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chapter7
卧室裏的電腦桌同時兼備寫字臺的功能，岳榮送給莊昀的鋼筆正靜靜地躺在桌上。莊昀拿起鋼筆，檢查了一下裏面的墨水，想寫幾個字。但發現桌上沒有一張紙。
一低頭，看見桌子左下有三個夾層。打開第一層，看見的不是紙張，而是重疊的幾本書，最上面那一本正是他的入門小說而是一本金庸的《倚天屠龍記》。莊昀不自覺地放下鋼筆，右手将書本取了出來。
翻開第一頁，發現上面書寫着兩個走勢張狂的字：岳榮。
“小榮，也看武俠？”莊昀以前怎麽從來沒見他讀過。帶着些新奇，翻開了正文第一頁。
沒想到引入眼簾的是分布在字裏行間的手寫字跡。這些字是用藍色墨水寫的，很小，卻很工整，不像扉頁上那兩個字一般龍飛鳳舞。仔細讀了下去。
“少女郭襄少林寺遇張君寶......”
不知不覺莊昀讀了近一個小時的筆記，也發現了這些字句的規律，大概分為三類，一是提煉小說的大綱，即在章節名處寫下與本書标題不同的情節提要；二是細綱，作為主幹情節的補充和細化，從這裏能看出岳榮也在揣摩作者的行文思路；三是類似書評的一些文字，岳榮在寫得精彩的地方會毫不吝啬地大加贊賞，遇到不合口味的情節時也會毫不留情地說出理由來，并續寫了自己覺得比較好的情節。
揉揉發澀的眼，莊昀放下了這本小說。他草草翻了一下，幾乎每一頁都寫滿了這樣的筆記。內心感嘆與佩服：想不到小榮會對一部小說如此認真。要是眼睛不累，他肯定要一秒不停地把這本書上的筆記看完。
正要起身伸展已經疲倦的身體，電話鈴聲響了起來。
“喂，媽媽。”莊昀一看清打電話的人是誰，連帶聲音裏都透着幾分喜悅。
媽媽的聲音還是像原來一般溫柔，聲音裏帶着歉意：“小昀，你昨天大學畢業，媽媽出差沒來得及祝賀你，你不會生媽媽氣吧？”
莊昀經她這麽一說，想起來媽媽昨天的确沒打電話給他，但他又怎麽會怪媽媽：“怎麽會，是我沒打電話給你，我還要給你道歉。”
兩人聊了一些最近的生活瑣事，莊媽媽才語氣鄭重地進入了主題：“小昀，媽媽上次在電話上給你說的事情，你考慮得怎麽樣了？”
莊昀有些遲疑，他知道媽媽很重視那件事，只不過，自己真的還沒想好。
“媽媽，我的性格可能不太适合當老師......我要是把那些學生惹急了，他們一拳頭砸過來怎麽辦？”莊昀喃喃，話裏透着不自信，但更多的是撒嬌的語氣。
莊媽媽聞言，心裏又是欣慰又是擔憂，自己這個兒子經歷了四年的成人生活，性格卻還是那麽單純，只得無可奈何道：“你不是喜愛寫武俠小說嗎？書裏的大俠都知道尊師重道的道理，你怎麽反而不相信學生們會遵守規矩呢？你是老師，學生怎麽會揍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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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昀聞言，有些委屈：“大姨不就被學生揍得流了鼻血嗎？”
莊媽媽佯怒：“你怎麽能揭你大姨的短？不過，那不是因為你大姨先給了那男同學一耳光才會被還手的嗎？”說着說着，自己也笑了起來。
莊昀的大姨現在已經快六十了，很快就會退休，班主任已經很久不當了，現在在學校後勤挂了一個閑職。但她年輕時的火爆脾氣也是不容分說的。
話題就這麽被引向了莊昀的大姨身上去。過了一會兒，莊媽媽才說：“跟你談找工作的事呢，怎麽盡說大姨？媽媽也從你的語氣當中聽出來了，你不想去當老師吧？要是你真不想，告訴媽媽，你的理想工作是什麽？”
莊昀想回答“寫小說”三個字，但根本說不出口，隐罪上次在電腦上已經和他分析得很清楚了，在網上寫小說是沒有出路的。
“我...我不知道。還沒想好。”這也是實話，除了寫小說外，他不知道要做些其他什麽事。當初他去給一個小姑娘補英語，但那小姑娘不肯學，又不願意讓家長罰她，就想私下多給莊昀幾百塊，讓他幫忙作假。莊昀肯定不會接那種錢，他給小姑娘講道理，小姑娘卻罵他不識擡舉。他只好向小姑娘的家長辭去這份工作，并說出了小姑娘給他錢的這件事。想不到小姑娘的家長卻把錢扔在他頭上，批評他怎麽可以這麽污蔑一個小孩子的品格。
自那以後，莊昀就再也沒去找過兼職。
莊媽媽那邊又道：“要是遇到了什麽解決不了的困難，就打電話找媽媽，啊。回來一趟也行。我聽岳榮說，你現在住在他的出租房裏，你找岳榮幫忙也可以，他不是外人。”
一提起岳榮，莊昀道：“小榮他對我很好，只是工作上有些忙，我也不知道能幫到他什麽。”說着又想起了什麽，語氣中掩飾不住的興奮：“媽媽，我今天才知道，原來小榮他也喜歡看武俠！”
莊媽媽語氣有些驚訝：“他一直都喜歡，你不知道嗎？”
一直都喜歡？
莊昀媽媽那邊又道：“就因為他看小說，你岳阿姨還打過他幾次，怕他荒廢了學業。”
“只是岳榮那孩子有些倔，答應他媽媽考上名牌大學，不再管他看小說的事情。”
這些莊昀不聽他媽媽說，還真不知道。
盡管莊昀在初高中時代經常和岳榮呆在一起，但他們從來沒有一起看過小說。而莊昀盡管後來在電腦上寫小說，也都是瞞着岳榮的。上次在醫院，岳榮告訴過他，李當其實一直幫忙盯着莊昀。盡管寫小說時盡量避開李當，但同寝室的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在寫什麽。那麽岳榮也肯定知道了。
一番推算，莊昀此刻的狀态很是微妙。
小榮.....知道我在寫小說嗎？
變得心不在焉的莊昀挂了長途電話，打開電腦，翻出文檔。
一篇一篇地審視自己寫過的那些小說。
忍不住想，我這篇小說，小榮看過沒？
想起小榮在小說書上标注了那麽多，心裏讀自己寫的小說就開始不自信起來。
打開電腦，找到隐罪，發出了一條沒經過大腦的消息。
莊昀：隐罪，我突然覺得我的小說寫得好差！
隔了一會兒，隐罪那邊才回消息：？？？？
莊昀解釋：我有一個很好的朋友，從小一起長大的，可我今天才知道他也喜歡看金庸古龍！他看書真的好認真，還會在樹上寫标注！寫了整整一本，還有幾本我還沒看。我現在已經有點懷疑，他是不是看過我的小說了！[/驚吓]
電腦那頭岳榮瞪大了眼睛，心想莊昀這蠢豬的智商怎麽這麽高了？手上還是敲字：你的小說都發在了騰龍，他怎麽會看到？
莊昀：他說他在我寝室安插了一個眼線！他肯定知道了。而且我的網名就是我的本名....他肯定已經看過了！
正在給石敢當修改大綱的岳榮把腿翹在左膝上，嘴裏叼着一只筆，暗道失策，把莊昀安排在了書房。自己的書肯定被莊昀翻了。
隐罪：你小說在騰龍網上數據那麽差，名不見經傳的，你那朋友怎麽可能注意得到？話說，你為什麽那麽怕他看到你寫的小說？
也對，我為什麽那麽怕？經隐罪這麽一問，莊昀也開始思考起來，慢慢打字：你知道，我從初中開始寫小說的。當時我就躲着他寫。但我一個人寫的時候，很想找人分享，頭腦裏出現的第一個人卻是他。他比我大一歲，長得也比我高，成績也經常被鄰居和老師誇，我面對他的時候，是有一些自卑感的。
電腦前的莊昀抿了抿嘴唇，繼續打字：那個時候，有人說我像他的小弟，我覺得我就是他小弟啊。他教我打籃球，卻嫌我矮，教我下圍棋，又嫌我笨，有一次我拿了一篇作文給他看，結果他幾乎用紅筆把我整篇作文都改了，說我根本不會寫。說實話，當時我有點怕他。我要是拿了小說給他看，肯定要被他羞死。
岳榮一個字一個字的讀者，生怕漏掉一個，這麽多年了，這小子終于吐露心聲了。
隐罪：你就甘心讓那人這麽欺負你？
筆在岳榮的手指尖旋轉，直直地盯着屏幕上“欺負”二字。
莊昀這邊手指在不停地删删減減，過了好一會兒才按下發送鍵，他突然覺得自己好像在說岳榮壞話似的，良心開始不安：他也不算欺負我吧。我這種性格，很容易被排擠，他還幫我教訓過哪些真正欺負我的人。我現在該找工作了，他抽出時間來幫我，他工作很忙的。他是我這輩子最好的朋友了。只不過有時候看到他的态度，心裏有一點郁悶罷了。
看到莊昀這樣說，一向驕傲的岳榮也開始不情願地審視起自己的性格來：完美主義，學生時代是中二了一點......好吧，對莊昀是有那麽一點兇。
隐罪：好了，不說了，我要工作了。你去忙你的吧。
莊昀本來還想說點什麽，看到隐罪的消息，也停下了敲打鍵盤的手。
對了，還有簡歷要寫。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是七夕寫的存稿。
遲到的祝福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