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阿月已經後悔了。

暗室中央,一個大型法陣明明滅滅,符文若有若無,裏面關着瘋狂掙紮的方無恨。

“我好餓,好餓……”臉上的黑紋游動的越來越快,雙眼漆黑一片,方無恨被饑餓感逼得發瘋,涎水順着下巴流了一地,痛苦的在地上翻滾,發出似人非人的嚎叫。

聲音在黑暗的暗室裏來回飄蕩,冰冷刺骨。

阿月不由得打了一個哆嗦。

實在是忍無可忍,一口咬上自己的胳膊,鮮血湧出,血腥味頓時布滿整個法陣,方無恨這個時候哪裏還分得清是不是他自己,瘋狂的吮吸胳膊上奔湧而出的鮮血。

随着鮮血的流逝,方無恨才憑疼痛才換回一點神智,松開嘴,大口喘息。

眼睛餘光注意到陣法外面站着一個人影,方無恨心裏的暴虐之氣又直沖腦門,立刻轉過頭,對着站在法陣外的阿月怒吼:“你來幹什麽?”

“我、我來看看你。”阿月被方無恨的樣子吓了一跳,往後面退了幾步。

複又低頭喘息了半天,等法陣的符文蜿蜒慢慢爬到腳上,順着肌膚的紋理滲透進身體之後,又過了好久,方無恨才感覺到饑餓感終于得到抑制,長舒了一口氣。

阿月整個過程大氣都不敢出。

臉上黑紋開始停止游動,方無恨才有氣無力地回到:“有什麽好看的,我總不是這樣。怎麽,後悔找我了?”

阿月不回話,但是躲閃的目光已經說明了一切。

“呵,還記得你找回我的那個地方吧?”方無恨嗤笑。

“嗯。”

“去找前輩過來吧,他說不定有什麽辦法能幫我抑制住身上的血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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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輩?

阿月想起了她憑在無盡谷打在方無恨頭上的那個印記找到他的時候去的那個小樹林。

“可是,”阿月有些猶疑,“你怎麽能确定前輩還在那裏呢?”

“他心有疑慮。要是他不來的話……你就說,你找到了他要找的人,那個人不是白淩,是玄離。”

阿月一驚。

見阿月沒什麽動作,方無恨喝道:“還不快去?!這法陣幫不了我多久,你難道真想我在這裏化身成吞天蟒?”

“要是前輩不信怎麽辦?”

“不信?”方無恨慢慢躺倒在地,休息,說話聲音越來越弱,“不論他信不信,他都會來,畢竟他的身體……”

“喂,別睡啊。”後面的話,阿月根本就沒有聽見,但是方無恨已經閉上了眼。

要不是方無恨的胸膛還在起伏,阿月都要誤以為方無恨已經死了。

憤憤的一跺腳,阿月轉身就走。

都到現在這個地步了,也只能試一試方無恨的辦法了。

希望前輩不會一掌把她拍死。

麻煩,真是天大的麻煩,唉。

小樹林。

白淩已經記不清他到底央求了容少多少次。

每一次他的要求都會被容少輕描淡寫的用“外面還有白家”這個理由擋了回去。

小樹林就那麽巴掌大一塊,怎麽走都走不出去,白淩覺得自己像是一只金絲雀,被容少用結界圈養在這裏,永遠都飛不出去了。

沒關系,白淩先開始是這樣安慰自己的,反正他不是認為我是“小光團”嗎?那就讓他指導我修煉好了,反正搶了主角君那麽多金手指,等我修為上去了,用那些金手指再弄死他不就成了嗎?

然而,他忘了,那些法寶只有在主角君手上才能叫做金手指,在別人手裏就是一件死物。

每次在容少指導他修煉的時候,暗中祭出法寶攻擊,白淩都會目瞪口呆的看着容少面不改色的接下他的攻擊,然後平舉一只手,手指輕輕一勾,手中的法寶“嗡”的一下向容少飛去,然後被沒收。

第一次的時候,容少笑着摸摸白淩的頭,說,我沒收了。

第二次的時候,容少微微蹙起眉頭,說,別鬧了。

第三次的時候,容少臉色黑得很可怕,什麽都沒說,白淩卻微妙的察覺有什麽已經發生了改變。

白淩知道自己應該住手,但是他不甘心,要是從此以後都被容少束縛,他情願最後放手一搏。

現在,手裏只剩下奪魂鈴了。

昨天晚上下了一場暴雨,屋檐挂着的風鈴繩子斷了。

白淩早上站在屋檐下愣愣的看了那個地方好久。

容少問:“你在看什麽?”

白淩微笑:“沒什麽,這個風鈴漂亮嗎?”他一指屋檐一角上挂的風鈴。

風鈴還恰好的“叮”了一聲。

容少:“聲音挺還聽的。”

白淩點點頭,複又轉身對着新挂上的風鈴出神。

這是最後的辦法了,要是奪魂鈴還沒辦法的話……

中午又淅淅瀝瀝的下了一場小雨。

容少說,這個時候最适合泡一壺茶,一起賞雨了。

白淩不懂,但是這不妨礙他答應陪容少一起喝茶。

茶香袅袅,一個矮桌,桌上兩杯茶。

小雨還在下。

屋檐的風鈴“叮鈴鈴”響。

容少端起茶,順着白淩的視線望向那個風鈴,微笑:“你很喜歡那個風鈴嗎?”

白淩聞言,轉頭,尴尬的把桌上的茶杯端起,有模有樣的喝了一口茶,說:“不是,随便看看而已。”

随便看看?

容少準備調侃一番,但是不知怎麽的,突然一陣精神恍惚。只是一瞬間的功夫而已,右手就已經失去控制,端起茶杯的手一抖,茶水盡數潑到了身上。

水跡在白色的衣裳上迅速擴大,隐隐透出下面白皙的肌膚。

茶水應該是滾燙的,但是白淩卻見容少跟個沒事人一樣,表情淡淡,将掉在身上的茶杯撿起,放在桌上,然後捏了一個法決,盡濕的衣裳全幹。

“你……”白淩本來想問“你沒感覺嗎?”,但是他沒說出來。

就在剛才,容少當着他的面,舉起自己的右手,打量。

白淩想,那眼神太恐怖了,哪有人會看着自己的右手如同看一個死物?

那一刻,白淩深深感覺到了容少平靜的表面下瘋狂湧動的那股絕望。

屋檐的風鈴“叮”了一聲。

白淩勉強把臉上的表情收拾好,裝作不經意間說:“唉,你要不說一下我作為‘小光團’時,是怎麽樣的吧?”

“嗯?”容少轉過頭來看着白淩,神色恍惚:“小光團……”

“對呀,說一下吧。”

“……好。”

容少的聲音很好聽,講起他和小光團的故事的時候,他格外溫柔,小心翼翼,就像是一個孩子把自己最珍貴的玩具拿出來給別人看,帶着點驕傲,帶着點與他人共享的開心,還帶着點生怕一不小心就打碎玩具的恐慌。

“……後來,我想,要是穿越不同的世界的話,我是不是有可能會遇見你。”容少望向遠方,雙眼無神,完完全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被無盡的記憶淹沒,“我見到你了。”

奪魂鈴鈴身上,符文光華一閃。

容少呆坐在原地,像根木頭。

結界破了。

白淩大喜過望,容少身上的靈力波動一絲也無,不愧是奪魂鈴。

奪魂鈴與其他主角君擁有的金手指比起來,很是不起眼,但是在原文裏被主角用的最多,原因就是奪魂鈴的使用不分主人修為的高低,也不分攻擊對象的修為高低,哪怕是神仙,只要鈴聲抓住了內心的一絲裂隙,奪魂鈴就會把這絲裂隙無限擴大,直至吞沒掉整個人的神智。

容少的确是修為深不可測,不過那又如何?他心魔叢生,從奪魂鈴鈴聲裏面掙脫出來可不是一件易事。

連忙将之前收拾好的儲物袋翻出來,白淩越過容少就往外跑,至于奪魂鈴,算了。

跑了幾步,又覺不妥,白淩想,要是容少掙脫出來會怎麽辦?

回憶起之前的幾次試探,白淩臉色“唰”的一下變白。

這還用猜?肯定是再次被容少抓住。至于下場會是什麽?白淩不願意去想,因為他,好像已經把容少的耐心給消磨光了。

咬咬牙,白淩折返回去,站在呆若木雞的容少面前,拿出了一把匕首,對着容少,說:“抱歉。”

然後直插心髒。

容少一點反應都沒有,瞳孔還是擴散中,只是在白淩拔出匕首的時候,身子猛的一顫,容少茫然的擡頭看了白淩一眼。

血液從刀口噴湧而出,濺了白淩一臉,還順着他的下巴慢慢流下,最終滴落在土壤裏。

白淩抹了一把自己的臉,也不知道臉上到底是血還是淚。

容少白色的衣裳暈開血跡,像是雪中紅梅盛開,但是整個人還是坐在那裏,一動不動,面露茫然之色,似是不解。

本就心中有愧,白淩被容少的樣子吓得後退幾步,根本就沒了之前的殺伐果斷,匕首從手中滑落,打在石頭上發出“叮”的一聲。

這“叮”的一聲讓白淩猛地打了一個激靈,轉過身立馬就往小樹林外跑,慌不擇路。

阿月已經在小樹林裏轉了好幾個來回。

什麽都沒發現。

之前來的時候還能察覺到一絲靈力波動,現在什麽都察覺不到。

阿月氣得在原地跺了好幾下腳。

就在阿月準備回去的時候,離她不遠處的地方在半空中突然蕩開一層漣漪,緊接着猶如鏡片一般碎掉,露出裏面的小竹屋。

找到了!

阿月欣喜若狂,然而當她邁出第一步的時候,她突然察覺到有人在靠近,出于安全考慮,阿月腳下一轉,立馬藏在了離她最近的一棵樹後面。

掩藏好氣息,阿月看見一個少年狼狽的從她眼前跑過。

待人已經完全離開之後,阿月若有所思的從樹後走出——剛才那個少年渾身血跡啊。

可是,遠遠望去的話,小竹屋似乎沒什麽動靜。

帶着疑惑,阿月還是向小竹屋走去,只是悄悄捏緊了袖中的絲綢。

越過一叢翠竹,真真正正見到小竹屋的時候,在阿月想象裏殘肢遍地、血流成河的場景并未出現,她見前輩站在走廊,背對着她,似是在端詳手裏的什麽東西,阿月可管不了那麽多,小心翼翼喊道:“前輩,是我。”

“嗯?”聽到聲音,容少轉過頭來,“怎麽是你。”

這是怎麽回事?阿月皺緊了眉。

容少手上拿着一個風鈴,大半身子被鮮血染紅,臉上還有未幹涸的血跡,可是他還像是一個沒事人一樣,一派雲淡風輕。

想起之前見到的少年,阿月忍不住問:“前輩,這是白淩做的嗎?”

“是啊。”容少拿着風鈴的手緊握成拳,發出“咔擦”一聲,再松手時,晶亮的粉末紛紛揚揚飄下,“你見到他了?”

阿月點點頭。

“哦。”容少的聲音不鹹不淡。

兩人之間之後陷入了沉默。

越是寂靜,阿月越是緊張,容少雖說臉上沒什麽表情,但是阿月就是害怕,因為她的經驗告訴她自己,容少越是這樣,就證明他越是生氣,現在他只是在壓抑自己而已。

耳邊只聽到自己心髒“砰砰砰”直跳的聲音,阿月實在是受不了,直接“噗通”一聲下跪,對着容少哀求:“前輩,求求你救救方無恨。”

“他血脈壓不住了?”容少的聲音輕飄飄的。

“是。”知道容少不在乎,阿月想起方無恨的話,一咬牙,“方無恨說,您之前一直找的‘小光團’不是白淩,是玄離。”

玄離?容少恍惚之間想起了那個小魔物,眼神一下子犀利起來,冷笑:“這方無恨不愧是方無恨,這樣的謊言都能想出來。”

“方無恨說,之前的事,他其實一直都騙了您,比如說……”阿月偷偷瞧了一眼容少,見容少面上無一絲不耐煩時,微微舒了一口氣,繼續說了下去,“比如說,玄離每一次在他危險之時的出現,是‘被迫’出現在他的面前的。”特意加重語氣,重讀了‘被迫’二字。

容少沒說話。

阿月加大力度:“方無恨還說,要是前輩不信的話,不妨來魔界和玄離當面對質。”

不得不說,容少覺得自己心動了。

白淩傷了他,也就證明了他絕對不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小光團”。

現在細細想來,那個小魔物的一舉一動,甚至說話的語氣其實更像“小光團”一些;而且和白淩那麽熟稔,幾乎在他面前毫不避諱學着白淩的那些“流行語”,這其實就明擺着他也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每一次都被迫出現在方無恨面前救他,這才是他們系統應該做的。

心中五味陳雜,容少有些羞愧,明明都已經觸手可及了……明明就……

胸口突然一陣刺痛,容少疼的彎下腰,捂住傷口。

“前輩?”

“無事。”傷口處又有些黑血流出來。

容少看着從手縫隙裏低落下來的黑色血液,有些迷茫,自己到底是身體崩壞導致的疼痛呢?還是真正的在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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