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可自己當初說了些什麽呢?
周露白記不清楚了。
她只記得自己忍了好久的淚水突然不受控制的湧出眼眶,她甚至來不及擡手擦去,又會有新一輪的淚水接踵而至。
她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問“為什麽”,一遍又一遍的看向陸鐘,期望着他能給自己一個答案。
為什麽明明說了愛卻又要離開?為什麽不能陪着自己了?為什麽不能保護她了?為什麽寧可一直一直記着自己……卻沒想過要和她一起走下去?
聲嘶力竭之後,是無窮無盡的沉默。像是兩頭已經精疲力盡的困獸,蜷縮在屬于自己的那一片歸屬地上,默默地舔舐着自己的傷口。
不知道這樣無言對坐了多久,陸鐘終是開口打破了這片沉默。
“不早了,你該回家了。”
站在小區外的人行道上,兩人再次歸于沉默。
夕陽的餘晖将陸鐘身後的那片天空映照的一片血紅,暗淡微弱的樹影稀稀疏疏的籠罩在他的身上。
周露白沒有開口,也沒有動身。她就站在那裏,坦坦蕩蕩的看向陸鐘,看着這個陰差陽錯下陪她一同走過三年的男孩,想要用盡全身的力氣去記住他。
終于,陸鐘有所行動了……
他擡手,遲疑了幾秒,最後将手掌覆蓋在了周露白的頭頂上,揉了揉她柔軟的發絲,努力的露出一個不那麽難看的笑容。
“沒多久就要開學了,去了高中你要好好學習,不要像我一樣整天吊兒郎當的……露白,你和我不是一條路上的人。”
聞言,周露白想要開口辯解些什麽……
你怎麽了?為什麽不要學你?為什麽不是一條路上的人?你明明也很好啊……
可她還沒有開口,陸鐘便像是已經知曉了她的想法。
他搖了搖頭,示意周露白不要開口。
再然後,他的手離開了她的發絲,沖她揮了揮手,“回去吧,要照顧好自己,再見啦……”
如同一個沒有靈魂的傀儡一般,周露白甚至連哭都哭不出來。她只能一樣的擺擺手,露出一個嘴角向下的笑容,“陸鐘,再見啦……”
突然,電話那頭傳來了幾聲輕咳,将周露白的思緒從混亂的回憶中抽離出來。
“周小姐,不會還沒有記起我的名字吧?”
不知道為什麽,周露白總感覺這聲音像是被蒙上了一層會發光的鐳射紙一樣,聽着有些清冷遙遠,卻又散發着耀眼的光芒無時無刻不吸引着你的目光。
“……陸鐘,是你嗎?”
“是我。”
簡短的詢問并得到肯定的回答後,兩人之間再次陷入了沉默。
向嫣走着走着一擡頭,就發現本來走在自己身邊的周露白不見了蹤影。回頭一看,周露白正一手抱着手機,在他們剛剛走來的路旁來回踏步。
向嫣有些疑惑,幾步走回了周露白的身邊,戳了戳周露白的胳膊,遞過去一個“怎麽了”的眼神。
只見周露白頓了一下,對着話筒說了一句“等我一下”,然後擡手捂住了話筒,小小聲的對向嫣說,“我這邊有點事要處理,不能和你們一起了。”
“啊?”向嫣有點疑惑,但也沒有開口多問,只是點了點頭,“你可以嗎?要不要我幫忙?”
“不用了,你快去吧,少喝點酒早點回來。”
“好。”向嫣招了招手,又不放心的回頭看了兩眼,“有事一定打電話啊!”
向嫣離開後,周露白重新接起電話,然後往酒店的方向走了回去。
“還在嗎?”
“我在呢。”
不過是最普通的三個字罷了,此時此刻卻在周露白聽來異常動聽異常撩人。
還不等周露白開口,那邊便又開口道,“我是不是打擾到你了?”
“沒……”
“不過就算打擾了我也不會改,我就是要打擾你。”
“噗……”
終于,周露白再也沒忍住,很沒有形象的站在馬路上笑出聲來。
大概是一個笑話的魅力,頓時拉近了兩個五年沒有見過面的人的距離。
莫名其妙的,兩人開始聊起一些無厘頭的話題,東拉西扯了好一陣,直到路過一個店鋪門前時,周露白不經意的回頭想要去看櫥窗裏的那只龍貓,卻在玻璃上看到了自己已經咧去宇宙的嘴角。
那晚兩個人聊了很久,久到周露白的手機差點因為沒電而自動關機,久到周露白感覺自己一晚上說完了自己一年會說的話,久到向嫣回來的時候她還在抱着手機喋喋不休,久到當電話挂斷的時候,她的嗓子已經有些發啞……
可她很高興,很久很久沒有這麽高興了。因為陸鐘在電話挂斷之前,跟她講,“一直後悔當初最後一次見你的時候沒有好好告別,為了彌補我的過失,周小姐能不能賞個臉,這個假期回去見我一面?”
直到向嫣打開空調,突然的冷氣吹的周露白一個激靈的時候,她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
那次,不是有認真說過再見嗎?為什麽說沒有好好告別?
啊,想起來了,不對。
最後的見面,不是那一次,而是在那之後幾個月裏的某一個晚上……
按照報名時間,周露白在八月的末尾走進了文塢二中的大門。
因為還沒有考試,所以按照周露白有些許糟糕的中考成績來算,她被安排進了屬于普通班的十三班。
初來乍到,大家好像都那麽的內向和腼腆。坐在座位上,周露白找了一圈也沒能找到一個熟人,只好無聊的趴在桌子上扣着有些起皮的桌角。
突然,周露白感覺自己的脊背被戳了一下,轉過頭便看到一個女生對她笑得燦爛。
周露白先是愣了一下,随後反應過來,也立刻露出一個笑容,“你好呀,我是周露白!”
“嘻嘻嘻,我叫吳玥。”
大概因為兩人彼此都是對方在這個新的班級裏認識的第一個人,所以兩人之間的關系立刻升溫,沒一會便處成了形影不離的朋友。
時間又過了一會,班主任才匆匆拿着花名冊走進教室。班主任是位女老師,是位教化學的女老師,是位渾身帶着炸藥味道的女老師。
或許與所學專業有關,這位女老師在處事風格上顯得非常雷厲風行。
沒有初識的客套,在簡單的做完自我介紹後,這位女老師便分點分列的安排了接下來的事項,而其中最重要的便是,從明天開始大家将開始為期十天的軍訓生活。
在這十天的軍訓生活裏,周露白在好友吳玥的各種掩護幫助下,幾乎沒參加過幾次訓練,唯一學會的技能應該就是怎麽樣自然又不失嚴重的裝成一個無法集訓的病號。
十天的訓練很快結束,幾乎沒給周露白留下什麽印象,現在唯一被她放在心上的事情,便是第二天将要進行的摸底考試,這關乎着她接下來的學習生活和學習質量。
只是這件事,她還沒有告訴吳玥。
第二天的摸底考試如約而至,當數學試卷拿到手的那一剎那,周露白甚至來不及寫好姓名班級,就先從頭到尾把試題看了一遍。
将試卷放好在桌面上的那一刻,周露白從心底裏松了一口氣,這次考試她很有信心,雖然算不上能考多優異的成績,但能去高一層次的班級應該沒什麽大問題。
文塢二中的閱卷效率相當驚人,全校兩千名新生的六門試卷成績,僅僅在第二天早上就已經以年紀排名從高到底的順序公示在了教學樓門口的通告欄裏。
當周露白背着書包走進校園的時候,通告欄前已經擠得水洩不通。
見此,周露白聳了聳肩,目不斜視的走進了教學樓。她不喜歡湊熱鬧,況且她很有把握,不出意外的話,在今天第一節課開始之前,她就可以帶着桌椅板凳去新的教室了。
果不其然,早讀剛一結束,周露白就被班主任喊了出去。站在樓道裏,班主任把一張紙條塞進周露白的手裏,那上面有她的所有成績和排名,當然還有她即将去報道的新班級。
或許是從周露白被班主任喊出去的時候,吳玥就已經暗暗意識到了什麽。所以當周露白開始“搬家”的時候,吳玥沒有表現出什麽太大的反應,只是在一旁沉默的幫着周露白搬東西。
站在十一班門口,周露白戳了戳吳玥悶悶鼓起的臉,“沒有關系,不在一個班我們也還是好朋友,你可以經常來找我,有機會我也回去找你。”
文塢二中的班級有三個層次,由高到低分別是特奧班,奧班,以及普通班。
而周露白此時此刻所在的十一班,便是處在中間不尴不尬的奧班。
雖然成功換進了奧班,可周露白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因為在開學的這幾天裏,她已經聽過了太多與十一班有關的信息。
可這些信息,總讓她感覺之後的日子不怎麽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