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彼時,周露白還沒有養成午睡的好習慣。

回家吃過午飯後,周露白癱在沙發上翻了幾頁書,随後便拿着遙控器百無聊賴的翻看着電視上的推銷廣告。

好不容易看着時間差不多了,周露白把書包整理了一下便出門往補習班的方向走去。

不愧是大西北的盛夏,幹熱的氣候逼得人連躲的地方都沒有。熱辣的陽光直射在周露白裸露在外的小臂上,沒一會便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疼痛。

腳下的柏油馬路仿佛都要被烤化了一般,一陣陣的黏膩感從帆布鞋的鞋底傳來,引起了周露白的極度不适。

小跑了幾步後,周露白終于走到了有幾片樹蔭的陰涼處,喘了幾口氣後,周露白走進了補課班樓下的超市裏。

站在冰櫃前,周露白的目光從最上面的一層開始,一直打量到了最下面的一排……幾個來回後,周露白抱了兩小桶一升裝的農夫山泉,走去了站在櫃臺前昏昏欲睡的收銀員面前。

一瓶是她自己的,一瓶是帶給梁姿的。

大概是天氣實在過于炎熱,還不等周露白走上四樓,手中兩瓶水的瓶壁上便出現了點點水珠,然後一滴一滴的水珠連成一條通路,順着周露白的指縫流下,在她的衣角和鞋面上留下痕跡。

推開教室門,一陣舒爽的涼氣撲面而來,讓周露白站在原地打了個寒顫。

在門口頓了一下,周露白走進教室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一瓶水放在自己的桌子左上角,另一瓶放在隔壁桌面的正中間。

将早上記好的筆記拿出來翻看着,還沒看完一頁,教室門就被推開來。

周露白擡眼看向門口,是嘻嘻哈哈的蔣雁楓和周鶴軒。

推開門,兩人的笑容也在臉上僵了一下。但很快,蔣雁楓便立刻恢複了之前嘻嘻哈哈不正經的樣子,一邊笑着一邊往這邊走來。

周露白還沒來得及反應,蔣雁楓便用胳膊撐着跳坐到了隔壁梁姿的桌面上。

下一秒,一股熱浪随着蔣雁楓的動作撲到了周露白的面前。

“大學霸,你幹嘛從來不和我們一起玩?”

聞言,周露白先是一頓,随後立刻帶着椅子往後退了幾步,拉開了自己的蔣雁楓之間的距離。

站在教室後面的周鶴軒,将周露白的那點偷偷摸摸的小動作看的一清二楚。他先是疑惑了一下,随即像是想到了什麽,自顧自的笑了起來。

調整好距離,确保自己處在一個安全區域,周露白才合上手下的本子,擡眼看向在一旁耐心等待答案的蔣雁楓。

“首先,我不是學霸,要不我也不至于來這。”周露白頓了頓,又舉起了第二根手指,“其次,我憑什麽一定要和你玩?”

被幹淨利落怼回來的蔣雁楓,一時間沒能想到更好的回複內容。眼看着兩人之間的氣氛逐漸尴尬起來,教室後面突然傳來一陣短促的笑聲。

怎麽說呢?

這聲笑,在周露白聽來是極其專業,極其富有意味的。聲音不高不低,既不會顯得突兀,又不能讓人忽視。節奏不長不短,就一聲短促的笑,像是沒什麽意義,又像是飽含了太多。

最後,還有它出現的時刻,那叫一個不早不晚剛剛好,那叫一個按時按點惹人惱。

被這一聲笑提醒了之後,蔣雁楓灰溜溜的從桌子上跳下來,一言不發的低着頭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教室再次歸于平靜,周露白繼續看筆記,那兩人不知道在幹嘛,反正也是一片安靜。

一直到距離上課還有二十分鐘時,教室門才再次被推開,同學陸陸續續多了起來。

正在燥熱的氣溫和喧嚣的人聲中顯得有些浮躁的周露白,突然被一陣突如其來的涼意驚了一下。

那份涼意的來源,是她小臂上的那個小餐盒。

周露白剛有些迷惑,擡頭就對上了梁姿綻放的一個大大的笑臉。

“露白白白白,我給你帶了我男朋友做的雙皮奶哦……快嘗嘗怎麽樣,簡直好吃死了!”

聽到“男朋友”三個字,周露白下意識的低頭又看了一眼那份雙皮奶。直到她的餘光掃到了梁姿的桌面上,也有一份一樣的雙皮奶時,周露白才輕輕松了口氣。

“謝謝啦!”

打開餐盒的蓋子,周露白用勺子剜下一塊來喂進嘴裏。

“怎麽樣怎麽樣?”

“不錯呀!”周露白點了點頭,又将下一勺喂進嘴裏,“挺好吃的!”

諸如此類的平常生活,就在這個夏日裏悄悄溜走了一周。

在這一周裏,要說有什麽大事,那麽大概是周露白和梁姿終于沒能守住自己的底線,在某一天的枯燥無趣的物理課上,愉快的加入了後排蔣雁楓的塔羅牌陣營。

接觸了幾天下來,周露白覺得蔣雁楓其實是個挺好的人。

蔣雁楓是個農村的孩子,質樸老實的同時,又有着很不一樣的自信和外向。

他很愛玩,很愛交朋友,也偶爾喜歡在課堂上搗蛋,和老師拌嘴……這些在周露白眼裏,很真實。

這樣一比較,反倒是蔣雁楓的鄰桌周鶴軒,在周露白看來有些奇怪。

他明明看上去和蔣雁楓關系很好,可他卻給周露白一種他很內向的感覺。

他不會在上課時吵吵鬧鬧,也不會在下課時和其他男生在樓道裏追逐打鬧。他只是會在所有人吵鬧的時候,安安靜靜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然後看着周露白。

轉折出現在周一的早上,在那節讓人頭疼的數學課上。

當周露白正在兢兢業業的把黑板上的例題謄抄到自己的筆記本上時,突然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扼住脖子向後拖去。

突然的窒息感和撕扯感,讓周露白不得不放下筆,随着那股向後的力量一起往後仰去,為求得一絲斷斷續續的氧氣。

好不容易将身體和椅子穩了下來,周露白喘了兩口氣,才轉過身去看剛剛發生了什麽。

只見身邊的梁姿,正一臉大義凜然的一邊看着自己,一邊用一只手揪着自己的後衣領。

照這個局勢來看,剛剛的罪魁禍首應該就是梁姿了。

“怎麽了?”

結果梁姿一反常态的沒有開口,只是搖了搖頭,松開揪着周露白衣領的手,面無表情的轉回黑板的方向。

直到那位數學老師重新轉過身,繼續在黑板上圈圈畫畫時,梁姿才把一張折了好幾番的小紙條,從桌子下面塞進了周露白的手裏。

周露白先是一愣,随即好像意識到了什麽。

她看了看講臺上還沒回身的老師,然後低着頭展開了那張紙。

白紙黑字,清清楚楚的闖入周露白的眼簾:他剛剛一直向你的領口裏看。

僅僅是十二個字,卻足以讓周露白在炎熱的夏日裏,被一陣冷汗浸濕後背的衣服。

她晃了晃神,将那張小紙條撕碎塞進了桌兜,然後繼續擡頭看向黑板。

仿佛什麽也沒發生過一樣,周露白坐的筆直,認真的看着黑板。只是那就數學課上,她再也沒有低頭記過筆記。

下課後,直到那位老師走出教室,周露白才長長嘆出一口氣,彎了彎有些僵直的腰。

就在這時,蔣雁楓從後面走來,“學霸,剛剛筆記接我抄抄呗!”

“沒有。”

“哎呀咱倆都兄弟了,你借我一下呗,我下節課一定不玩牌了……”

“我真沒有。”

看着周露白堅定的表情,蔣雁楓遲疑了一下,随後轉身走回了自己的座位,一路上還不時回頭看兩眼周露白。

“怎麽了?”周鶴軒看着蔣雁楓空手而歸,“她沒借給你?”

“嗯,她說她沒記。我感覺她有點怪,她語氣不太好……”

看着蔣雁楓離開後,周露白才湊近梁姿,一手拿書遮着,小聲問道,“剛剛上課……真的?”

“真的啊!”梁姿點了點頭,擡手往左側一指,“不信你問她!”

略過梁姿,周露白将目光投向了再隔壁的那個女生,随後便看到那個女生對自己點了點頭,用口型做出一個“是真的”的回答。

接下來的一天,周露白都幾乎沒有靜下心來聽過課。她的語氣和情緒越浮躁,蔣雁楓越覺得周露白那邊出了點什麽事。

好不容易等到放學,蔣雁楓快步走到門口攔住有些出神的周露白,并把她帶到了與出口方向相反的另一側走廊。

“你今天怎麽了?”

“我……”

這種事要怎麽開口呢?蔣雁楓跟自己有那麽熟嗎?更何況他是個男生啊!而且這件事……沒有證據。

思及至此,周露白定了定神,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波瀾不驚,“沒有事,今天天氣太熱,讓人有些煩躁。”

看着周露白離開的身影,周鶴軒擡手碰了碰身邊的蔣雁楓,“她什麽也沒說?”

“她說她沒有事。”

周鶴軒沉默了一下,随後默默點了點頭——這麽說,那一定是有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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