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山海天青V：【呵呵
金九日叼着根金紅色的不知名的草，翹着二郎腿坐在評委席上。
除了臉色蒼白，比平日安靜虛弱了些，看不出是一只差點死了一次的鳥。
其實白渺懷疑這鳥就是死撐面子，昨天還躺在重症病房，今天就非得裝得若無其事地坐在這裏。
當初白渺和朔沉從虛空裂隙裏出來時，才知道畢方已經将金九日救出，送社區醫院重症病房。
得知有辦法修複虛空裂隙裏崩毀的世界後，畢方又不知從何處将敖主任和青丘尋回。
他們去找引路燈了，但似乎一無所獲。
期間金九日拖着病體無數次發動大戰，反被畢方輕松摁下的情景不再言表。
看着眼前熱熱鬧鬧紅紅火火的鬼怪文藝選秀比賽，白渺靈巧地轉着筆，掩下眼底的深思。
引路燈似乎對救世非常關鍵，但無論是朔沉還是敖主任他們都沒有任何想要跟他解釋的意思。
這種被排除在外的感覺，不太好受。
白渺指尖突然微微一僵。
在指節旋轉的筆“啪嗒”一聲掉在桌上。
餘光注意到身旁的敖主任轉頭看來，白渺當即掩飾性地重新抓起筆。
喧鬧的聲音從耳邊遠去，白渺腦海一時之間有些混亂。
什麽時候，他将自己也算作這個妖魔鬼怪窩的“一員”？
什麽時候，他竟然消無聲息地開始對這個非人的地方産生了“歸屬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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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什麽救世，什麽引路燈，都與他一個普通人類無關。
是成功救下小九尾們，還是有機會挽救一方破碎世界的事，讓他的心開始無限膨脹？開始有了不該有的期待？
白渺認認真真地剖開自己的心，質問着，分析着，試圖挖出任何一絲潛藏的僥幸心理。
通過這種方法，他無數次斬斷自己不切實際的期盼和希望，避免了一次又一次的傷害。
……只是這一次，白渺有些無法集中注意力。
他摩挲着筆身上微凸的小字，瞳孔微微渙散，出了神。
不知道是周圍太過喧鬧還是因為睡眠不足，曾經某些沉澱在記憶深處的畫面在不經意間，重新翻湧起來。
染血的茫然雙眼、激烈的争吵、怨毒的咒罵、指着他的手指、朝他揮舞而來的拳頭、踹來的腳，合着無數張扭曲的臉在他腦海裏一掠而過。
“你這個災星！”
白渺有一瞬間的怔然。
老頭子一年到頭都有忙不完的事，而白渺這個養子就在不同的家庭之間輾轉，說是不能跟着他到處流浪，要白渺乖乖上學，以及體驗所謂的家庭溫暖。
而老頭子挑選寄養家庭的眼光有夠爛的。
每次都信誓旦旦說這家一定是好人，算卦算過他們一定會對白渺好。
剛開始也确實是這樣。
但随着老頭子長期的杳無音信，和定期打來的錢，有些東西在發生着微妙的變化。
白渺見過将他當做替身的；見過離婚後嫌棄他累贅，慢慢開始對他冷暴力的；見過貪圖錢財，将他趕出去卻又從老頭子手裏騙錢的；見過因為事業不順染上酒瘾，開始對家人大動拳腳的；見過生了小孩又不幸夭折，将怨恨通通傾瀉在他身上的；也見過輸光了家財，不給他吃不給他喝，卻又關着他，指着老頭子打來的錢過活的。
他看着那些曾經和善的臉慢慢扭曲成猙獰。
災星、怪胎、壞小孩，是他聽得最多的詞。
最後一戶寄養人家，白渺面無表情地躲在門後，聽到老頭子斬釘截鐵地對聽過他傳聞的夫妻說：“白渺是好孩子，他不會帶來什麽厄運，所有的厄運都來自人心。”
但是這戶人家也出事了。
這家人有個比白渺大的男生，是個高二生，成績有望考上清華北大。
這個好學生趁着白渺睡覺時試圖襲擊他，被白渺一記保溫杯敲進了醫院。
後來男生變本加厲，蹲在白渺放學必經的昏暗小巷裏埋伏。
結果當天白渺被老師叫去辦公室談話，慘遭毒手的是一個身形與他很像的男孩。
這個男孩在反抗途中，被男生生生掐死。
背着書包走進小巷的白渺當場報警。
被判無期徒刑的當天，出庭的男生父親精神恍惚，轎車一下沖出橋面，落入滾滾的江面下。
男生母親蓬頭散發，神經質地指着白渺尖聲叫道：“你這個災星！都是你害死他們！”
他們指責着白渺給他們帶來了厄運，因為這些厄運多多少少都與白渺加入他們家庭有些關系。
剛開始白渺有些傷心，後來便嗤之以鼻。
他覺得這些都是無端的指責，可笑得很。
但架不住每一戶美滿的家庭，都因為他的加入而破裂。
最後白渺甚至已經分不清，到底是這些人自作自受，還是真的是自己帶來的災難。
所以一上了高中，白渺就選擇了住校。
“……白先生，白先生？”
白渺驀然回過神來，擡起頭來。
精致不少的舞臺上，魍魉鬼站在聚光燈下扯着身上的黑色蕾絲裙子，緊張又期待地看着他。
蓬頭鬼笑嘻嘻地說：“四位評委老師都已經給了評價，主評委老師有什麽見解嗎？”
根本沒聽的白渺：“……”
他幹咳一聲，言簡意赅：“非常好，歌唱功底非常紮實，悅耳動聽。”
白渺話音一落，周圍一片寂靜。
敖主任側過頭小聲說：“它問的是您對魍魉鬼發表力争前十席位的看法。”
暴露了剛剛在走神的白渺：“…………”
魍魉鬼一握拳，認真地說：“白先生……不，主評委老師，我一定會唱出能打動您的歌聲，我會繼續努力的！”
“加油魍魉鬼！你是最棒的！”不知道哪個鬼怪喊了一嗓子。
魍魉鬼鞠了一躬，在一片支持的歡呼聲中提着小裙子，蹬蹬蹬跑下臺。
下一個參賽選手登場。
白渺看着形貌各異，在舞臺上表演讓人難以置信的表演的選手們，突然有些恍然。
他撐着額頭低低地笑了。
或許他一個災星、怪胎，也該待在災星、怪物堆裏。
……
過了一個月，聞從泉收到了U盤。
懷着某種隐秘的期待和激動，聞從泉點擊運行游戲程序。
精美的登錄頁面和開場動畫過後，一個紅眼睛，長耳朵，身體黑中透紅的小精靈跳出來。
它睜着一雙紅寶石一般的眼睛，歪着腦袋笑眯眯地自稱魍魉鬼，并引導玩家逐步了解游戲玩法。
聞從泉盯着屏幕，瞬間入了迷。
這個游戲成品的效果和可玩性比他想象中還要好，游戲機制是通過開墾建設這片破敗的天青城而獲得靈氣，靈氣可用以修複如蜘蛛網般的裂隙。
游戲npc的設定也極有意思。
引導的npc魍魉鬼最喜歡的事情就是唱歌，夢想是開演唱會，一有機會就給玩家唱歌。
寵物牲畜售賣點的npc蓬頭鬼咋咋呼呼，整天警告玩家不許傷害小動物。屠宰牲畜時一定要避着他，否則它撞見，會被它罵一頓并強行搶走即将屠宰的牲畜。
交易所的npc大頭鬼整天托着腦袋思考人生哲學。
還有難以撸上一把的npc朏朏、健忘的npc狌狌……
還有聯動的游戲角色金九日和畢方，他們兩人與另外兩個角色青丘和敖廣德同為山海四靈，在游戲內随機刷新，玩家碰到他們後有機會與他們聊天，從他們身上獲取限定的珍惜材料和線索等等幫助。
這些npc都有着相當高的智能。
聞從泉操縱着的角色走着主線任務，剛見到黑龍守護靈，忍不住調整視角仔細打量這條酷炫的黑龍。
音響裏傳來一聲冷哼。
“區區凡人，也敢直視吾？”
下一秒，聞從泉屏幕一黑。
聞從泉：？
聞從泉重新打開游戲，再次見到黑龍守護靈。
“愚蠢的凡人，汝何敢擡頭？”
聞從泉屏幕再次一黑。
聞從泉：？？？
聞從泉馬上給白渺打電話。
鈴聲锲而不舍地響了許久，才被慢吞吞地接起來。
白渺一臉低氣壓：“說。”
聞從泉餘光瞥到界面上歪着腦袋的魍魉鬼，腦筋突然一抽。
聞從泉：“對了，引導npc怎麽設計成一個鬼？”
“……”
白渺面無表情：“你就為了說這個？”
直覺嗅到了不妙的氣味，聞從泉馬上改口：“你這游戲有bug啊，一到某個游戲進程黑屏閃退。”
白渺混沌暴躁的大腦對聞從泉的話反應了片刻。
他慢吞吞地問道：“怎麽閃退？”
聞從泉：“剛見到黑龍守護靈，它剛說了一句什麽不能看它，就黑屏閃退了。”
白渺：“……”
白渺語氣森寒：“知道了，我會教訓它的。”
聞從泉被白渺的語氣唬了一跳：“唉，你也別怪人家程序員，游戲有bug也正常……”
咔噠一聲，白渺挂了電話。
他頂着一臉低氣壓抽出桃木劍，直沖入青山山脈與山海社區的聯結點內。
在聞從泉猶豫要不要再打個電話，給可憐的程序員說說情的時候，白渺電話就打了回來。
白渺輕描淡寫：“行了，bug修複了。”
發洩一頓，白渺如今只覺渾身神清氣爽。
聞從泉捂着手機，小聲地問道：“需要叫救護車嗎？”
白渺：“……”
他瞥了被他扭成蝴蝶結，生無可戀地趴在山峰上的煞龍，冷笑一聲：“它好得很。”
聞從泉擦了擦冷汗，心裏為那悲催的程序員默哀了一秒。
白渺突然又問：“魍魉鬼當引導npc有什麽問題？”
聞從泉一懵，沒想到這位大爺還記得這茬。
他小心翼翼地說：“一般引導npc都會選擇萌寵一類，也能吸引更多女性玩家……”
白渺再次反問：“魍魉鬼不可愛？”
聞從泉：“也不是不可愛……”
“那不就成了。”白渺說：“它是我們內部選秀票選的人氣第一，所以當選引導npc。”
聞從泉一愣，總覺得哪裏不太對。
白渺：“我睡了，別給我再打電話，不然我打你。”
聞從泉：“……”
聞從泉捧着再次挂斷的電話，無語凝噎。
他重新點開游戲。
一個更新條唰地彈過，登錄界面重新出現。
聞從泉有些迷惑，他這臺電腦好像沒有聯網，這是怎麽更新的……
他進入游戲，再次見到微妙別扭的黑龍守護靈。
這次終于成功推進主線劇情，主角要與守護靈一同努力修複這破碎的山河。
經過一輪嚴謹的測試和調試，山海天青做好出版備案和運營備案後，便在一群程序員泛着綠光的目光裏開始鋪天蓋地地宣傳。
就像是一顆深水炸彈，整個游戲圈瞬間炸了。
顯然許多人覺得宣傳的游戲效果太誇張。
許多專業人士也紛紛表示宣傳裏展現的技術效果太過離譜，預測這次聞氏游戲公司要翻車。
很快，就有不明力量趁機攪渾水，嘲諷質疑。
宣傳微博下，最高贊的評論高調表示，都不用開服，宣傳即巅峰。
聞從泉冷笑一聲，甩着鼠标在那條最高贊評論評論。
山海天青V：【呵呵。】
最高贊瞬間穩坐評論第一。
在一片喧鬧中，山海天青準時開啓删檔內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