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九萬31 小姑娘愛我的心,也不過如此……
Chapter31
壁燈四面, 是那種美風鐵藝花草壁燈,藤蔓舒展,左右盛開兩盞亮亮的暖黃光朵。在場十一二人, 在牌桌上, 或在賭桌上,籌碼推倒, 麻将磕出......幾人在抽煙,煙霧浮沉間, 好似碎金細粒。
視線粘滞在他身上。
時盞沒辦法不多看他兩眼, 人這種生物, 但凡沒得到過的東西總會心有不甘。
這種放在小說裏面的話, 得叫意難平。
再難平也得平。
光顧着打量聞靳深,沒有分出額外注意力環顧四周, 時盞沒看見坐在角落裏哭得雙眼通紅的姑娘,那姑娘卻先行一步沖上來。
沒人分心來看熱鬧,江鶴欽浪名在外, 圈內對此早已見怪不怪。
時盞後退半步,看向姑娘的目光裏沒有溫度, 且銳利, 似風雨天。
江鶴欽笑着對那姑娘說:“周粥, 你看, 我說我有正牌女友的, 你非不信要讓我叫來, 結果難堪的不還是你麽?”
叫周粥的女孩兒整張臉已經哭到浮腫, 不難分辨面目依舊漂亮的,清水芙蓉那一卦的。周粥眼裏有同性間的惡意,以及濃濃不甘心:“你就是江鶴欽女朋友!”
時盞露出幾分薄笑, 說了個是。
牌桌上的聞靳深應聲擡頭,視線清越難擋,直直看向時盞。兩月未見,她美麗依舊,風情萬種依舊,連眼角眉梢裏那點兒傲慢慵懶,仍是依舊。
她出現在這裏,以江鶴欽正牌女友的身份。
“靳深?”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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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你了。”
“好。”
聞靳深手指落在牌面首尾,推時動作慵懶恣意,他誰也沒看,說:“胡了。”然後起身朝賭桌那圈人招招手,“誰過來玩,我去洗手間。”
“我來我來。”沉楊最近有麻将瘾,立馬下了賭桌過來。
洗手間在時盞的左手方。
他勢必經過。
周粥強勢地想要争奪主權,對她放話:“你把江鶴欽讓給我,你跟他分手,我是真的喜歡他,反正你長得這麽好看,不會缺男人。”
“怎麽不缺?”時盞笑眯眯地,“再說,我憑什麽讓給你?”
周粥很堅持:“我不會放棄,那我們就公平競争,以後他在哪裏,我就在哪裏。”
江鶴欽在此時遞給她個眼神,滿是求助也是無奈,仿佛在說,你看你看,就是他媽的這麽難纏。
聞靳深由遠及近,他目光寡冷地看着前方,餘光裏的時盞笑得放肆,話也說得難聽:“你越這樣,男人越看不起你,死纏懶打的模樣更是掉價。”
不由想起兩月前的那晚,她聲聲咄問他,聞靳深,我到底做了什麽,讓你這麽看不起我?
周粥紅眼哽咽:“我不信......”
時盞莫名覺得好笑:“有什麽信不信的阿,事實如此阿,他不要你,你脫光衣服站在他面前,他都不會要你。”
他的身形消失在通往洗手間的轉角裏。
後面的話,再沒聽見。
等聞靳深重新回到客廳裏時,江鶴欽已經帶着時盞在桌邊坐下,還叫人替她倒上一杯鮮榨橙汁。至于周粥,已經不見蹤影,結果很明顯,周粥不是時盞的對手。
有人一邊摞着面前的籌碼,一邊打趣:“可以阿,真追到拉?”
江鶴欽只是笑笑,然後俯身單手撐在桌沿上,偏着頭對時盞說話:“盞妹妹,你敞開了玩兒,贏了算你的,輸了算我的。”
又有人立馬起哄,哎唷兩聲:“江公子對女人好壞程度,完全看顏值來得嘛。”
對面坐着顧禦,上次一起打過高爾夫,他知道江鶴欽是幫着時盞追過聞靳深,只是未果。故沒有跟着一同起哄,只招呼從洗手間回來的聞靳深,叫他過來玩兩把。
時盞臉上笑僵了僵,很快又恢複如常。
本以為聞靳深會揮手拒絕,卻沒想到他饒有興致地笑了聲,然後顧禦主動往旁邊一挪,給他讓出中間位置。
聞靳深懶懶坐下,又摸出那個藍霧色的火機把玩。
“玩兒會。”
他說。
良夜漫長,亟待消遣。
還沒開始,就有人讓聞靳深少贏他們點,不難看出,就算聞靳深不在乎輸贏,但基本都是他贏。荷官是位高挑美人,笑盈盈地對聞靳深說:“那開始咯!”
那次也是時盞第一次上賭桌,對手是她當時沒得到的男人。那天桌上在座的,仿佛只有她一人,是那個真正的賭徒,旁人只是觀衆,見證着一場刻意又随性的娛樂局。
半小時後,逢賭必贏的聞公子輸空面前所有籌碼。
荷官一邊替他疊上新的籌碼,又意味深長地看一眼時盞面前高聳如小山的籌碼,“聞先生今日是沒狀态麽,怎麽輸這麽厲害呀?”
聞靳深低低一笑,手指撚起一片圓圓的紅籌碼往火機上磕,有一下地沒一下地,實在是漫不經心至極。
賭局還在繼續。
他一直在輸,她一直在贏。
時間轉到淩晨三點,其餘人臉上倦色深濃,紛紛呵欠連連,但聞靳深沒有下桌,也都硬撐眼皮奉陪。
江鶴欽揉着酸僵的脖子,戴着機械表的那只手從時盞面前的籌碼上方掃過,“盞妹妹可以阿,沒人能贏靳深這麽多的。”
不,不是她能贏。
而是他故意在輸。
她贏的盆滿缽滿,面前的籌碼已經聳到時不時會地往下滑的地步,沙沙作響地散落在周圍。這些到底能換成多少錢,她不知道,但是她有一種複雜的錯覺——
其實,真正輸的人是她。輸得潰不成軍,輸得片甲不留。
顧禦在和他說話,他唇畔笑弧淺淺,耐心地微微偏頭去聽。整場下來,他幾乎和所有人都有交談,獨獨冷落着她,仿佛壓根兒就看不起她。
14年,當時還沒有流行起來“假名媛”這個詞,不過當時也有許多精心包裝過自己的女孩,削尖腦袋想要擠進他們這個圈子,傍個大佬依仗。
那些擂在面前的紅藍籌碼。
更像是一種無聲嘲諷。
仿佛他說:喜歡錢,給你,要多少他都有。
要她真是個撈女,現在已經高興得失了分寸吧。
可惜,她從不是為錢。
可能是他見過太多攀權附勢的姑娘,所以主觀上直接将她劃為一類。
時盞不再繼續壓,兀自起身對江鶴欽說自己要去洗手間。她沒進洗手間,只停在門口,手裏攥着半盒煙和火機。
她的火機是ZIPPO那款細銀長款的,湊近點煙時,銀色面使得火光反照,将她襯出一種近乎虛幻的美感。
過道裏,也有藤蔓壁燈,開着兩朵燈花。
是什麽花呢?百合,還是牡丹,又都不太像,說它是百合,那花瓣又太過圓潤了些,說是牡丹,那花瓣又顯得單薄了些。
看了會還是辨不出,也只好作罷,她低下頭看自己腳尖,煙霧自下而上升騰起。眼前白蒙蒙的,以至于擡頭時看見倚在對面的聞靳深,差點以為是幻覺。
他直奔主題,問她:“你跟江鶴欽了?”
時盞說關你屁事。
他笑了,面色難辨情緒。
聞靳深舉步靠近,燈光落在他的後背,如渡一層陰翳,令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他取掉她手裏燃到一半的煙,摁滅在她手邊牆壁上。
貼着牆紙的壁立馬出現一點被灼燒後的黑跡。
“少抽點煙。”他說。
在賭桌上已經有些焦躁的時盞,見他這樣的舉動,更是難掩情緒:“你管我抽不抽煙?管我跟誰在一起?真的很莫名其妙,我追你的時候你愛答不理,現在搞這些有的沒的,你當我是什麽阿?”
聞靳深周身氣質都是沉冷的,他說話也慢下來,仿佛只為緩解她的激動:“你回答我的問題就好,真跟他了麽?”
“跟了如何?”她靠在那裏,被他圍堵住,“沒跟又如何?跟你有什麽關系嗎,難道你以為自己招招手我就會奔回原地坐等你垂憐?”
只有一種動物會這樣,那就是狗。
相較于被激出怒意的她,聞靳深簡直不要太過平靜,他只笑笑,說:“你需要錢的話,我有更多。”
時盞揚手想甩他一個耳光,錢?
聞靳深在空中截住那個耳光,握着她的手腕,用力地反扣在牆上。他還是笑着的:“你知道對我強勢沒用,不是麽?”
可是什麽才是有用的呢?
他什麽都不缺,什麽都見過,她費盡力氣也沒能和他試上一試,所以什麽才算有用,什麽又只能稱之為徒勞。
她從不是個會隐忍的人,立馬又揚起另外一只手來。很不幸,再次被聞靳深截住,并且他輕而易舉地用一只大手,同時扣握着兩只細腕舉過她的頭頂。
在絕對力量面前,任何掙紮都是笑話。
聞靳深空餘的那只手襲上她臉龐,掌着摸了摸,淡笑道:“那天你打我的耳光那麽重,從沒人打過我耳光。看你那麽生氣,我當時覺得,你心裏是真有我。”他頓了頓,聲音裏參進幾絲暗諷,“結果追到一半你說你不追了,要放棄了,看來小姑娘愛我的心,也不過如此。”
時盞怔在那裏。她想罵他,可她嗓子就像是被糊住一樣,什麽也說不出來。
周身疲軟,精力被不知名的怪物吃掉。
她聲音軟下來,偏開臉:“你先放開我。”
他很配合,手上力道松開。她卻迫不及待地用力推開他,腳步匆匆地離開,背影實在有些像在逃......可她為什麽要逃呢。
反正不能再繼續和他說。
聞靳深望着她的身影,無聲一笑,摸過她臉蛋兒的左手揣回進包裏,将她那幾秒裏的慌張和溫度,也一起收進包裏。
被妥善安放,保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