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回家後,空蕩蕩的家裏空無一人。

陸鐘沒有開燈,将書包扔在沙發上便摸黑走進了自己的卧室。

因為離市中心很遠,此時的周圍異常的安靜,安靜到陸鐘就這樣毫無意識的躺在床上,只能聽到他自己的呼吸聲和仿佛要跳出胸膛的心跳聲,震得他耳膜都有些發疼。

為什麽呢?為什麽周露白會這樣毫無預兆都離開自己呢?為什麽自己周圍的每個人都在騙自己,說好了要陪自己很久,卻總是半路逃跑?

他,真的那麽讨人厭嗎?

一路快步走回家的周露白,匆匆吃過晚飯後便也将自己鎖到了卧室裏。坐在臺燈下,周露白出神的盯着前面窗簾上的花紋發呆。

為什麽呢?明明陸鐘對自己那麽好,也是自己喜歡的樣子,可就是喜歡不起來了呢?自己是有什麽病了嗎?為什麽要傷害一個那麽喜歡自己的人呢?

不知不覺中,手下的白紙上被自己零零散散的畫上好幾條毫無意義可言的線條。低下頭,周露白放下筆,盯着那張亂七八糟的紙看了一會……

她此時此刻腦中的思緒,和紙張上的線條一模一樣,七零八落,毫無頭緒可言。

起初,是真的沒有一點想要和陸鐘在一起的念頭,僅僅是一場沒有彩排沒有劇本的啞劇罷了。

後來……第一次心動是什麽時候呢?

現在想來竟然也沒有多麽漫長,只是在他第一次比自己還早的出現在校門口,只是第一次他将口袋裏溫熱的牛奶放在自己手裏,只是他那麽自然的接過自己冰涼的手放進自己的手裏……那時候,自己就已經有些心動了吧……

畢竟,撇開其他的因素不談,僅僅是被半個年級的女生愛慕着的男孩子這一點,就足以滿足那時候情窦初開特別中二的年紀裏,周露白那點藏不好的小心思。

再後來,再後來就是如浪湧一般的熾熱喜歡。是那種不需要你自己去捕捉、去猜疑,就能夠很安心的被對方以各種方式而告知——你很重要,我很喜歡你。

好像是為了打消那些流言蜚語對周露白造成一些不好的念頭和影響,陸鐘一直在身體力行的向周露白無聲的給予最大程度上他能給予的安全感。

他的朋友,他的同學,他的表姐,還有那些周露白連名字都記不清楚的狐朋狗友,都知道周露白是他陸鐘的女朋友。

可連周露白自己也說不清楚,為什麽那麽熾熱的喜歡過後,就是深不見底的冷漠和厭倦。

她不想聽到陸鐘的聲音,不想見到那張曾經讓她着迷的臉,更不能接受別人在談起她的時候帶上陸鐘,也不能接受陸鐘和自己有任何肢體上的接觸。

可陸鐘是多麽敏感的人,他怎麽會感覺不到自己的力不從心和敷衍搪塞,可他還是假裝着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忽略周露白莫名其妙爆發的壞脾氣,耐心的和她解釋那些聽上去就知道是捕風捉影的不靠譜的事情……他以為只要自己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就可以将這段感情繼續維持下去。

可是,周露白不行。

厭惡的情緒越積越多,到後來,兩人之間已經沒有辦法能夠和平的交流。

終于,拉扯着兩人的那根皮筋彈回了陸鐘那邊,他知道,是周露白先放手了。

分開的那段日子,陸鐘是怎麽樣的心境,周露白并不知曉。她只是偶爾從葉紹輝的口中,從蕭妄的口中,從比自己大一屆的那位陸鐘的表姐口中,斷斷續續的得知一些關于他的信息。

陸鐘的生活還是那樣的簡單,兩點一線,只是學校以外的那一點,從那個孤獨無人的家,變成了人聲鼎沸的酒吧。

可不好受的不僅僅是陸鐘一人,周露白同時也受着不怎麽好過的情緒折磨。

當兩人之間的交集簡化為零,當兩人之間的關系斷的幹幹淨淨,當兩人偶爾在學校裏碰到時熟視無睹的擦肩而過,當兩人各自的朋友圈之中都沒有人提及對方的名字時……

周露白發現,自己還是喜歡陸鐘。

之前兩人在一起經歷過的所有細小的事情,如今都清晰的在周露白每個午夜夢回的時間裏,頻繁的成為周露白夢境的素材。

這件事情讓周露白極其煎熬,這樣複雜的情緒糾纏着她讓她快要崩潰,她甚至會時不時的産生幻聽,好像是陸鐘在喊她的名字。

這樣的狀态持續了将近一個月的時間,在某天下午的班會課上,周露白被邢奕單獨叫去了樓道談話。

這次的原因大家都清楚,剛剛在每個人手裏傳過一遍的成績單上,除了自己的成績以外,吸引了衆多目光的就是周露白的成績,從上次月考的年級第一,一路跌出了年級前十,險些在成績單的第一頁都找不到周露白的名字。

至此,連一向對這種事不怎麽上心的蕭妄都發現了事情好像發展的不怎麽對。

沒一會,周露白面無表情的走回教室坐在了座位上,邢奕緊跟着走了進來,拿起講桌上的另一份成績單開始分析情況。

借着桌面上的書本掩護,蕭妄往周露白的桌子上塞了張小紙條。

感覺桌子被蕭妄往後推了推,周露白擡眼看了看那只背在身後的手,又擡眼看了看站在講臺上罵人極其投入的邢奕,周露白若無其事的伸手接過了那張紙條,在桌子下面偷偷的展開來。

——老邢沒有罵你吧?

周露白笑了笑,把小紙條放在桌子邊上寫了些什麽,然後拿筆戳了戳蕭妄的後背,将紙條塞進了那只偷偷摸摸從前面伸過來的手。

——沒有,老邢就問了問怎麽這次考成這個狗樣子了,是不是考試沒帶腦子。

大概是最後那個翻白眼的小人畫的相當入神,坐在第二排的周露白很清楚的聽到了前排傳來的一聲短促的笑聲。

沒一會,紙條又出現在了桌子前邊。周露白接過展開來,上面還是那個相當清秀的字跡。

——所以你這次考成這個狗樣子是不是和陸鐘有關?

周露白一邊拿筆尾戳着腮幫子,一邊出神的想着,蕭妄這全班倒數第一的人,字寫的倒是比那個經常考班級第二、這次擠掉周露白篡位到班級第一的男生還要工整清秀些……

正出神中,桌子又被蕭妄向後擠着推了一節。周露白擡手看了看表,沒幾分鐘就要下課了,便将椅子和桌子都往前推了推,幾乎整個人躲在蕭妄的脊背後面,小聲道,“下課跟你講。”

十幾分鐘後,上課鈴響了。周露白自己也沒有料到,為什麽那些壓在自己心裏一個月都沒能出口的情緒,就那樣簡單的對蕭妄這樣一個說來好像根本沒什麽交情的人和盤托出了。

眼見着英語老師已經夾着課本走上講臺,蕭妄還是眼疾手快的把一個小紙團丢在周露白面前的英語書上。

英語老師正在對着電腦一波操作,準備給大家放每天必備的十分鐘聽力。周露白看了一眼根本沒有擡頭的英語老師,便光明正大的在桌子上把紙條展開來。

——你去服個軟吧,陸鐘肯定會心軟的。我和他聊過,他還是喜歡你,只是想不通為什麽你要提分手。

在聽力結束的一剎那,周露白同學長達十分鐘的思考也堪堪停了下來。她把紙條團了團塞進桌兜,然後用手指在蕭妄的背上寫了一個“好”字。

下課鈴剛一響起,蕭妄根本不顧及老師還沒走出教室,就已經迫不及待的轉過身拍了拍周露白的胳膊,“快去啊,等什麽呢!”

“我我我……”關鍵時刻,周露白突然慫了一下,上課編好的臺詞一句都想不起來了,“我去說什麽啊?”

“剛剛怎麽跟我說的就去和他講啊,快點,還有八分鐘了!”

見周露白還坐在座位上沒有行動,蕭妄站起身把椅子往後一踢,扯着周露白就往外走。

快走到九班門口時,蕭妄把周露白的袖子一丢……自己站在九班後門喊道,“陸鐘,爺找你有事!”

正趴在桌子上補覺的陸鐘的葉紹輝推了推,“醒醒,蕭妄來了。”

大概以為是有什麽大事,葉紹輝便跟着陸鐘一起走了出來。站定後還沒來得及問什麽事,葉紹輝便先眼尖的看到了站在一旁耷拉着個腦袋的周露白。

葉紹輝擡眼看了看蕭妄,兩人默契的走到了樓道的另一邊。

看到周露白,陸鐘的臉上明顯有着驚喜的情緒,“露白,你怎麽過來了?”

“那個……我……”

見周露白遲遲說不出來,蕭妄隔着一個樓道咳嗽一聲,“咳,還有三分鐘上課了啊!”

陸鐘看了看莫名其妙的蕭妄,又回頭重新将眼神定格在了周露白的身上,“沒事,你說吧。”

“陸鐘,我們和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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