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上輩子的花孔雀

走過送葬隊伍,冷不防聽見身後的呼喊聲,魏寧和回頭,就見巷角處走出一名雪色羽衣的少年。

少年模樣溫雅,頭戴鶴羽,衣輕若雲,一身典型的衍花宗子弟裝扮。出門在外,竟也不知喬裝打扮,簡直明晃晃告訴別人:我們出自仙門三大宗之一的衍花宗門下。

魏寧和眉頭下意識皺起,糟糕,碰上誰不行,偏偏碰上衍花宗弟子!

這裏不得不說說仙門三大宗了。

排行第一,衍聖宗,蘇隽的親師門,典型的劍修宗派;

排行第二,衍虛宗,醫修宗派;

排行第三的,就是這個衍花宗,雜修混合宗派。

三宗宗服皆是通身雪白,很多人分不清。上輩子魏寧和就碰上許多個魔修,把衍聖宗劍修當成衍花宗修士,态度傲慢輕視,結果被捅個透心涼。

其實,對于女修來說,仙門三大宗的弟子很好分辨。衍聖宗崇簡,宗內劍修雲集,是以宗服通體大半雪白,只左袖深玄,身無多餘飾物,寓沉穩莊重,一如宗內子弟,端雅孤傲;

衍虛宗遍地醫修,又稱藥王谷,宗服為質樸素淨的雪白色,給病人以踏實、可靠、安心之感;

衍花宗萬種修士彙集,符修為主,陣師、符師、咒師、煉器師、傀儡師、風水師……百業彙聚,品類衆多,因此宗服也是最花哨的,白鶴羽冠、白鶴羽衣,此外一身配飾數不勝數。仙門皆知,衍花宗修士喜好裝扮,酷愛形象。

魏寧和上輩子與一個衍花宗男修聯手奪寶,落下百年陰影:男修打扮得花枝招展,性子張揚任性,她直接叫他花孔雀。花孔雀修為高深,打起架來卻磨磨唧唧。那一戰風雲翻湧,艱險異常。她耗盡靈力,花孔雀也被捅成了血棍。

後來,她拼盡全力将花孔雀拖出戰場,打算找個醫修。

誰知,奄奄一息之際,花孔雀非得跑出去找一面……鏡子。

她那時才注意到,花孔雀下半身快被剁碎,但一張臉依然白淨如初,完好無損。跑出去以後,好巧不巧,又撞見一個魔修。魔修見到虛弱的魏寧和,那叫一個欣喜若狂……

那一次魏寧和險些被拖累死,從此,對衍花宗男修深惡痛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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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離開村子第一站,居然碰上個衍花宗修士,還是個男修!男修!!

魏寧和臉色抽搐,扭頭就走。蘇隽自然婦唱夫随,攬住魏寧和離開。

“哎?……大師兄!大師兄!!”

同門相見,少年萬萬沒料到是這種情況,激動的表情僵在臉上。

“大師兄,弟子有事相求,請救救弟子吧!”眼看蘇隽要走遠,少年爆發出撕心裂肺的大喊。

魏寧和這才頓住。

蘇隽:“你在此處做何?”

少年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師門歷練任務,鎮守天谕鎮,保護鎮中百姓。可……不知何故,鎮中百姓每天都有人死去,弟子愚鈍,原因始終查不出……求,大師兄援手!”

蘇隽眉梢一凝:“天谕鎮氣息非同小可,你們接任務前,可曾打聽過?”

少年羞愧:“未曾。”苦修數十年,終有機會下山,他們只顧着激動去了。挑選任務時,大致摸清楚些情況,就急吼吼趕了過來。誰曾想到,一個小小的鎮子,隐藏這麽大的危險。

蘇隽:“…………”

魏寧和心道:“該。”做事沖動,天谕鎮給的教訓還是輕的。

“是弟子失誤,回去自當領罰。”

少年戰戰兢兢擡頭,這才看清楚,大師兄身旁這個個頭嬌小的公子,眉眼清麗,樣貌秀極,只是臉色蒼白得過分,氣息虛浮,身繞一團死氣,是……早夭之相。

少年呼吸一窒:“你——”

魏寧和瞥了蘇隽一眼,突然暗笑一聲:“我叫魏寧和,是蘇隽結拜小弟。你怎麽稱呼?”

“羅、羅宋。”

魏寧和:“羅羅宋。”

少年搖搖頭:“我名羅宋,羅宋湯的羅宋。抱歉,方才有些失禮。”

羅宋大吃一驚。大師兄竟然也會同人結拜?實難相信。

仙門三宗上下皆知,大師兄無親無故,築基前在衍聖宗蓮華峰閉門修煉,劍術精湛到宗主自嘆弗如。後二十多歲下山,做了衍聖宗史上最年輕的執劍長老,禁欲冷酷,鐵面無私,同門師弟師妹們畏懼不已。羅宋一向循規蹈矩,樂于助人,三宗好友遍布,卻也不敢親近大師兄。

沒想到,幾年沒見,大師兄竟然有了結拜兄弟。

看這位小兄弟身上毫無靈力波動,不像修士,反倒……是普普通通的凡人。

哎,前陣子三宗一直議論大師兄四處尋藥,要救的,難道就是此人?

雖震驚好奇,羅宋卻知道不該問的別問。彬彬有禮問候道:“魏小兄弟你好。”

魏寧和:“你好。”

羅宋說完,略過魏寧和,眼巴巴看向蘇隽。是他們托大,沒有掂量自己的實力,護不住百姓。

可大師兄不一樣。

大師兄像他們這般年紀,掌門就說已經沒什麽可以傳授。那時,他早已出色完成歷練,脫離弟子範疇,成為衍聖宗史上最年輕的劍修老師。再後來,下山歷練,以金丹初期修為,一舉搗毀元嬰大能的魔窟,震驚整個仙門。

大師兄為人雖嚴苛,可弟子們對他既畏且敬,争搶他劍修課上的名額。

魏寧和:“誅魔殲邪,人人有責。蘇——大哥,你說呢?”

蘇隽:“依阿寧所說。”

“弟子代天谕鎮中百姓謝謝大師兄!”羅宋大喜過望,天谕鎮百姓有救了!

羅宋帶路,領蘇隽和魏寧和去他們的落腳處,那裏藏有剩餘的天谕鎮百姓,由他們一行十多個歷練修士保護着。

不知為何,羅宋總覺得大師兄對待魏小兄弟不一樣,可哪裏不一樣,他說不上來。

唯一能感受的是,三人行,他是多餘的。

魏寧和:“方才送葬的那些人,怎麽回事?”

羅宋黯然道:“那是鎮中百姓,雖有我們相護,還是莫名其妙死亡。鎮中習俗,人死七日必須安葬。我們只得派出幾個同門隐藏在隊伍中,保護送葬百姓。”

“安排倒挺妥帖。只是,那些百姓怎麽死的,死前見過什麽人,去過什麽地方。都調查了麽,有何發現?”

“沒,鎮中出了這麽可怕的事,誰都不敢出去。他們一直待在客棧,所見,也盡是同鎮中人。我們也很奇怪,好像人莫名就沒了。”

“可曾找過死者魂靈詢問?”

“沒有機會。人死後,魂靈全都不見,只剩下一具空蕩蕩肉身。”

一邊趕路一邊說話,三人彎彎繞繞,來到一處低矮房門前,羅宋向蘇隽和魏寧和拱手示意,上前去敲門。

“誰啊?”門內傳出一道清朗男聲。

羅宋悄悄對上暗號:“除惡務盡!”

門內咬牙切齒地說出下一句:“邪魔殺光!”

羅宋回頭,不好意思道:“這暗號是秋羽師弟想的,這幾日鎮上百姓不斷失蹤,秋羽師弟也是自責,恨不得将邪魔……”

魏寧和:“明白明白,”她低聲問,“秋羽是誰?”

衍花宗內,姓秋的可不多。秋家是仙門鼎盛幾百年的大家族。

蘇隽為她解惑:“衍花宗,秋長歸長老唯一的孫子。秋家到他這輩,嫡系子弟只剩秋長歸、秋葉和秋羽,秋羽是秋家唯一的孫子輩。”

秋長歸?魏寧和略知一二。他是仙門之中,唯一一位以長老地位,卻掌管整個宗門的人。

魏寧和進入門內才發現,這是一個內藏乾坤的地下客棧。不知老板何等巧思,竟想出辦法,在地底下建造出一個二層客棧。客棧比尋常客棧大上幾倍,能容納百餘人。

“羅宋,你又從外面帶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從黑暗出走出一名羽衣少年,看模樣比羅宋更年輕些,羽冠點綴紅羽毛,羽衣配上紅腰帶,腰間挂些羊脂玉、仙紋玉、紅血玉以及各種五顏六色的錦囊,足下踏白靴,白靴秀紅線玉絲……

活脫脫一花孔雀。

魏寧和眯起眼睛,這人打扮可真熟悉呵。

少年沒看到魏寧和的注視,只在瞧清楚蘇隽那張臉的瞬間,魂飛魄散:“大大大師兄!!!”

衍花宗的混世魔王,見到蘇隽瞬間慫了。他當年被大伯送去衍聖宗學習劍道,沒少被蘇隽修理,留下深刻陰影。

魏寧和愈發覺得秋羽這張臉熟悉,臉色陰深:“秋羽?”帶有咬牙切齒的意味。

秋羽見蘇隽身邊站着個比他還顯小的男孩子,驚訝不已,道:“是我。你是?”

魏寧和皮笑肉不笑:“魏寧和,你大師兄的結拜二弟。”

秋羽不可置信:“大師兄也會跟人結拜?!”

羅宋急忙捂住他惹禍的嘴,“嘿嘿,還不曾問,魏小兄弟來此處做什麽呢。”

魏寧和:“一路除魔衛道,聽說此地有邪魅,騷擾一方安寧,就過來了。”

話雖如此,秋羽看着魏寧和弱柳扶風的樣子,心裏莫名氣憤。是個凡人,還是個病秧子,憑什麽做大師兄的結拜二弟!

蘇隽攬住魏寧和,往身後一藏,秋羽的冷刀子頓時全落在他身上。

秋羽立刻蔫巴巴別過眼。心裏愈發憤憤不平,臉憋得通紅。

羅宋尴尬地笑了笑,先走入客棧二樓,将搜羅來的飲食全部分發給百姓。然後,才回到蘇隽身邊,魏寧和、蘇隽、羅宋、秋羽坐在一張桌上,其他衍花宗修士站在桌子周圍,共同商量解決此事的辦法。

雖說共同商讨,羅宋與秋羽卻想不出什麽法子,只能将所見所聞事無巨細說明。

“客棧已被秋羽師弟布下陣法,每個角落一人守衛,鎮中百姓出入有弟子随行……”

魏寧和與蘇隽對視一眼:“奪舍。”

羅宋苦笑:“我們也懷疑過這種可能。然而奪舍之邪魔,氣息盡數掩藏在別人的肉身裏,難以分辨。”

若真是奪舍的魔頭,魏寧和再熟悉不過,她點評一句:“陣法不行。”

秋羽咬牙:“你說誰陣法不行?”

魏寧和扭過頭,笑了笑說:“你啊。”

秋羽正欲發怒,被羅宋攔住,“啊,弟子學藝不精,不知魏小兄弟有何辦法。”

魏寧和:“換個陣法呗。”

秋羽氣得不輕,掙脫開羅宋的阻攔,“你說得容易,知道陣法怎麽布麽?你可以,有本事你來布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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