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紀坤微笑起來。

王銳啃掉一串肉,做了總結發言:“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信陸飛,就像我們家老白信紀哥一樣。”

樹後,陸總裁又掐了自己一把,忍了幾忍,嘴角還是一點點翹了起來。至于老板,嗯,以後就稍稍對他好一些吧!

白鴻昌帶着趙維和羅承韻也轉悠回來了,聽到“我們家老白”五個字激動了一下,我們家,我們家啊,多好聽多美妙的前綴啊!至于那個“老”字,沒聽見!

幾人轉移到花廳,王銳又得瑟地抱出了一套元青花茶杯,是前些日子師娘來的時候賞下來的。王銳泡茶的手藝是師娘教的,雖說只學了點皮毛,但拿來糊弄眼前這幾個門外漢也足夠了。當然,表叔你要是少捂幾次臉就更完美了。

聚會結束,王銳死賴在園子裏不走,白鴻昌再不樂意也留了下來。晚上,白鴻昌翻來覆去睡不着,就等着女鬼一哭銳銳往他懷裏鑽呢。

王銳裹了薄被,睡得又香又甜。

夏天真讨厭!銳銳嫌熱不許他抱,這裏的屋子涼爽的很又不用開空調,白鴻昌睡在涼席一側,深深地怨念了。

暑假是悲摧的,秦桑去了外婆家,表叔忙工作,王銳就被老頭老太太不顧兒子的意願給召回去了。

王銳覺少,每天四點來鐘就起床。起床後先是晨跑,沿着村外的小河跑一個五公裏,回來後跟兵弟弟互毆一頓,等洗完澡廖師傅也已經備好了早餐。

吃完早飯,苦難就來了。

王銳是白次儒的關門小弟子,也是最喜歡的一個弟子,又算是白家媳婦,老頭子就想把一身所學傾囊相授。白家那是什麽人家啊,書香門第啊,族譜可以追溯到宋朝的,老爺子所學又多又雜,王銳的腦袋就不夠使了。

白次儒一直是有些遺憾的。自家兒子是他手把手教出來的,琴棋書畫無一不精,當年他是有些得意的,可誰知道那個不争氣的東西自己歪成了暴發戶啊,自己歪了不要緊,還把他看好的小弟子給帶歪了!不行,得趁着小弟子歪得不太厲害給掰正喽!

王銳苦不堪言。

上午跟師娘學圍棋茶道,下午被先生拎過去臨帖作畫,晚上還得照常做功課,另外,每周一篇小文章是不可少的。

王銳撓牆。這些倒也罷了,那個不爺們兒的箜篌他是一點兒都不想學啊不想學啊不想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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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牆角膽瓶裏插的十多根雞毛撣子,再看看書桌上整整一打戒尺,王銳含淚忍了。

周末白鴻昌過來,心疼了,湊上去親了又親摸了又摸。

王銳幽幽地嘆口氣,撇下老表叔去陪師娘下棋。

白師娘笑眯眯看着自家兒媳,滿意的不得了。這孩子脾氣可真好,人又細致,她那不着調的兒子算是撿到寶了。

白鴻昌跟過去蹲旁邊看老媽和銳銳下棋,伸一只手在石桌下面偷偷揪王銳腿毛,心裏暗恨不已。銳銳長得多好看啊,穿啥都那麽精神,可是能不能不要學老爺子學得那麽徹底啊!那跨欄背心,大褲衩子,地攤上五塊錢一件買的,那泡沫拖鞋,十塊錢三雙!太毀形象了啊!也太配不上他身份了!看看,看看,全身上下加起來也才十幾塊,還沒最裏面那件內褲貴呢!

最裏面那件……

黑色的……

來之前他親手給收拾的……

白鴻昌險些噴了鼻血,一激動,手上就用上了幾分力氣。

王銳疼的一哆嗦,低頭看到老表叔手上三根汗毛,腳擡了擡,又放下了,總不能當着人家老娘的面家暴吧!

白鴻昌知道自己下手狠了,心疼地在王銳腿上摸了又摸。銳銳本來就嫌他自己腿毛不夠多不爺們,還被他拔了三根,這下更沒他好果子吃了。

很快,石桌的另一邊就擺滿了盤子。切成薄片的冰鎮西瓜,洗得幹幹淨淨的葡萄,削皮切塊插上銀叉子的哈密瓜……

白師娘掃了一眼,支使兒子:“要杏仁奶茶。”

白鴻昌再次打個哆嗦,趕緊滾回了廚房。光顧着讨好銳銳,居然忘了愛吃醋小心眼的親娘!

下完棋,王銳把桌上沒吃完的水果放進兩個盤子,一手端一個出門去找先生釣魚。王銳家旁邊就是村裏的魚塘,本來是承包出去的,去年承包期滿村裏收回後填平了一半做了宅基地,剩下的不過四畝左右,沒人包就扔在那裏了。先生喜歡釣魚,開春的時候王銳幹脆就把魚塘包了,放了水,撒了魚苗,修了欄杆,種了荷花,偶爾也撒點魚食,只當給先生做個樂子。

不得不說,先生的田園日子過得實在不錯。時不時也會邀上三五好友聚聚,反正離得不遠,有吃有喝有玩有住,來去還有車接送。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調素琴,閱金經。這也正是先生近些日子的生活寫照。總之,王銳是羨慕得很,也緊張得很。那些老先生都不是吃素的,見了老友的小弟子也會指點幾句考校一二。王銳才學多久啊,倒是答不上來的時候居多,碰上那嚴肅的,就只能灰頭土臉挨削了,挨完別人的削還得挨自家先生的抽。

王銳蹲先生旁邊吃水果,吃完了,先生也收了竿。王銳趕緊幫人拎了桶回家,乖順得很。

白鴻昌看看那穿戴一模一樣的一老一少,默默扭頭,太沒品位了都!

晚飯煲了魚湯,表叔喝了一碗又一碗,吃飽喝足才想起一件事來:“王銳,昨天有個叫夏明遠的來家裏找你,我說你在鄉下,他說後天帶幾個朋友一起過來玩。”

王銳點點頭,先生和師娘都是愛熱鬧的,又喜歡小孩子,倒不怕吵到。二樓也空着幾個房間,也住的開,又有廚子在,來就來吧,反正累不到他自己。

“那得好好招待着,難得小銳一般大的朋友來家裏,明天讓小武去買些好菜備着。”老太太很高興。小銳就是太安靜了,就喜歡在家裏呆着,平素也懶得出去玩,十幾歲小夥子,合該多跟同齡人玩玩才是。

王銳期盼地看向師娘:“那兩只小鹿長得太肥了,跑得還沒我快,就連走路都一扭一扭的,想吃烤全鹿!”

白老頭笑罵:“就知道吃,我說你怎麽天天圍着那兩只鹿打轉呢!那可是你師娘的心頭好,不許你打主意!”

王銳失望了,轉頭跟表叔商量:“園子裏好些花兒我都不喜歡,你說我把東北角那一畝大的花園給鏟了種上牧草養上幾只鹿行不?那樣我們随時就都有新鮮鹿肉吃了。”

“……”白鴻昌無力了。

老太太卻高興了:“那以後回去了我就住園子裏!”

王銳也無力了。想吃點純綠色無污染鹿肉怎麽就那麽難呢!他能面不改色從牧場裏抱羊羔出來,總不能明目張膽抱一只鹿出來宰吧!太打眼了啊,鹿可不像羊那樣随處可見啊!

夏明遠到的時候王銳愣了愣。

唐堯。

王銳微微晃神,笑了起來。果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

唐堯也在打量王銳。跨欄背心,大褲衩子,泡沫拖鞋,一看就是地攤貨。腕上的表,卻是十多萬一塊。還有脖子上的翡翠挂墜,價錢估不出來。不過,卻很和諧。這人,有意思。

夏明遠從車上搬了兩個紙箱下來,幽幽地看着王銳:“來你家做客還得自備食材,你不好客!”

王銳嘿嘿一笑:“家裏地方太小,好些東西買不到,待會兒你多吃點兒就是,雞腿都給你吃!”

夏明遠臉一扭。要是秦小桑在這兒,一只雞長四只腿也輪不到他吃!

“王銳哥,我哥念叨你好幾天了,有空來我家玩呀!”夏清遠跑過來拉王銳。

“好啊!”王銳在夏清遠腦袋上摸摸,笑了。老夏家也有意思的很,當年夏明遠離家出走跑到他家賴了幾天,暑假剛開始的時候夏清遠離家出走又被他撿到養了幾天。這小哥倆叛逆起來那性子簡直一模一樣,沒治了。

夏清遠跟王銳後頭說好話:“王銳哥,你家小鹿真可愛!”

王銳挑眉:“喜歡?”

夏清遠沮喪了:“喜歡,可惜沒地方養。”

王銳想了想,在園子裏養鹿還不知道能不能行,就說道:“養狗吧,前些日子我那裏生了一窩小藏獒,純種鐵包金,你要喜歡的話等滿月了就抱一只。”

夏清遠眼睛亮晶晶看着王銳,拍了一通小馬屁就去跟自家堂哥顯擺:“王銳哥送我一只藏獒!”

夏明遠嫉妒地瞅着王銳。

王銳裝沒看見。

夏明遠悲憤了。這厮,果真一如既往的可惡!

飯前,王銳帶夏明遠幾人過去小樓那邊見先生和師娘,然後,呆了呆。先生和師娘居然給他們四個都準備了見面禮,每人一個平安扣。王銳心裏酸酸的,在他招待朋友的時候,先生和師娘擔起的,是父母的責任。

午餐很豐盛。菜單是師娘安排的,也是她下廚和廚子一起做的。王銳抱了抱師娘,又抱了抱先生,還趁先生不注意在師娘臉上親了一下。老太太笑得臉上皺紋都帶了花兒,老頭子氣得吹胡子瞪眼。

飯後,先生和師娘要歇午覺,唐堯笑說:“來的時候我看伯父在釣魚,不如我們也去啊,省得吵了老人家休息。”

王銳欣然點頭,帶人去拿魚竿,心裏卻微微嘆了一聲。唐堯,仍是細致入微一如前世。

每人一副釣竿,各自挑地方,很快便分散開來。

王銳找了個陰涼的地方放下小馬紮,固定好魚竿後開始啃西瓜。正啃的滿手西瓜汁,旁邊多了一個人影。

“你好,我是唐堯,唐朝的唐,堯舜禹的堯,交個朋友,可以嗎?”唐堯微笑着,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細細碎碎撒在他身上。

一模一樣的開場白,一模一樣的微笑,王銳恍惚了一會兒,仿佛回到十多年前,第一次見到那個把籃球砸到他頭上的學長。

王銳也微笑起來,伸出滿是西瓜汁的手:“你好,我是王銳,王銳的王,王銳的銳。初次見面,唐堯。”

兩手相握,王銳努力忽視着腦子裏那個造反的聲音:“王銳你個不要臉的,你家老男人對你那麽好你居然敢爬牆敢爬牆敢爬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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