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一道結界,左右就是生與死。

魔尊試着找到結界的靈力連接之處,卻發現其渾然一體,毫無破綻。

再看一眼玄離,發現他身上逸散的藍色靈力光點慢慢向血塗陣的方向飄去。

沒時間了,魔尊想。

這玄離怎敢?竟然在本座不知的情況下……

深吸一口氣,魔尊把怒火壓了下去,定定的盯着玄離,眼眸暗暗,面無表情,說:“我把身子都給了你,你就準備這樣走了?”

玄離:“啊?”

本來還蠻悲情的,這麽一弄,畫風完全變了啊。

一臉傻乎乎,連手勢都忘了繼續:“你說什麽?”

魔尊:“都有了肌膚之親,你難道想始亂終棄?”

玄離風中淩亂:“那什麽,不是,我……”

魔尊舉起了血玉刀,拿衣袖細細擦拭,同時斜着眼瞥玄離,一副“你說呀,本座聽着呢”的表情。

玄離還在暈暈乎乎的解釋:“我不是負心漢……”

魔尊:“那就好好的待在本座的身邊!別做多餘的事。”

玄離:“不是,你聽我解釋。”

魔尊:“本座不聽不聽不聽不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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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離愣愣的想,怎麽好好的玄幻大片轉成了某阿姨的愛情片?

唉,人生啊。

見玄離杵在那裏僵得像根木頭,魔尊嘴角忍不住向上翹了一點弧度,但是又立馬将弧度壓了下去,聲音還是和之前一樣冷酷無情:“玄離啊,玄離,你身上那麽多的秘密,本座怎麽舍得讓你走呢?”

說完,就拿血玉刀在自己的手腕上狠狠劃了一刀。

玄離一臉血的望着他。

以上為兩種意思。

魔尊也沒有想到自己會被逼得使出這一招。

母親的死讓他對玄離一直患得患失,想要親近,又怕被他嫌棄;想要放任,又怕他從此一去不複返。

于是,在那天擁有玄離的晚上,魔尊偷偷把內丹的一小塊掰下來,打散成靈力,渡入了玄離的體內。

你問玄離?某人正睡得四仰八叉的,根本就沒什麽反應。

靈力完全融入玄離體內,和玄離的內丹混為一體之時,魔尊才覺得,自己一直懸着的心終于落進了肚子裏。

撫撫玄離汗濕的額頭,魔尊輕聲笑:“以後,我和你就不分開啦。”

那個秘術,是白桦教的,據說是白家祖傳、專門用來“拴住”愛人的,作用相當于是人世間的同心蠱,施術者能夠轉移和承擔被施術者身上的一切傷害。

暗紅色的血液奔湧而出,但是奇怪的是,血液出來的時候,并沒有順着手腕向下流去,而是出來一瞬間就蒸發成一片血紅色的霧氣,然後散至半空,繞着魔尊盤旋,開始只是薄薄的一層紅色,後來随着越來越多的血液的流出,顏色漸濃。

“你……”

與之相對的是,玄離驚恐的發現自己的靈力開始停止流逝,心中預感越發不詳,于是定格在一個結印手勢,向魔尊望去。

心髒狠狠一跳。

也不知道魔尊究竟是做了什麽,靈力流逝的反而變成了他,體內精血不斷流出,混進血霧裏,不一會兒,魔尊的嘴唇變得蒼白可怕,彎下腰,虛弱的喘着氣。

“夠了!”

這下玄離總算體會到了之前魔尊的感受,心裏又是疼又是氣,卻也不知道從何說起。

“夠了?”魔尊淡淡回到,“夠了嗎?”

說完,終究是沒了力氣,一下将血玉刀插/進土裏,單膝跪下,扶着刀柄喘息。

血霧開始向血塗之陣的方向飄去。

飄在半空中的血霧被風吹散,又聚攏,一絲絲纏繞上血塗陣,浸入暗紅色的符文裏。

符文一顫,紅色光芒大作。

眼神複雜的望向血塗之陣,又低頭看了看雙手正在結的印,玄離突然感到一陣迷茫——如果繼續的話,血塗陣能夠完成,天下萬物無恙,但是,魔尊大人頂替了自己成為祭品,那麽……

可是不繼續的話,血塗之陣并未完全,雖說大部分效用還是能保證,但是誰知道一個殘缺的血塗陣能困住吞天蟒多久呢?到時吞天蟒破陣而出,所有人還是難逃一死。

“魔尊大人,你可真是給我出了一個難題。”玄離苦笑。

他能計算出所有事情發生的概率,卻計算不出一個真正的未來。

“你也一直在給我出難題呢,玄離。”魔尊虛弱的笑笑。

所以,就像主神說的,我永遠成不了一個“人”,玄離想。

雙手分離,結印停止。

最後一縷血霧融入血塗陣,陣法血色紋路一亮,之後停止轉動,就此定格。

裏面的吞天蟒翻騰不休,黑氣彌漫,結界內部一片漆黑,只有閃耀着嗜血光芒的紅色蛇眼在結界裏若隐若現,随着它的每一次顯現,血塗之陣的結界都會顫抖一次,像是快要承受不住,随時都會破裂一般。

天道已經将攔住魔尊的結界撤去,冥冥之中,玄離似乎聽到了它的一聲輕嘆。

火急火燎的跑向魔尊,玄離可顧不得自己一臉血,握着魔尊的手腕滿滿的心疼。

魔尊卻心裏詭異的舒暢了起來——

咳,心疼了吧?叫你忽視本座……

“嗤啦”

玄離拽住魔尊衣服下擺,拿小虎牙咬出一個缺口,撕了一條長長的布條。

魔尊:“……”

用布條把魔尊的手腕包了一圈又一圈,玄離長舒一口氣,然後對一臉“本座心裏好複雜”的魔尊劈頭蓋臉的訓到:“你以為你獻血啊!啊?割那麽深!!!”

魔尊:“……我衣服。”

玄離:“怎麽了?我這是在給你急救!!!急救懂嗎?你想流血流死啊?”

魔尊:“不是,你……”

玄離:“我什麽我?你還有理啦?”

魔尊默默把剩下的話給咽了下去。

然後盯着一臉血的玄離不說話——本座好歹只是割腕,你丫是七竅出血啊,有什麽資格說本座?!

秒懂魔尊的表情,玄離拿手背蹭了一下臉。

然後一看,手背上一層薄薄的血痂。

玄離默。

雖說玄離一臉血,但其實他傷的并不重,只是看起來很恐怖而已,臉上的血早就幹了,随便一擦就掉了。

魔尊饒有興趣的看着玄離像一只小奶貓一樣,拿手背一點點把臉上的血痂蹭下來。

有時魔尊還會上手捏一把:“你這裏沒擦掉啊……還有這裏……”

還會趁機揉。

玄離的臉不一會兒就變得通紅,也不知是因為手勁太大還是血。

過了好一會兒,玄離問:“好了嗎?”

魔尊點點頭,扯出一個虛弱的微笑:“好了。”

玄離:“那我們趕快回去——”

一道勁風突然襲來,玄離只覺眼前一花,魔尊被一個白色身影一掌打飛,看得出來,來人恨極了魔尊,那一掌靈力澎湃,白色廣袖呼呼鼓起。

魔尊從半空中重重落下,撞上一塊殘缺石壁,石壁頓時以與魔尊接觸的那一點為中心,蛛網紋路擴散,“嘩啦”一下半個石壁碎成石渣。

在半空中脫落的面具随後落下,“啪嗒”一聲,落在距離魔尊三寸之外。

‘玄離——’魔尊雙唇張張合合,無聲吐出兩個字,面上血色盡退。

玄離愣愣的望着倒在地上的魔尊。

遠處的半面面具閃着銀色的光。

“系統467?”下巴一疼,玄離被來人強硬的把頭掰過來,“看着我。”

什麽?

他說什麽?

還有,魔尊?

玄離将那只手打掉,固執的轉回頭,盯着倒在地上的魔尊,從這個角度,他清清楚楚的看到了魔尊到底是什麽樣子。

那是初九?

是初九嗎?

耳邊斷斷續續的傳來聲音,玄離腦子裏面糊成一團,根本就不知道面前這人說了什麽,喃喃自語:“誰?”

也不知道到底是在問誰。

“系統467?”白衣人又掐着玄離的下巴,掰過來,問:“系統467?”

“是。”條件反射,玄離應了。

同時看清楚了眼前之人——是容少。

容少笑笑,慢慢湊近,捧着玄離的臉,鼻尖對鼻尖,嘆道:“系統467,我終于找到你了。”

氣息纏綿。

玄離不自覺打了一個哆嗦,猛地将他推開:“你是誰?”

“我是誰?”

“我是誰?!”

“我是誰?!!”

後退幾步,站穩身形,把這個問題重複了三次,容少的聲音一次比一次高,最後一甩袖:“你怎能忘了我?”

有憤怒,有不甘,還帶着一絲期待。

玄離拿眼角餘光估算了一下他和已經不再動彈的魔尊的距離,沒有接話。

沒有等到想要的答案,容少幾經抓狂,雙眼通紅,五觀扭曲,不複之前的溫潤如玉,猶如厲鬼,幽幽問道:“你可知我為你花了多少代價嗎?”

玄離已經猜到,容少應該是某任宿主。

“宿主?”玄離小心翼翼給出了這個答案。

“嗯?”容少身上環繞的黑暗氣息突然如潮水般散去,“嗯。”

随及欣慰的開口:“你還記得我。”

趁着這個空擋,玄離瘋狂搜索記憶庫,終于在很小很小的一角裏找到了容少——

‘以後我就要是這個樣子’

身着道袍的青年輕撫畫卷,說:‘好啊。’

“阿容?”

“是。”容少連忙答應,向玄離走近幾步:“你果然還記得我。”一雙眼睛閃着亮光,宛如小孩得到了最喜歡的玩具。

玄離立刻打出手勢,止住了容少的靠近,冷淡而疏離的回到:“你好。”

容少想象過無數次他和系統467的重逢,好的壞的都有,但是這一幕,依舊讓他如墜冰窖:“什麽?”

“阿容,我現在要帶初九回去了,我希望你不要阻攔我。”

迷茫的看了一眼之前被自己打成重傷的魔尊,容少緩緩開口:“你難道……你難道就不好奇我怎麽找到你的嗎?”

玄離搖搖頭。

“你可真狠心。”

“你是專門來找我的?”一邊轉移話題,玄離一邊不着痕跡地往魔尊的方向挪了挪。

沒有在意玄離的小動作,容少垂着頭,看着自己的右手手心,苦笑:“是啊,我專門來找你的,你都不知道我花了多大的代價。”

頓了頓,繼續說到:“第一世死時打破了你給我留下的封印,我漸漸想起來我和你的一點一滴,當時,就想着,我要和你在一起。”

“你這又是何苦?做一個平常人不好嗎?”

“呵,你怎知我願不願做一個平常人?”

玄離被噎住了。

“死後我掙脫了法則,沒有進入輪回。

我穿越了好多世界,希望找到你的存在,只可惜,天意弄人。

好痛啊,你知道躲過法則的追殺有多難嗎?靈魂受傷比*受傷可要疼上幾千倍。

但是,我沒有放棄,我只是想再見到你。”

說到這裏,容少重新擡起頭來,蹙着眉頭,似要落下淚來:“結果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你就只是……你就只是簡簡單單問這麽一句?”

“阿容。”玄離依舊表情淡淡,說:“抱歉,對我而言,你只是我生命裏的一個過客。”

過客?

容少瞪大了雙眼,身體僵硬的像是木偶,聲音也變得平板:“我只是一個過客?”

借此機會,玄離飛快的跑向初九,就地一撲,順利将人扛到肩上,準備跑路。

然而轉身的一瞬,見容少站在原地,傻愣愣的望着他,失魂落魄一般,玄離又心一軟,遙遙對着容少說道:“阿容,你我真正相處的時間并不久,我并不知道你為何會……”皺着眉想了好一會兒,才找到一個合适的詞,“如此固執。這不值得的。”

“為什麽?”容少問,“你是選擇了你肩上的那個人嗎?為什麽不是我?”

玄離說:“因為我是玄離啊。”

玄離走了,毫不猶豫。

容少捂住自己的心口,腳一軟,跪坐在了地上。

阿月顯現出身形,走到容少身邊,有些擔憂:“前輩……”

“你說,如果是我,在他是玄離的時候相遇,他會不會接受我?”容少問。

阿月不知道怎麽回答。

“我竟然只是一個過客……呵呵呵,過客。”

心慌意亂,阿月扶起掙紮着站起身來的容少:“前輩,你沒事吧?”

“有事。”

遠處血塗陣的血光把容少白色的衣袍也被映染成了血色:“我身體在腐爛。方無恨毀了你的根據地,也連帶着讓我也不能修複身體,呵。”

阿月沉默。

“後悔了?”

阿月點頭,說:“已經沒用了,現在想來,還要帶着整個魔界陪葬,當初就不應該答應方無恨。”

“啊,沒事的。”容少回頭,笑笑,“我不會讓魔界毀滅的,相反我會幫玄離他們除掉方無恨——”笑容越擴越大,最終變得詭異駭人,“我怎麽只能是個過客?”

玄離,我要讓你永遠念着我的好,永永遠遠,哪怕是愧疚也好。

我不會讓你忘了我。

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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