到這裏,兩人都沉默了,季生覺得自己足夠堅強,但心髒還是被他的話聽得一抽一抽的。

米峪吸了吸鼻子,接着說道,“高利貸說,如果不按時還錢他們就要殺光我全家,我知道他們只不過是在威脅我,但是……我不希望他們傷害我的家人,錢,的确是我父親欠的,我也只能賺錢去還……我知道!我知道用這種方法不對,但是我已經找不到任何可以馬上來錢的方式了……”

季生默不作聲地看着他,只是這個理由他反而坦然接受了。

米峪的确是做錯了,他知道,但那又怎麽樣。這根本就不是他該承受的事情!

季生為以前的自己感到羞愧,他應該相信米峪的,相信他肯定有所謂的苦衷!

“你還欠多少錢?”

米峪一愣,沒有聽到什麽責備的話,他稍稍松了口氣,他道,“我爸爸死了,我把爸爸的房子賣了,還了高利貸,但還是欠媽媽娘家很多錢……我外婆身體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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